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92章 花园（下）
第92章 花园（下）
冬天已经快要到了，因为仅仅是接近六点，太阳就已经躲在了西边的高楼后，在它只留下的半片光幕后的黄昏的光芒下，两位少女来到了城市另一端，被称为“小意大利”的街区。
在一间名为Trattoria的高端餐厅好好地享受了一顿正宗的意大利午餐后，尤莉尔和露易莎并很默契的没有马上返回花店，而是在光幕市的一角闲逛着，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
说是在外面闲逛了一天，但其实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事情，对于正值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石墨烯被剥夺了一个最大的爱好——买衣服。
毕竟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是不能防弹的，所以除了睡衣和居家服之外，少女们几乎不买衣服。
虽然露易莎会盯着那些衣服看很久，但最后甚至不会走进试衣间，尤莉尔则像是不喜欢这些青春潮流的风格一样，没什么太大兴趣。
所以能做的只有吃了，两个人路过了一家新开业的蛋糕店，在尝了几块蛋糕并给雷娅买了礼物后，又在聆听一名街头艺人的演奏的时候，分享了一个超大的甜筒。
没有什么目的，更没有什么计划，石墨烯逛街的目的就是为了逛街本身。
毕竟石墨烯必须避免和伪装者建立太深的联系……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好在这是有效的，尤莉尔已经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她熟悉的露易莎回来了，那个大大咧咧，活蹦乱跳，会对着不喜欢的事物比出中指，什么烦恼都会随着夕阳沉入地平线一起消散的好朋友。
这就是值得的。
于是，现在，晚餐时间，露易莎双手插在口袋里，手腕上挂着买给雷娅的点心的塑料袋，看向尤莉尔，“那么，晚饭怎么办？”
“……我有点吃不下。”尤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嘿嘿，我也是。”露易莎抿了抿嘴唇，似乎还在回味那个巨大的甜筒的滋味——不能拒绝第二份半价的结果就是吃到撑，但谁又能拒绝第二份半价呢。
现在两个少女的肚子里装满了那个巨大的，足足有五个球的冰激凌甜筒，完全没有吃饭的意思。
“坐一下？”于是，在晚饭邀约失败后，露易莎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小的路边花园里，满是精心打理的蝴蝶兰做成的围栏中心，正好是一个铁艺雕花的金属秋千椅。
在尤莉尔点头回应后，露易莎一马当先地走进公园，大大咧咧地坐在秋千椅上的粉色头发少女踮起脚尖摇晃了一下，露出了清澈的笑容。随后，她挥挥手，向右挪动身子，空出左边的位置，注视着尤莉尔。而后者则点点头，微笑着跟上，理了一下裙子，坐在了微微摇晃的金属座椅上。
“介意我摇一摇椅子吗？”露易莎抓着秋千椅的钢丝，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笑得露出了虎牙。
“我配合你。”尤莉尔点点头，轻轻点起蓝色皮鞋包裹的脚尖。
“中午的意大利菜真好吃啊。”露易莎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快乐地摇晃着金属的椅子，微微有一点锈蚀的金属结构发出了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并不刺耳，相反更像是在给欢快地摇晃秋千的少女助兴一样。
“可惜，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好吃的爱尔兰餐馆”歪头看了一眼认认真聆听着的尤莉尔，露易莎继续抱怨道，“都怪该死的英国佬——你知道吗，尤莉尔，12年英国开奥运会的时候，对外宣传的甚至是‘我们新开了多少家各国美食’，天哪……”
“噗——”尤莉尔捂着嘴轻轻地笑了，“真不愧是美食荒漠。”
“所以说就是啊——”
露易莎这样抱怨着，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带着不屑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随后收敛了大半。
“露易莎？”尤莉尔捕捉到了这个明显的表情变化，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不久前，也是在这样一个……类似的小花园里，盈若缺曾经和我聊过一次……关于石墨烯，人生什么的。”
“你们独自去夜袭者的那个晚上？”尤莉尔思索了一下，做出正确的猜测。
“尤莉尔，你是为什么成为石墨烯的呢？”似乎是为了整理思绪的数秒钟停顿后，完全收起了笑容的露易莎轻轻舒了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发问。
“……我的人生大概在出生的一瞬间就决定了吧。”
尤莉尔先是观察了一下露易莎，确定露易莎的情绪，而后带着能缓和气氛的语调和看似随意舒展身体的动作，用轻松又无奈的语气给出了回应：
“我出生在意大利的军人世家，和姐姐一起，我们姐妹俩的人生除了参军之外不会有其他选择。”
“如果没有光幕和这场战争，我大概也会在成年后加入意大利的特种部队，服役几年后被晋升为军官……最后和母亲以及家里的其他女性长辈一样，在父母的主持下与某个出身贫寒但能力卓越的新星军官联姻，生下一个或两个孩子重复这个过程吧。”
“前提是世界和平，我没有被卷入什么局部战争而死于非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尤莉尔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如影随形的拘谨被放下了大半，很难说这是为了照顾露易莎的情绪，还是她发自内心的放松。
破天荒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甩了甩手，仿佛是在驱赶什么，叹了口气，继续低声开口，“所以当人类和光幕的战争爆发的时候，我就自然地加入了石墨烯，为人类而战了。”
“‘为人类而战’……有这样的觉悟，真是令人羡慕啊。”露易莎低着头，盯着停止让摇椅摆动的自己的脚尖，无奈地苦笑着，“相比之下，我只是为了能吃上饱饭而已。”
“当时我路过征兵站，几个负责征兵的UNRC士兵正在用借来的锅煮压缩饼干，他们在里面放了方便面的酱料包……那种中式方便面的酱料包，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煮一下能香半条街的酱料包，当时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前往阿拉木图的火车上了。”露易莎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比画着，尤莉尔清楚地看到露易莎提到那锅饼干糊糊的时候，吞了一口口水。
“是不是很可笑。”半晌，露易莎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先笑了出来，“什么觉悟，理想，我根本一点都没有。”
“很难说不好笑，不过，也许我没和你有太大的差距。”尤莉尔平视着前方，带着复杂的笑容，她的目光越过低矮的栽种着蝴蝶兰的花园围栏，越过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车水马龙的主路，落在被夕阳晕染成橘黄色的天空上，给出了解释，“和姐姐一样，我从小就学习这个，事实上我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除了加入这场战争，我还能干什么呢？我来到这片战场上并非你想象中的，因为觉悟与理想来到这片战场上，我只是在那个已经成为废墟的战场上，按照姐姐的安排，去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而已。”
“如果一定要说，我最大的幸运是什么，我想，大概是我最终走上的战场，不是某一场人类自相残杀的内战，而是这样一场……算是团结一致的对外战争吧。”尤莉尔说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做出了总结，“对于军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不是吗？”
“在这场人类几乎没有希望的战争中，这也是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了……毕竟我大概活不到战争结束，也好，不用看到人类末日的那一天，也挺好的。”
“毕竟万一真的人类胜利了。”最后，尤莉尔转过头，看向露易莎，苦笑着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毕竟那个时候，大家最不想的就是再来一场战争了。”
“别说得这么绝望啊喂！”
露易莎狠狠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突然地抱住了尤莉尔娇小的身体，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尤莉尔愣了一下，但随后，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就伸出手，微笑着抱住了粉色头发的同伴，然后听到对方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辛苦你了。”
“决定了！”这场温暖的拥抱持续了大约两分多钟，露易莎松开尤莉尔，拉着她的手，盯着对方的瞳孔，认真地说道，“我想办法藏一根金条，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开一家苏格兰风味的餐馆，和你一起做老板，怎么样？”
“《Kelly's Heroes》的展开吗，也不错呢。”尤莉尔扑哧地一下笑了，“承蒙你收留了，谢尔比老板。”
“别这么叫我，好奇怪啊，哈哈哈哈哈哈。”
露易莎有些尴尬地甩甩手，脸上带着兴奋和希望。
因为梦想从来都不会因为没法实现而退缩，只要它在哪里，就如同一轮温暖的朝阳，给人力量，勇气和希望。
尤莉尔看着一脸兴奋的露易莎，恍然间感觉，似乎早上的担忧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正在好起来。
如果不是下一秒钟落在露易莎脸上的花瓣的话。
读者QQ群：645019201 刺猬猫同步连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