第二章
长长的走廊尽头，他沉默地站着。
玻璃斑斓地斑驳着，印出辉煌的人影，嘈杂着往来，印出他无悲无喜的面容。他的眼睛锁住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最后理出目标。
他推开门。
吵闹的食堂。
三五的学生。
饭菜的味道。
嘈杂的声音。
角落有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在播着新闻，主持人的字正腔圆被食堂的嘈杂纷然时时打断，他侧耳倾听四周忽远忽近的只言片语：“今天是20XX年4月2日…那个圆有个公式，你代公式算一下…距第五研究所研制出‘Killer’已有一年时间，‘Killer’作为反击猖獗的‘Death’的…好烦，还有几天放假？估计在学校都待了有一个多月了…目前，已有多项‘Killer’应用于军方和警方，有效维护了城市的治安，尽管目前…我看了那个视频，真的帅啊那个‘Killer’，好像是…所以呼吁大家尽量减少夜晚外出，少走发生过事故的小路，中小学生上学放学由家长接送或者结伴而行…我觉得应该可以了，现在都是偶尔才听说有‘Death’了…”
他目不斜视，继续向目标走去。
高大的碗柜在他身边轰然倒下，瓷片和碗筷散落满地，他微微侧身，躲开向他袭来的碎片。
嘈杂戛然而止，偌大的食堂只剩下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目前已知的‘Death’为53只，已被击毙32只，仍有21只于城市或荒郊中隐匿。请各位市民提高警惕，如发现有疑似‘Death’物种出现，请立即向当地有关部门反映……”
食堂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忽然亮起，自动喷淋系统启动，在警报声声和哭喊纷纷下，女主持人的声音镇定平和：“在各城市中，已推行应对‘Death’袭击的防御控制系统。街道各处安装联动火力系统，系统会自动识别出现的‘Death’对其进行攻击、击退；室内警报控制系统发现‘Death’后发出警报并用自动喷淋系统喷淋，虽然不会对‘Death’造成致死威胁，但可以迟滞其行动，给人类制造逃生时间。”
一般学校都有安装两套系统，并配合定期防灾演习，来减少“Death”出现对学生的威胁。
学生已经全部逃走，卷帘门轰隆关闭，红色灯光闪烁 ，喷淋系统喷出的特制液体溅在地面激起阵阵白汽。环顾四周，学生逃跑时撞翻了几张桌子，饭菜横陈在瓷片和铁盘之中，不知冒起的是它们自己的热气还是那些液体的白汽。
那人把手遮在额上，虚着眼，仿佛久处黑暗初见光明的人一样，害怕什么东西会灼伤他。那些液体反复冲刷他的双手，白汽在他爪间跳跃蒸腾。
它在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它的脚下，趴着一个已经断气的学生。还有一个，埋在那片碗柜的破烂下。
Death。
在喷淋的作用下，角落的电视彻底报废，画面闪烁几番黑屏。
但Death仅仅因此受到限制而已，虽然喷淋液体落在它身上像腐蚀似的白汽滚滚，而事实上它并没有受到真正伤害。
渐渐地，喷淋系统停止了工作。
它咆哮着冲上来。
他本来抱胸而立，冷眼看着眼前的Death，既不逃走，也不攻击，好像在等Death恢复。此时见它冲过来，他轻轻地侧身躲过，然后举起食堂的饭桌，连桌带椅砸在Death身上，然后跟上一脚踹穿铁制桌板，把Death踹飞几米远去。
Death在地上翻滚几圈，最终伏在地上，愤怒地嘶吼。
Death虽然是明显的人形，其行为举止却与野兽无二。它遵守的不是人的思维逻辑，而是野兽的本能。
或者说，人的本性？
就这么咆哮，愤怒地去毁灭别人，毁灭自己。
不，所谓“Death”，一开始就是死的，那么它就不是人。
他举起仪盘，按动。
“Kill”。
眼前Death的咆哮，四周的嘈杂，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大堂的警报红光仍在闪烁，与仪盘上跳动的红光融为一体。
在光影闪动中，他将仪盘移至眼前，平静地注视着仪盘的屏幕。
天地间响起沉重的机械音，仿佛无数人响应：
“ER！”
最终的字符跳动：“Killer！”
仪盘碎裂，四散成无数小方块从他的指尖滑下，那些方块溅在地面上，反弹起流水样的纹路将他裹挟。
他垂手而立，任凭它们在他身上奔涌流动，也任凭Death的利爪向他挥来。
不到半秒，纹路定型、“流水”凝固 。他一拳速发，击在Death颏下，同时偏头，躲开那尖啸的一爪。
人造等身战斗装置，Killer。
楼身震颤起来，在红光和白汽中，Killer和Death一次又一次碰撞。
Killer的速度、力量、战斗技巧都远远高于Death，但每一次交手下来，Death在短暂的后退之后都会再次咆哮前冲，力量就像无穷无尽。Killer虽然能够一次次击退Death，并在它扭曲的身体上留下不浅的伤痕。但浑身沐血的Death并无颓势，它在一次次挥爪中近乎疯狂地撕扯Killer的装甲，带起片片金属碰撞的火花。
在震颤和巨响之中，倒下的食堂桌椅已经全是破烂，从大厅到后厨，已经全如废墟，甚至一处平坦之地也无。
又一次交锋 ，Killer挥手打开Death的爪击，左手收势，拳头带着凛冽的尾迹击在它的脸上。这一次的攻击明显更加猛烈，墙壁上出现一个人形凹坑。
Killer抬手虚按，他全身的装甲响起轻动之声，在他和它之间，一条若隐若现的通道出现。
“猎杀时态。”
Death勉强站起，以它现在的智商，显然还不明白将发生什么，它的双手轻轻抬起，细微的声音若乞求一样回荡：“不…不要…”
他没有任何停顿，从容走向它。
通道一点点燃烧起来，转眼蔓延至Death身上，野兽的哀嚎刺伤整片空间。
Killer 密集的攻击夺走了Death的生命体征。
他转身走过长长的走廊，Killer系统散去，又成了仪盘的状态紧紧握在他的手上。
他关上门，食堂中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发现一名倒下的Death，还有Death击杀的两个普通人。”
“发现Killer出手的迹象。” “需要你说吗？谁看不出来？”
“没有目击者，监控完全关闭。”
“确认为非编内Killer，第一代系统。”
“在规定范围内的战斗，但仍需要与其取得联系。”
“效率！效率！效率！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让这种高危人物不在管控内？”
“你觉得是Death危险还是对付Death的Killer危险？”
“不对！倒在那里的那个普通人没有死！他被改造成了Death！快退！”
……
他满脸困倦地坐在火车的餐车车厢里，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窗外群山林木闪过，山上雾气弥漫，就像那片废墟上仿佛永远散不开的白汽。
他忽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却又止不住，他不得不停下扒饭，拿纸捂住嘴。
片刻之后，他把已被血浸湿的纸揉成团，小心装进口袋，然后继续扒饭。
餐车车厢里有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在播着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今天是20XX年4月2日…今日特别处理中心公布发现第54只Death，并已由第五研究所代号为‘Killer A’的处理员将其击杀…”
“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