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奴隶和他的灭亡》
《一个奴隶和他的灭亡》
"人不能被判为奴，他只能自认为奴。”
——康德
一
“吱一”的一声，门开了，毛毛的阳光溢了进来。
他下意识的用手背遮住眼睛，眯着眼匆忙地离开了亮白的方块状的充满了阳光的地域，他摸索着躲向一个铺着草的“柔软"潮湿的角落里。可他现在钻不进去了，因为那个角落里已经挤满了好几个像他一样的动物。
他们和他一样，都讨厌阳光，比起抓不住的温暖，他们宁愿挤在这种黑暗寒湿的角落里紧紧地裹着不合适的单衣，往怀里塞满稻草。他们自己就像他们身边的老鼠一样，不愿走进阳光底下。他们要坚守住自己所能把握住的温度。
尤其是现在，
尤其在一个被搅醒的早晨，
尤其是在万分饥渴，又没有了食物和水的现在。
他们会拼命的顺应着环境的变化，这可是他们最聪明的地方！
而他呢，则是这里最聪明的一个，"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不会渴了！”他对他们便是这样说的，至少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了食物和水？他才不会傻等，去睡觉吧，躺在死一般沉寂的奴隶之间可是不会被打扰到的。可是，今早的这份阳光却搅醒了本来就睡不好的他。“哼，先是老鼠，又是咳嗽，现在……现在又是那扇破门和阳光……”他愤愤的想。
" 对了，阳光……”他联想到了"主人”，这似乎是因为只有“主人”给他们开门时，他们才得以窥阳光吧。
“主人”一一至少他们是这么称呼赐给他们食物和水的人的；至少他们是这么称呼命令他们做任何事情的人的。至少……是“主人”，让他们活下去，并给于他们所谓的“生命的意义的”。
“主人”就是他们的神，或者至少是他们的神的子嗣。
可是现在呢？
“大门”洞开，可是只有阳光进来，一双双抬起的眼睛等待着，不只是他，还有他们，有十几双眼睛，几十双眼睛，或者是几百双几千万双……无数的奴隶紧盯着阳光，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走过去，他们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潮湿的地面，还有不少人流了汗，不少人流着泪，去把嘴唇咬的出血，不少人浑身颤抖，却竭力控制住了动作。他们此刻无比安静，他们在期望“主人”的声音传来；他们悄悄嗅着阳光，他们在期望叮当作响的盘皿里装满食物送进来……
他们可是被困了好久了。那么现在门开了，轮到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是救赎？还是灭亡？
…………
阳光，阳光，依旧是只有阳光，时间似乎过了好久，就连阳光中曾经扬起的尘埃也渐渐沉了下去。就连阳光本身也似乎渐渐有些变了色。
无疑，肯定是“主人”又来晚了，不过对他们来说已经习惯了。他们现在无非只需要再多熬一会儿，或许“主人”就能多带来一些食物和水……
所有人都这样想。
他和他们都缄默地窥探着阳光的轮廓；他和他们都在像念经一样悄悄地哼唱着“主人”的颂歌。只到后来，跪伤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不得不由跪转变为席地而坐。但他们依旧保持着卑微式的姿势，偷偷望着门口。
等待着，等待着……
嗡……嗡……
可是飞进来的只有蚊蝇，蚊蝇也前来吸他们的血。
左胳膊上一阵痒痛，他下意识地挠，却感受到了更强烈的疼痛和潮湿的皮肤，哦，对他受伤了。之前的工作中划伤的胳膊，前不久血才刚刚止住，而他又把它抠破了。
他把那只粘了血的手，缓缓移到了眼前， 借着阳光，他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指，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他又缓缓地把手指放到了嘴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是占满了灰尘和污垢的他的血，口感难以形容。
干裂的唇和麻木的脑也容不他的去形容。
他似乎突然做出了一个的决定。于是他小心地把伤口周围的灰尘拂去，然后把嘴对在了伤口上吸血，吸自己的血，使劲的吸！
他身旁的人先是无神的望着他古怪的行为，后来又把眼光移到别处。 他会怎么想呢？
他可是这里最聪明的人，而且现在又是这里最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他知道怎么“解渴”了，虽然说他也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
“主人”，虽然还没有来， 但是他感觉自己肯定能再多熬一会儿会了。
“嘿，看着点吧！”他对身旁那个扭过头来偷偷看他的人说。
他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感到高兴。
二
“咳咳……”
咳嗽声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朦胧而微弱，却足以击碎他薄弱无力的梦。他醒了过来，想不起刚才梦见了什么。但他又没有立刻转身睡去，因为他看到阳光已经褪去，原先那个亮白的方块里，现在溢出来了一抹凉凉的月光。
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刚好能看到一小片星空，这一点可贵的风景是多么的恰当，对“自由人”来说简直不起眼，可对他来说不小。
他看到了星星。一颗？好像又不止一颗星星吧。他眯起眼……
“咳咳……”
他终于还是从星星上移开了目光，扭过头向左边看去，目光穿过了皎洁的月色，落在了另一边的墙角里。在那里躺着一个“人”。
他和他们一般不愿谈起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是个“垂死挣扎的罪人”。是他们最讨厌而避之不及的，谁知道那个家伙身上能有多少病！
那个家伙永远是独身一人，而咳嗽声也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在万籁俱静的当下，甚至还可以听到他微弱的因呼吸困难而大口喘气发出来的可怕声音。无疑，那个家伙病了，病的很重。
他第一次仔细“端详”那个生命。他不因那个家位的咳嗽声搅乱了他的梦境而感到生气，他可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他可以无比轻松自然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借着月光，他看到那个家伙只剩一些花白的头发和乱蓬蓬的脏胡子，右手上少了一根无名指，左手少根食指，脸上脖子上还有已经被穿破的单衣上透出来的吓人的伤口，干裂而破损的嘴唇间露着如同含沙的咽喉和残舌。那个家伙骨瘦如柴，隔着破衣服和薄如纸般的皮肤，能够看到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能够数清他有几根肋骨。他看着那个家伙，眼神里却没有多少同情，那个家伙也缓缓的扭过头来，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其实，我们都一样。”他的眼神平常的表述。
他或许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说什么也没有做……
“咳咳……”
他也没有了看星星的兴致。
他开始尝试再次入睡。
……
“咳咳……”
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入睡失败之后他放弃了。
可他也没有办法。他淹没在了那个人的咳嗽声里。
其实那个家伙已经咳了有些日子了，而且还发着高烧，有时还会说胡话。甚至有时还会一个人在那哭……
“那个家伙已经疯了！”
至少他和他们都想到了这里。
他和他们都很讨厌那个家伙。甚至就连老鼠老鼠也不屑于理他……
突然，那个家伙猛地深吸一口气，喉结一动——
“咳咳！”
三
他已经忘记昨天晚上怎么睡着的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被沙沙响的雨声给吵醒了。他睁开眼，从一滩泥水里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很痛。而他又真切地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凉，他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激动的跪在地上，用手捧着去接雨水，昂起头来张大了嘴……
“嘶——”他猛地感觉到了一阵疼痛，疼痛感从他左胳膊钻来，疼得他不由得挤紧了眉头，闭紧了眼睛。
他探向了自己的左胳膊……
在发热……
凉凉的雨在丝丝的下，而他的胳膊却在发烧，他忍着痛轻轻地慢慢把胳膊受伤的那一块翻了过来……
“嘶——啊……”他又咬紧了牙齿。
他的整条胳膊先是鲜血淋漓又再结成血痂，曾经的伤口现在已经有些发黑，伤口一圈的皮肉也已经发红肿大，而且似乎已经止了血的伤口，现在又重新开始流血，而且伴随着黑红色的血，还能看到发白发黄的浓水四溢，再仔细细一看，甚至还有几只蛆虫，还沾有像是一点老鼠的排泄物的东西……
他感觉恶心极了。
完了，这下可好，可是谁叫他没有好好保护好这条胳膊呢？可是谁又不能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无法靠自己来保护好这条胳膊呢？
“这可不行……”
他扭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他们。
可是他们失神的目光只是呆滞地盯着雨，吊滞地盯着门打开后出现在地上的那个灰色的方格。
他们是在等待“主人”。
他知道。
他也一样。
无疑，作为他们的神，“主人”一定会处理好他的伤口的，只要“主人”来了就可以，而现在门已经开了，说明“主人”也快要来了……
等着吧，等着吧，无非就是再多熬一会儿罢了！
两还在下……
他趁着自己现在还有力气，抬起头来张嘴接一会雨，努力咽下了一点宝贵的雨水，然后开始仔细的处理他的胳膊。
他尝试舀起一点地面上的积水。
不行！太脏了！甚至比他的胳膊还恶心。他厌恶的甩了甩手，无奈，他尽量用指甲剔掉了伤口周围的杂物，又轻轻用雨水润了润红肿的伤口，至于发黑的部分……他也实在没为办法处理了。
他尽力了。
看着惨兮兮的胳膊，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了。记得前年他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还又被梯子狠狠的砸伤了右臂和右腿，去年他还被一只“主人”新买来的小马驹给踢伤……
一想起这些总让他感到沮丧，伤痕累累的身体，下次呢？下次伤口又会出现在哪里？而且肯定会有下一次的……他可笑自己的命运……
“咳咳……”
好吧。他还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呢。
那个家伙也醒了过来，沉闷的咳嗽声，勉强能够算作一句普通的问候。
他缓过神来。
那个家伙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他似乎又显得没有昨晚那般“精神”了。现在那个家伙从内到外，就连浑浊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了极度的虚弱。
那个家伙现在在无力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让这个本来就虚假的春天的早晨显得更加令人窒息而不和谐。但至少那个家伙还活着，还在挣扎。
他看着那个家伙，他们也看着那个家伙……
他或许应该做些什么，至少应该说些什么。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就像昨晚一样。
良久，雨停了，那个家伙也终于缓了过来。
是春风带来了阳光，还是阳光带来了春风的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阳光来了，“温暖”来了！那个家伙看到了阳光，便拖着早已垮掉的身子，向充满阳光的门口那里一点一点慢慢的挪去。
突然一声吼叫从他的耳边穿了过去，接着又是一声，两声，一阵惊恐的怒骂声响起，直击那个家伙颤抖着的残缺不全手和上下起伏着的骨瘦如柴的胸膛。他回过头去，他身后的他们面目狰狞，有的人甚至举起了攥紧的拳头，还有一个人揪起了一只死老鼠……
老实说，是真的有些可笑，但是他们绝对不允许那个家伙离他们再近一步。
即使那个家伙无意靠近他们的角落，只是想靠近一点儿阳光也不行。
或许对那个家伙来说，让他活着就是最大的“宽恕”了。为什么呢？因为那个家伙和他们不一样，是一个绝对不会招人喜欢的一类。虽然说他们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为什么那个家伙不招人喜欢。
他实际上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了。但他并没有开口和他们一样叫骂。但或许他也是开了口的，却遇上了那个家伙的眼光，于是慢慢的抿紧了嘴，避开那个家伙的眼光。
那个家伙比他还可怜……
但是他现在的处境也绝对不会比那个家伙好多少，烂掉的胳膊、疲乏的身心……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为什么还要去费劲张嘴骂人？白白空耗自己的精力呢？
他自然明白这一点，毕竟他可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呢！
四
太阳是什么时候渐渐沉去的？他不在乎了，也没法一直在乎了……饥渴带来的的痛苦与精神上的折磨在粉碎着他，鞭鞑着他残废的灵魂和麻目的骨。他很矛盾，但却并不恐惧，他己经见过太多因为笨、因为搞砸了事、因为“造反”、因为长的好看、因为……而遭受死亡乃至更恐怖的惩罚。（比如“主人”曾砍下了一个奴隶的左手并令其亲自把断手喂给猎狗，因为这个倒霉的家伙没有在主人准备打猎前喂好狗。）
他就做着这样的梦睡着了，在别人的血洼里，他的梦很香。
突然他被惊醒了，他梦见有一群模糊的黑色的人影在夜里冲进了庄园，他看不清他们，但他能感觉到他其实和他们一样……也不一样。
那些人叫嚷着，脸上沸腾着杀气，手上挥舞着兵器，而“主人”此时却躲进他的宅地，用颤抖的声音命令他们把闯进来的“恶魔”们赶出去。他慌了，但主人的命令不能违抗，于是他环顾四周，捡起一个扫帚冲了上去，可当他靠近“恶魔”们时，却发现他们的脸一模一样！所有的“恶魔”和这个“最聪明的”奴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他迟疑了，愣在了原地。
“主人”口中的“恶魔”们无视了他，径直从他身边穿过，怒吼着冲进了房屋……
“啊——”
“主人”的惨叫声惊醒了他，他眼底在一瞬间还模糊着熊熊燃烧着的庄园——
“咳咳……”
又是咳嗽声！他再次歪头看向那个家伙。这声音是黑暗里的奴隶，黑夜里的哑巴奴隶的唯一的一句哀鸣。
突然间，他感到有人碰到了他的腿，他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轻手轻脚地越过了他，似乎准备横渡月光，他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而在他身后，或许没有，又或许还有几个，几十个，几百个或者几千万个奴隶在看着那个黑色的人——
“咳咳……”
黑色的人影并没有走出去，而是淌过甜美的月色走进了另一边的黑暗。
一阵轻微的打斗声之后，便又是一阵稳定的敲击声，像是在砸核桃，又像是在用礈石打火……
许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黑夜死一样的静，白白的月光砌成的方格里流淌进来红色的河。
后来，那个黑影又再次摸了回来，可是他却倚着月光……看到了他的脸……
“恶魔”……
他睡了过去，也可能晕了过去，也可能其实并没有醒过。
五
血腥味……
朦胧的光影与声音像是在“海面”之上一般。在一阵阵杂糅交织的痛苦的潮汐不断涌上来的时候，他才终于从几乎窒息般的梦里醒来。
实际上，他醒的很早，天边黎明的光也才仅向这地牢般黑暗的一隅伸进一线，从屋外闯进来的风凄冷无比，像是在啃他，啃他们的骨头……
他又再次徒劳的缩了缩身子，可是他身边的一切都冷的像冰——突然间胳膊上又传来剧痛令他浑身一颤。他捧起伤臂来，感觉伤口在烧，他想看看伤口，可惜昏暗的只能令他放弃。他失望的缓缓抬起头来，朝着空荡的门框和外面昏暗的天光看去，朝着听说会昭示命运的星座看去，看的很深。他会想些什么呢？
……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是说，不知道他的意识恍惚了多久，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感觉全身都在发抖，他感觉好冷，但是胳膊连同着脸颊连同着额头都烫的惊人，他感觉好热，但是腿脚连同着皮骨连同着脊梁都冷的像冰……
不过至少他的眼睛还行，虽然眼睛干涩肿涨，但是至少还算是能看清现实……嗯……耳朵也还可以……还有另一条没有伤的胳膊，还有……还有……
他想过向身后的人求助吗？不了不了。他可是“这里最聪明的”。但他还是把头倒过去，看看身后的同伴。可是他却发现他身后的同伴们的眼光都跃过了他，眼睛里闪光着少见的惊喜。
他好奇的转过头去，想看看他们看什么，是主人来了吗？
不。是一只老鼠，在一个框着光的方格里贪食着红色的“溪”。沿“溪”而上，血溪伸进了阴喑里，那里倒睡着一个永远安静的奴隶。而他的血肉正再在喂肥一群快乐的老鼠。
他感觉又有人在动他的腿，是又有人迈过了他，走向尸体。那个人一点点走近尸体，跪了下来，顾不上腐臭——
在所有平静与惊愕的眼光中，从那个人嘴角流下来了东西证明了他的“脱胎换骨”。
随后，又有更多人迈过了他冲过去，又有后来的人甚至踩着了他冲过去。黑压压的人群叠进了血腥的阴影里。争吵开始了。可是争吵又怎么够呢？于是抢夺开始了，可是抢夺又怎么够呢？于是打斗开始了，一群早已疲惫不堪的人撕在一起，直到一个被打倒在地的人在地上摸到了一块沾着血的石块并用它把对方打倒在地，其他人愣住了，随后便盯死了那个人和他手里的石头。打斗怎么够呢？于是撕杀开始了。抢到石块的人便成最有力量的，便成了他们间的“王”，每个抢到“宝石”的人无疑会成为新王，随后便被几个人扑倒在地，推翻了这“统治”。
……
风好像是有声音的吧？
沾满血的石块被一只僵直的手高举着，在尸堆里突兀的伸出，黑红的、腥臭的石块连同高举着它的手，宛如红宝石的欲滴和撑起它的权杖，在静静的风的散发着危险的妩媚。
他也要过去吗？只要拿起，从僵硬的死手中将石块取出，面对身后千百万在黑暗中沉睡或是更加怯懦的奴隶，他就是王。哪怕可能统治短暂，哪怕是由他最畏惧的罪恶为他加冕，哪怕石块上沾满的同胞的血尚热，但他就将是“真正的王”……
王。
他可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
但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可惜。他终于还是没去，现在他就连扶着墙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别说恐怖而绝望的互食……
又一批人越过他走了过去。
此刻他硬撑着不闭眼睡去，以防也被当作“食粮”。
不过虚弱的“猎物”反而被轻视了。互食的奴隶们正努力清除“威胁”，而虚弱的他当然不是什么“威胁”。
不是……不是……
可他最后还是昏睡了过去，或许他睡去并不一定会进入噩梦，但他醒来……
尾声
日出和黄昏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日出映进来的红光还是黄昏映进来的红光都是一样可怖的。
空洞的门恇此时像是丰富的地狱的窗口。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双眼睛在向外凝望。
没有人会想接近这里的。甚至离这里很远就都能闻到从地狱蒸出来的味道。只不过这里没有任何惨叫和哀嗷。
……
他知道，他的时间己经不多了。他多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饥渴了。他尝试过吃下一些，但全部都难已下咽，干呕了出来。望着四周可怖的惨剧，他知道，这里只剩下他自己了。他安静的望着门。黎明或者是黄昏的光也静静的流进来，填成一个光怪陆离的几何。
此时的阳光似乎极具诱惑力，令他看的出神。
他向门口靠了靠。
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许久，但感觉到了一丝柔和的暖意。
他又向门口靠了靠。
阳光下有片茂盛的树林，树丛迎风摇曳，又把穿过林间的风一阵一阵送到别处去。树下是铺满花草的坪。花与叶上还结着香甜的露水。几只鸟儿跳来跳去，一会又飞回树梢之上。
他干脆靠到了门框上。
阳光照亮了他的侧脸。阳光爬上了他伸到那块光亮的方挌的手的手背上。
……
他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沉沉的睡去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毛毛的阳光溢了进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