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面目一新

Chapter Eighteen   Changes

 

给夏莱瑞教课的同时，我也分了一点心关注竖锯身上的示踪魔法。待看到她心情转好，我这才缓了一口气。接着她甚至高兴起来，我便不再理她，自己的心情也相应地明快了许多。

 

“这样对吗？”夏莱瑞举起作业簿，问我道。

 

“有点问题，”我帮他改正了一下，“哎呀！想记住这个公式，有个好办法，可以唱着记！”说完我稍有犹豫，“嗯……你是会唱歌吧？”

 

“会的，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好，吧。“我先唱一遍，然后你再跟着唱，这样好吧？之后还可以我们两个轮着连着唱！”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拿梯子打着节拍，“负的b，加减去根下，b方减去四ac，最后整体除上两个a。”

 

她通唱了一遍，我又教她怎么从“根下”往后插进来。我们唱砸了三四次，开怀大笑，之后便很顺利了。我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笑得前仰后合，一直到被一句惊呼打断了。

 

“我的天哪，暮暮！你们该不是在唱数学歌吧？”

 

欢歌声戛然而止，我们扭头见竖锯和塞西瑞萨正站在门口，“准确说，是二次方程。”我向她说道。

 

“你们小马真是奇怪得很，”塞西瑞萨板着脸评论道。

 

“喂！”竖锯猛地插嘴，“别把我跟着书呆子混为一谈咯！咱胸中可是一颗运动员的心。”

 

我试着向竖锯道歉，她却只是摆摆蹄子，“我明白的，小暮，只是很尴尬。”

 

我不知该接什么，于是便抱了抱她。

 

“那么，”我松开蹄子，竖锯就问道，“公主，有什么计划？”

 

“距离日落不过几小时，所以你们两个就好好放松一下，自个儿享受去吧。”

 

“明白，长官！”竖锯灿烂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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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暗，便有两只工虫现了身。塞西瑞萨向他们说明自己已经无需再进食，而与此同时，有一只工虫盯着她的腿，动作十分明显。

 

“看清楚了，”塞西瑞萨拿蹄子托住那只工虫的下巴，发着嘶声，“而且记好了，就算我现在不需要进食，我也可以把你吸干了取乐！”

 

竖锯靠过来，朝着我低声说道，“她气势汹汹、盛气凌马的样子，不是很可爱吗？”

 

将军说得对，小马真奇怪。

 

我们熬到很久，原因多种多样。我觉得塞西瑞萨是担心明早起来自己又会变做什么样子；而竖锯估计是兴奋过了头【1】；我和塞西瑞萨又重复了好几遍二次函数歌，这才把竖锯拉入伙。塞西瑞萨则断言拒绝，“我是统领大军的将军，”她以端庄严肃的口吻说道，“这种绕着篝火唱的歌，我不会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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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丝毫不知道竖锯竟然往行李里塞了一瓶子苹果白兰地。清单上绝对没有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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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我果然又做梦了，无需惊讶，只不过我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倒是有些怪异。之前类似事情也发生过，我便由他去了，只是好奇我的潜意识能有什么奇思妙想。晚上的好心情定然也带到梦境里来了。

 

我正处于两姐妹城堡之中，这里仍旧是废墟一片。梦魇之月慵懒地侧躺在王座室的高台上，蹄子垂下来，随意摇晃着。

 

“哈呀，趾高气昂的黑炭嘿！”我满怀欣喜地喊道。她抬起头望着我，突然之间，我的玩笑心思没了大半。

 

“那边的小公主，”她冷笑道，“过来嘲弄我啊。”

 

“呃……我不是故意对您不敬的，”我解释道，“只是说比较随意……就像朋友那样。”

 

她的眼中迸发出怒火，瞳孔几乎缩成了条竖直的线，“现在就想干掉你。”

 

虽然我感到脊背爬上一股寒气，却依旧淡定地回应到，“抱歉，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梦而已，你杀不死我的。”

 

“哦，可我还真可以！也算是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仅有的好处吧。”他缓缓起身，踏着缓慢的步子，走下短小的阶梯，“我可以杀掉你……且不止一次，而是千千万万遍！”

 

哎呀，怕是又要和那几天晚上一样了。

 

塞拉斯蒂亚给予过我最有价值的一份建议，即若非全心全意，不如莫费力气。于是，当我认定谈话只会使事态恶化，便接着在下一个瞬间直朝着梦魇之月的面孔甩出一道魔法束。我也不等看是否集中，立马传送到房间另一头，将她身旁的重力提高了两倍，接着托起几大块已经残破的房顶，朝着逐渐增强的引力场的正顶部抛去。那些巨石以千钧之力直落下去，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碎作齑粉。

 

尘土犹如雨点一般“啪嗒啪嗒”落回地面，梦魇之月的身形渐渐清晰，她毫发无损。梦魇之月微笑道，“我就喜欢这种富有抗争精神的小马。我……”

 

我此时正向她蹄下的石砖注入巨大的能量，石砖几乎变作半熔化状态，瑞后我将引力场一转，亮红色的涌流冲向空中。熔岩溅落在他的身体上，却似乎只是单纯凝固了一样。

 

“你伤不了我的，”她阴险地笑着，缓缓逼近，“我的盔甲可是由……”

 

对了，盔甲。如果问题在这里，那么我可就抓住关键点了。我用魔法击中了她的马甲，而马甲周围笼罩着一股浓重的能量，将咒语的真实的本质掩盖住了。我发现这套盔甲是由附魔的晶体铁碳合金铸就，仅就物理层面讲便坚固得恐怖，若将其中注入合适的魔法，编织上疏魔的布料，那几乎就无法穿透了。只要她还身着盔甲，想要伤到她是没有的事。

 

而只要她……

 

我将她一身的盔甲传送走，直上万尺，这身盔甲要落下来可得好一会，她又无法准确定位，再传送取回来。更不要说我根本不会给她这样做的机会。我在她身旁五点处不断闪现，每次出现便是一股烈火、一簇寒冰、一道闪电、一阵风刃、一片飞矛。

 

梦魇之月抽了口气，“这才是我想要的姑娘……”说完她瘫倒在地上。

 

我顿时惊骇万分，立马冲到她身旁，直接拿蹄子把她拽了起来，而她已经无药可救了。我的战术实行得过于成功，“对，对不起！”我哀嚎着。

 

“无需为强大而道歉，”梦魇之月的尸体渐渐融化，融进了砖石地板中，而这时却响起了露娜的声音。

 

“这梦真是有毛病！”我猛地把头转过去，对着她，大吼道。

 

露娜耸耸肩，“都是你凭空所想，暮光闪闪，我不过好奇，才在一旁的。”

 

我恼怒地跺了跺蹄子，“我为什么非得做这些让我不安的梦呢？醒着的时候我就够焦躁了！”

 

露娜抬起头，若有所思，“你要记得，梦中的预言少有直接。或许并非只限表面之意。”

 

“别再弄得我全身披萨了，”我抱怨着，“我现在要的是答案，不要开胃菜！”

 

露娜朝我笑笑，“可你的梦的确是那样，暮光闪闪。”接着她便消失在一抹月光之中。

 

我满脑子浆糊，皱着眉头，忽然听见有什么呼呼的声音，就昂起头查看。

 

是那副空空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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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醒来，而金石相击的声音依旧在我脑袋中回荡。现在还黑漆漆一片，我显然没有哭喊出来，因为别的马还都睡得很安稳——其中有两个却发着微光。

 

塞西瑞萨和夏莱瑞身旁弥漫着一团淡蓝色的光晕。我缓缓地迈着步子，向他们靠近，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夏莱瑞离得最近，我看得见他腿上的窟窿已经只是小坑。塞西瑞萨在她身后，我便抻长了脖子，希望看得清楚些。她几乎完全马化了，看上去还特像她昨天变作的那只高挑的独角兽。

 

我直起身子，研究了许久，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这两只幻形灵长官身边的微光也逐渐退去了。随后我用魔法推了竖锯几下，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嘴里还不满地咕哝着什么，幸好我用魔法把声音罩住了。许久她终于正眼看着我，我给她摆了个“嘘”的姿势，又指了指塞西瑞萨和夏莱瑞。

 

我把蹄子轻放在竖锯的嘴唇上，免得她叫喊出来，接着指示她去通向街道的走廊。

 

“好了，”我轻声道，“塞西瑞萨一旦起来，一定会十分懊丧，所以你得好好安慰——”

 

“懊丧？”竖锯也压低声音，“你看见那腿了吗？还有那屁股！如果友谊的魔法有这效果……”

 

“你能不能严肃起来！”

 

“暮暮，我可是严肃着呢。我一定让她爽翻天！”

 

“竖锯，这事比你的情欲重要多了！你要是起床发现自己变成幻形灵，你什么感觉？”

 

她举起蹄子，“哦，是这样！暮暮，昨晚回来吃晚饭之前，我和她已经谈过这个了。她也不傻，事情……会怎么发展已经很清楚了。她虽然并不是特别乐意，总归……呃……我跟她约定了几件事。”

 

我点点头，“那行，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因为我估计如果她完全变成了小马，就是终生的。”

 

她皱着眉头盯着我，“不用担心……我……我们……没事的。”

 

“嗯，”我说道，“那就好。”

 

“跟你学习那小家伙怎样？”

 

“等她醒过来我会跟她谈的。提供几个选项——”

 

“我的天，暮暮！你没救了！”

 

“啊？”

 

她叹了口气，向我说道，“那个……你应该这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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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瑞萨？”竖锯伸出蹄子，轻轻揉了揉将军的脸，耳语道，“小赛？该起来咯。”

 

我也躺下来，面对着夏莱瑞，处处学着竖锯，不过在身体接触层面并没有依样画葫芦。

 

塞西瑞萨睁开眼睛，见竖锯正在面前，露出会心的微笑。竖锯把蹄子放在她的下巴下面，希望她抬头看，“你完全变了，小赛。你更像一只小马了。是一只花容月貌的小马哟。”

 

“啊……我就知道……”她稍稍往后一缩，“让我看看吧。这次我不乱叫了，我保证。”

 

我在旁边搭把蹄，制造出一个可反射的直角面，做镜子用，与此同时，我也正向夏莱瑞陈述事实。她同样也难以接受，不过并未过于惊慌。

 

“没事的。”我用翅膀搂住她，安慰道，“只要你远离我……的影响，我想这些变化都会消失的。”

 

“我不想变成小马。”她的声音小得只有贴着耳朵才能听见。

 

怪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固然是她的选择，只是……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等女王前来，我帮你请求一下，让她带你回虫巢。”

 

“可是我喜欢数学啊！”她喊道。

 

虽然并不好笑，我依旧笑了几声，“别担心，夏莱瑞，我会送去些书供你学习。”

 

“这不一样，”她摇了摇脑袋，看来很是难受，“我喜欢从你这里学到知识，我喜欢唱歌。我……我喜欢……做你的朋友。”

 

没想到我的眼前也变得雾蒙蒙了，“我也愿意做你的朋友。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只不过要相隔千里。而且还不至于现在就永久地决定。”

 

“但愿不吧。”

 

“暮暮？”竖锯突然插嘴。

 

“什么事？”

 

“你觉得要是在多在一起待一天是不是就可以完成变形了？”

 

我上下打量了塞西瑞萨一番。她的两肩上依旧还保留着部分翅，曾经胸部可灵活移动的连接处还有些许突出，牙齿仍有些锯齿，但其他部位大多都是一只小马样子了。“嗯，差不多……只是还有一处很奇怪。”

 

“哪里？”竖锯和塞西瑞萨异口同声。

 

我白了她们一眼，“看在大公主的份上，竖锯啊！你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叫‘无木之森’吗？你整天整天盯着她的翘屁股看，就没发现她没有可爱标记吗？”

 

“啊……”

 

“我就当你认同了。”我朝她坏笑几声，接着对塞西瑞萨说道，“我大概清楚你为什么喜欢她了：她脸红的时候真是可爱。”

 

“的确如此。”几乎已成小马的将军也对我笑了笑。

 

竖锯站在原地，语无伦次，一副愤怒的表情，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美滋滋的呢，“那么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没有可爱标记呢？”

 

这很简单，“生活不同天命亦会不同，她尚未发现她的天命罢了。”我向着塞西瑞萨，“面前摆着无限的机会，有什么感觉？”

 

“害怕，”她板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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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过了有一小时，邪茧到了。她一见到塞西瑞萨，步子立马就放轻下来。其余我们几个，即使是一旁的工虫，都屏气凝神。

 

“她……”邪茧几乎破了音，花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的翅膀并基本上消失了，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陛下。”我回应道，同时关注着屋子里的几只工虫，“我甚至不清楚为什么会倾向于塑造出这样的身形。她说不定就变成一只天马了。”

 

“不对，”邪茧就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觉得，独角兽比较合理。”

 

啊？“陛下，为什么这样说呢？”我问道。

 

“他是我的子嗣。我的血脉。这就讲得通了。”

 

而对我，则完全没道理，而且我并不觉得邪茧愿意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但这有何尝阻止过我呢？“我不明白，陛下。您能解释一下吗？”

 

她从恍然中惊醒，对我怒目相向。然后她四顾房间里其他在场者，“你们几个，”她专横地厉声喝道，“都出去！”

 

我朝竖锯点了点头，她便带着别的马飞似的逃走了。

 

“你们小马可真是惜字如金啊？”等厅里只剩我她两马，邪茧问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贵族公主。”

 

“的确这样，克里萨利斯。”

 

“那么向我保证，你不会将今天我对你讲述的事实向任何活物泄露。无论是你记述下来或者……”她似乎在思考我还会有什么逃避承诺的把戏。

 

我动用魔力，在她的独角上轻擦了一下。她起初犹豫不决，终于还是唤出一缕魔法，与我的交织在一起。“我在此向你发誓，日月为证，魔法为盟，生命与荣誉为注，你的一言一语都将在我处得到安置，克里萨利斯。若我背叛你的信任，愿我眼中光彩不在。”我说道。交织在一起的魔法迅速闪出一阵刺眼的光，接着便消散了。

 

她面对着我，眨了眨眼，呆站在原地，直盯着许久。

 

“我没有想让你这样的。”她终于开口道。

 

“只是想让你安心，不需要藏着掖着什么。”

 

“很好，暮光闪闪，”她说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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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邪茧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