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I 3.5（1）

FAI 3.5

吕卡斯悠那在范特霍夫

DSD和M06L离开了大阿托米

相关人员的通话记录

B2PLYP完成了舞台

LC在海森堡

六月纯在范特霍夫

 

提问。如果人类历史存在可预见的起止日期的话，其终点会在什么时间呢。

对于这一问题，持不同立场的人会采取不同的回答。坚定的乐观主义者相信人类终将存在到宇宙的最后一刻；对环境保护充满担忧的人或许会认为石油枯竭的那一天就是人类文明的终结之日；而在大约二十年前名为欧洲国际的庞大国家一夜之间更名为欧洲联邦时合众国区的支持者甚至会说出「人类历史已经在这一刻终结」的惊人之语。总之，人类历史何时终结的问题似乎没有什么确定的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同信仰者之间的争吵看起来注定会持续到人类历史终结为止。好在并非每个人都需要被这种艰深的问题困扰。即使不去考虑这些问题，欧洲大陆上的居民也可以每天如一地过着平稳的日常生活。在一百年前被确定为欧洲联邦和Nyantherland共和国边境的河流并不理会人类文明是否会在下一年的四月一日或是其他什么时候消失这样无聊的问题，无论是长久的晴天还是受不远处北海的海风影响的暴雨下，流经的路线都不会有可见的变动。从东向西跨过河，出现在街边的拉丁字母的排列方式就会显现出清晰的不同；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交谈时采取的发音方式也好，外观相似的便利店里流通的纸币上的图案也好，都不容置疑地表明了两个国家的分别。这些差异已经安静地存在了千百年，在百年前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中被短暂地打破又迅速以另一种方式得以恢复，将来也会继续存在下去。从中世纪开始存在于欧洲大陆西侧的众多小镇，在漫长的时间内被居住其中的不断轮换的人类反复打磨又反复修缮，直到这一刻还存在在这里。不论未来地球各个角落的人类是彼此握手言和还是再次爆发争执，这些古老的建筑都会继续担任时间的记录者的角色。而相比于人类文明从建立到消亡的时间，如今正在这些城镇里生活的人的寿命更是不值一提。无法亲眼见到人类历史的终结，甚至无法想象这一刻会是怎样的情景，因此也不会被令人沮丧的末世论所困扰。在阳光变强时醒来，在一天中最热的时段吃下新鲜蔬菜制成的餐点，听到教堂的钟声就起身回家。每一天的昼夜都只有些微的变化，经过一整年后又回到原样。这样的节律永远都会保持下去，每天的日常生活也都会如常地进行下去。

对于从合众国出发，受HK-S合众国区的指派来到这里的名为DSD和M06L的两位泛函少女来说，这一切也都完美地成立。尽管初次来到的欧洲远非她们每日生活的场所，「平稳日常论」的核心并不在于每一天都是无聊的重复，而是提示着每一天都有着体验到同等的欢欣的可能性。何况对初次游历这里的她们来说这种可能性还要大些。

说起来从出发开始也经历了不少波折。虽然原定采取的是乘坐货轮花数月时间全程海路来到欧洲这种充满大航海时期的浪漫的方式，在货轮出发不久就接到了恐怖袭击预告而被迫调整航线。在大洋深处某个被HK-S整个买下的热带岛屿上，以HK-S的王牌的身份搭乘货轮的DSD被迫执行了某个艰难的决议，并发现之前偶然结识的船员的真实身份是出生不久就从HK-S出走的峰家的成员。两人被专机接到本底区的零号指挥部临时报到时又遭遇了正在指挥部园区外围徘徊的敌方人形Kuraito，虽然漂亮地将Kuraito变成了蒸汽，似乎不小心间让指挥部园区承受了建成以来最大的破坏。那边的Master好像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只是峰家并没有给两人什么休息的时间。完成报到手续后立刻接到峰家的直接命令而乘坐飞机继续前往Nyantheland共和国的行程，似乎峰家的大家长一定要让欧洲区的人见识到DSD本身才行。出于这种理由，两人如今才会出现在Nyantheland共和国首都范特霍夫的机场边。

「说起来Master那边好像在筹划什么重要的作战呢，是要讨伐Kuraito还是什么的吗。」

「凭那里的战力好像确实很让人担心…任务优先任务优先，总之去见一见欧洲区的大人物就可以回去了吧。」

「不过真想休息一下呐。」

「我也想呐。今晚应该会有空闲吧，就在范特霍夫好好玩一玩吧。」

快速地大声交谈着的同时，两位合众国风的少女从人群中通过，向着机场的外侧走去。

 

 

吕卡斯悠那在范特霍夫

国际记者吕卡斯悠那（Lukas June）正在一家发源于合众国的连锁快餐厅里喝咖啡。

进展不顺。听到了HK-S的王牌终于从合众国区来到了原定的环球旅程的目的地而专程从大陆区赶到范特霍夫，却发现HK-S欧洲区总部的安保远比想象的严密。不仅没能接触到与DSD和欧洲区的高层会面的第一手情报，还被总部外围的雇员当作间谍而遭到了不少失礼的盘问。如今震撼世界的新闻事件正在这家店铺不远处的大阿托米（das gross Atomic）的内部发生着，自己却连将在场众人纳入视野都做不到，对新闻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的羞辱。

吕卡斯悠那并不是靠贩卖来路不明的花边新闻谋生的小报记者。虽然在正统新闻界没有什么名气，与普利策奖之类的更是从一开始就无缘，吕卡斯悠那的名字在电视观众眼中却是如同新闻界最后的希望的存在。世界上的记者存在许多种类型；受雇于老牌电视台的记者日复一日地带来校长讲话式的乏味报道，或是每天都在跟踪一些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听说又在几个月来都没有什么进展的事件。从大约半年前开始所有的电视台都开始播放有关旧德意志希望从欧洲联邦独立的新闻，直到六个月之后议员们争吵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新闻稿通过改换措辞而被复制了一篇又一篇。另一类记者则将挖掘被隐藏的真相作为工作内容，近些年似乎由于背负的风险过高而变得越来越少。相比之下，吕卡斯悠那则满足了这个时代观众对新闻的全部期待。专注于关于从四月开始的不明人形事件的报道，在保证新闻准确性的同时又深知如何通过选材的取舍迎合甚至改造观众的口味。时常通过某些谜之渠道比任何竞争者都首先获知信息，为了对新闻素材进行挖掘而前往最危险或最隐秘的地区也是常有的事。潜入军方设施的最深层而不被发现，自如地在人迹罕至因而也没有物资补给的沼泽地里穿行，没有人能说出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就连她的相貌和国籍也无人知晓。

是的；吕卡斯悠那没有向任何人宣告过自己的身份。与充分利用新闻自由权带来的便利的正统派记者不同，吕卡斯悠那在收集素材时从来不以记者的身份出现。她可能是前来维修自动贩卖机的女工，或是穿着标准的西装的一般社员，也有可能是有着褐色双麻花的打工战士，甚至也有传言她曾经以一只铁桶的外形进出过大陆区的军事基地。通过不为人知的途径收集到极密情报，再以吕卡斯悠那的名字转寄给各个电视台，这就是她的工作方式。

所以当这位全世界最危险的记者若无其事地坐在范特霍夫市区的快餐店里时，谁也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然而就是这位吕卡斯悠那，十几分钟前在大阿托米遭遇了职业生涯中最惨痛的一次落败。原本计划着沿着摄像头的死角潜入大楼内部，再换上HK-S职员的身份牌光明正大地走入会场的，却在第一关就遇到了麻烦。明明已经确认过附近没有任何监视设备但还是不明原因地触发了警报，虽然设法从警卫那里脱身，再次进入大楼是不可能的了，才会不得不面对躲在全球都千篇一律的快餐店里喝着难以下咽的咖啡的悲惨境遇。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全世界第一位的特工型记者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座位上无可奈何地遥望着大阿托米的远影。

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对范特霍夫的城市街道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破坏。中世纪的建筑经过反复翻新，与近几十年间才建设起的现代化设施相互融合在一起，使人看到之后不得不敬佩为这座城市设计出蓝图的规划师的远见。不同年代的建筑混在相同的空间里而不显得错乱，未来也一定会有更多不同风格的建筑加入其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想必也有着可以看穿几百年的未来的天才。位于天才的城市规划正中心的大阿托米，同样是由世界范围内也算得上是顶级的设计师打造的最闪耀的存在。史无前例地由6个巨大的浮空球形结构连接而成的前卫建筑，原本是作为新世纪最初的世博会的场馆，在出色地完成了迎接万国嘉宾的任务后被HK-S买下又经改造，成为了HK-S欧洲区的名片之一。吕卡斯悠那远望大阿托米的同时，午后的阳光正直射着银白色的球形房间的顶端。外围光亮的银白色涂层让大阿托米成为了从上空映照着整个范特霍夫市区的镜子，而此刻从正上方射来的阳光则被球形的镜面分成七色，反射到城市的每个角落，看起来就像六个大功率灯泡围绕起来的超广角聚光灯。强烈的反光穿过快餐店的玻璃墙，直射在杯里咖啡的表面，原本是纯黑的咖啡变成了灼眼的亮色，让吕卡斯悠那只能将眼皮勉强睁开。

好在快餐店里冷气很足，只是光线强一点并不会带来什么不适。吕卡斯悠那取出手机，对着半空中的聚光灯拍了一张照片。感光度以屏幕中央的大阿托米为基准自动调整，整个天空看起来都变成了黑色，只有大阿托米的六个浮空圆球悬挂其中，散发着钻石般的夺目光线。完成拍摄后，国际记者吕卡斯悠那起身到排列着满桌茶点的前台要了一块蛋糕。在欧洲区特色的没有什么人的店铺里不需要排队就可以买到想要的东西；穿着全球统一的深绿色制服的店员不紧不慢地用欧洲区特有的语言讲着全球统一的礼貌用语，将蛋糕送到吕卡斯悠那手中。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蛋糕带着清凉的感觉，舌头将温度适应后感受到的则是熟悉的甜美味道。如果忘记不久前的工作失利的话，享受这样的下午茶时光也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能这样想的话，人生一定会变得轻松许多吧。

这时的吕卡斯悠那并没有在店里度过平静的下午的余裕。明明从很久前开始就生活在欧洲区与大陆区的边界，吕卡斯悠那却一直没有像原本就属于这里的人类一样习惯传统欧洲式的饮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更喜欢微甜的无色汽水一类的饮料；纯水的味道太过贫弱，而深色的碳酸饮料又甜得过头，只有之前在本底区尝过的不知名的品类才比较合适。相比起来咖啡与吕卡斯悠那的口味偏好的差异已经大到了难以忍受的味道。会点咖啡不过是由于这片地区的店铺缺乏其他种类的饮料，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心所欲。充分理解这一点的吕卡斯悠那同样理解当前的事态下不可能悠闲地将新闻采访改为出国度假。

说到底，吕卡斯悠那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范特霍夫的原因，并不只是有望目睹HK-S的王牌与欧洲区要员的会见这么简单。这种有可能事关HK-S命运的大事件，毫无疑问地会在HK-S的内网上广泛传达，即使不能目击现场，只要事后黑进HK-S的通信线路里就可以了。对于在都市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吕卡斯悠那来说监听HK-S的通信也不是什么明显超出能力范围的事。能让吕卡斯悠那专程从一百多千米外的大陆区赶到这里，并为无法进入大阿托米而困扰的原因，还要更复杂一些。

吕卡斯悠那对她所报道的事件的态度并不是完全中立的。「作者以吕卡斯悠那为署名发表的所有报道中的内容，无一例外是以帮助人类完成对持续发生的不明人形事件的处置为目的」，从撰写的第一篇新闻稿开始吕卡斯悠那就做出了声明。当前对不明人形事件的对策将会取得胜利，为了加速这一胜利的到来即使从事通常会被指责为间谍活动的工作也没有关系，正是因为相信着这一点，吕卡斯悠那才会更换不同的身份奔走于世界各地。散落于各个大区的线索，只要全部收集起来，就可以完成解开不明人形之谜的拼图；将其作为信仰的吕卡斯悠那，同样是为了扩充碎片的收藏而来到范特霍夫的。

最近的范特霍夫，真的很奇怪呢。

吕卡斯悠那点亮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是最新的地方新闻。从几天前开始的Iceburg火山喷发事件仍然在持续，受此影响原本是欧洲区空中运输中枢的范特霍夫的全部机场都处于失能状态。空前的交通停滞带来的社会影响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酵；怎么看都没有什么违和感的消息。

如果只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的话当然是没有违和感的。

被大阿托米染成彩色的光线在光洁的手机屏幕上被完美地反射。手机的主人不得不将手举在前方，遮住过分刺眼的光。

「说是火山灰影响飞机起降，这个年代飞行员的视力还没有可怜到这种程度吧。」

欧洲联邦内部纷争，不自然的机场停摆，HK-S的王牌与哈布斯堡家的会面，Kuraito讨伐作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可是这些麻烦的事情都同时堆积在一起的话，就不免让专注于研究与谜之人形事件有关的奇闻的国际记者吕卡斯悠那产生难以抑止的联想。

而且，偏偏是在范特霍夫这个地方。

借助与HK-S的紧密合作而在不断扩张影响力的欧洲国际面前保全了存在，又依靠HK-S完成了经济的起飞。明明是自由主义文化的摇篮却还保留着君主制，统领着国家的又是欧洲最负盛名的哈布斯堡家族。传承千年的王冠与HK-S的紧密结合甚至产生了“HK-S是哈布斯堡的家族企业”的说法。名为Nyantheland共和国的不可思议的国家的首都，不就是这里吗。

这座奇妙的城市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不寻常的气味。

被喝尽的咖啡杯里发出的苦味一点点散去。并不是只有被广播出来的大事件才能成为线索。投身到各种气味混杂的街道中去，分辨不同的气味的来源，遵循着最为不自然的那一种气味所给出的提示。国际记者这种生物就是靠着与其他人不同的嗅觉谋生的；再次确认了这一点的吕卡斯悠那站起身走向店外。

 

这一瞬间的城市里，散发出最强烈违和感的中心正暴露在吕卡斯悠那的眼前。

地面交通拥堵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城市里扩张。因为机场瘫痪所以原本需要空运的货物被大批量改为通过地面交通运输，新闻里似乎是这样解释的。吕卡斯悠那对这种广泛的交通堵塞并不关心；无论是怎样难以理解的事态，当在各地都以相同的规模同等地呈现出来时看起来就和平常情况没有什么区别。违和感最鲜明地显现出来的位置，正是吕卡斯悠那身前的一小段空旷到异常的单行道。

几百年前规划出范特霍夫城市的那位伟人设计出了能完美包容各个时期建筑风格的超时空都市，却缺乏能在几百年前的车马物流时代预见到如今的城市会面临怎样的交通规模的远见。从近代社会的早期就铺就的碎石路直到现在还被作为范特霍夫市中心道路的基础，宽度经过历次维修也没有显著增加。从这一点上来看当前全城遭遇的大堵车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这种远远称不上宽阔的道路显得空旷的话，就可以想见吕卡斯悠那面前是怎样的景象了。

绝对的安静。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被道路两侧的建筑完全阻隔，汽油的气味也没能渗透到这片街区。略微上坡的道路上，长年累月已经变得极度光滑的碎石子闪烁着从大阿托米射来的彩色的光，和石子本身淡淡的彩色混合在一起，明明是盛夏却让观者感到清凉。不由地想要问出这些石子究竟安静地在这里静置了多少个世纪这样的问题。

越是古老城市的市中心，道路就越是复杂。城市最初建立时遗留下来的各种便道将主干道按照难以捉摸的方式连同在一起，在漫长的时间里积累起来的建筑物又让道路更加破碎。被困在主干道的车辆恰好堵住了某些交错的小道的入口，从而在大拥堵中制造出了难得的真空，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接下来注意到的是在绝对的安静和空旷中存在着异物。

与安静地存在了几百年的石头一样不发出任何声响，与它们同样有着暗淡的色泽，又同样被浸泡在大阿托米反射出的奇幻的光线下，染上像是透过教堂古老的窗玻璃的光所带上的颜色。差一点就不会注意到了。

道路的正中静止着的是一辆涂装看不出是年久褪色还是原本就是如此暗淡的厢式卡车。车体后方破损，原本应当是封闭的车厢失去了尾部的墙壁，然而大概是由于奇妙的颜色和光线，车体的破缺并没有产生过于强烈的视觉冲突。

安静到不自然的道路，受损的卡车。除此之外，还有…站在车厢顶端的穿着一般人绝对不会穿出门的服装的少女。

吕卡斯悠那知道那服装的含义。从来没有亲眼见到其他人穿过，甚至也没有在公开报道里见到过。只是在过去的某时侵入HK-S的通信线路途中意外发现的情报。怎么看都是军装的款式，却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正式部队服装；如果从各个细节去考据的话似乎和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时期哈布斯堡家族的制服最为相似，又融入了许多新的设计元素。只论美观程度的话即使与历史上被世界所有国家采纳的服装设计方案相比都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天才之作。只有在HK-S总部所在的极秘的地下都市里工作的核心成员才会穿着的最高等级的制服。

只存在于最高机密等级的资料中的服装，连同那位不知是谁的主人，如今正出现在吕卡斯悠那不远处的前方。以探寻谜之人形事件及其应对者HK-S的真相为生活方式的国际记者吕卡斯悠那感受到的当然是从未曾体验过的激动；明明是这样的，为什么却无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呢。

站在厢式卡车上方的军服少女丝毫没有将视线对着这边。只是观察着像是手机或是对讲机的某物，以侧身对着在墙边窥视的国际记者。

说不清来由的压迫感。

古老而温和的道路，看起来有一点奇幻却又远没有到尖锐的程度的光，完美融入到背景中的卡车，设计精良的制服，少女的侧脸。无论是哪一件单独来看都不会被当做危险的来源。然后看到这些要素按照某种特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的吕卡斯悠那，切实地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只要再向前踏入一步就会遭到可怕的天罚。

如果威严也好压迫感也好是可以具象化的东西的话，就像是无数平行世界里存在过的所有威严都重叠在了这里一样。

不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同于自己一直以来生存的场所，也不是未来的某时有可能得以栖身的空间。「将除了那个军服女之外的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从产生的那一刻就被写入了这样的属性的空间。

无法踏入。

长久地注视着被深色的帽子压住的军服少女的侧脸，却好像什么也没能映入眼中。吕卡斯悠那稍微活动了身体，做好向着不知什么方向踏出步伐的准备，然后将全身的动作不自然地停下，却只有自己没能发觉这份不自然。再次向着卡车的方向看去，又过了不知多久，吕卡斯悠那终于做出了行动。

如果走上前去说不定就可以见识到关于出现在范特霍夫，甚至整个欧洲上空的违和感的正体；这样想着的同时，吕卡斯悠那转过身，沿着来路远离了现场。

事业不顺的国际记者走得非常慢，可还是仅仅一瞬之后就重新回到了拥堵状态的街道传出的鸣笛声能传达到的空间。不由得开始怀疑片刻之前那无比安静的几分钟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不是的话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重新确认到从耳边传来的真实的声音的吕卡斯悠那的脚步稍微变得有力了一些。沿着并不算宽的主干道向前走去，在道路的交叉点处从无法动弹的汽车之间穿过，在路边再找一家露天餐馆坐下来。

城市的空气中彼此混合着的气味不再鲜明到刺鼻的程度；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有着生活气息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例如被收养在不远处路边由白色栅栏围起来的露天狗舍里的大型金毛犬的喘息声。

例如道路上偶尔路过的高大的行人身后行李箱的声音以及在电话里对飞机延误的抱怨声。

再例如。

「呀哈喽♪这里是六月纯Rokugatsu Jun，在今天的世界里也是万能的utuber！」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上述语音片段的吕卡斯悠那做出了「被恶趣味的上司逼迫穿着cos服潜入伦理委员会组织的国际大会并被突然告知需要上台演讲」的表情。下一刻，路边餐厅的露天餐桌边只剩下了一脸不解地看着突然快速离开的客人远去的背影的服务员。

 

DSD和B2PLYP离开了大阿托米

 

在大阿托米被HK-S收购用作专属会客场所的时代，能有机会进入这个全欧洲最耀眼（物理）的建筑的人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不会有多少。然而难得的机会并不总会发展为令人终生怀念的体验；在进入大阿托米之前，M06L和DSD两人还一度赞叹于这个巨大的浮空钻石，可很快她们就被塔内令人困倦的活动安排搞得精疲力竭。一开始的战斗能力检定还算是有趣，不过也只是向欧洲区的似乎是姓哈布斯堡的不认识的人展示一些早就众所周知的事项而已。接下来就是开学典礼式的冗长讲话。HK-S欧洲区的大人物也好，Nyantheland共和国的高层也好，伦理委员会议长之类闻所未闻的头衔的持有者也好，两位少女对此都毫无兴趣。坐在特等席上全力将备受瞩目的淑女形象保持了两个小时之后两人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这种情况下偶然听到的夹在一长串不想去解析的语言中的「会议结束」一词无疑将成为她们对这次活动最美好的回忆。

「说起来那些人也真是恶趣味呢，十八层特殊装甲什么的，用这种末世级别的防御力来衡量泛函少女的攻击力是认真的吗。」

「刚听到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还想着万一不能击穿是不是至少要从十八层里削下几层，好好地紧张了一下。」

「可是那个议长的讲话也太无聊了吧，十八层特殊装甲能隔音的话真想把它贴到耳朵上。」

「伦理委员会究竟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说起来听起来明明像是一个国际组织的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好像是呢，那个议长好像在哪里见过…比起这个，是不是刚刚的会议结束之后就可以放假了？！」

「是呢…好像还是第一次到欧洲区来呢。M06L也是第一次来吗。」

「我一直都只在合众国做打工战士的。到这里来也还是第一次。」

「所以…果然还是去博物馆吧。说到欧洲区首先想到的不就是从中世纪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和街头到处都是的博物馆吗？！」

「说到这个。」

精通社会现实的现充打工战士M06L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起视频来。明明视线正集中在手机上，却准确地预知到了两人正要穿过道路的交叉点的事实，并适时地把闯红灯边缘的DSD拉回了人行道。

「utuber六月纯介绍范特霍夫的博物馆」

「人气utuber六月纯今天上午刚刚投稿的视频哦。」

M06L按下了播放按钮，才发现忘记了手机音量在不知什么时候被调到了最大的事实。一瞬间快要冲破耳膜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

「呀哈喽♪这里是六月纯Rokugatsu Jun，在今天的…」

感受到身边行人的目光的M06L立刻把声音调小。六月纯似乎是近几个月来人气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增长的超高校级utuber明星，想到这一点的M06L不禁开始思考听到刚刚的大声放送而表情变得相当苦闷的路人是否也是六月纯的隐藏粉丝，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六月纯和欧洲区的人类语言不通的事实。明明作为合众国区通用语言发源地的不列颠岛占据了HK-S欧洲区80%以上的土地面积，Nyantheland共和国却将旧德意志地区的通用语作为官方语言，在不熟悉世界历史的人看来十分难以理解。

好在手机屏幕中的虚拟偶像很快就解答了M06L的疑问。似乎是作为开始提供范特霍夫旅游指南之前的铺垫，此时的六月纯正在介绍HK-S欧洲区和Nyantheland共和国，以及构成了HK-S大陆区主体的欧洲联邦之间相当复杂的历史。

似乎是百年前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中，由爱普莉尔·C·哈布斯堡作为女王的旧德意志依靠充分的战前准备取得了胜利，然而在与欧洲西侧的和约生效不久后旧德意志的东部边境处就爆发了和刚刚成立的欧洲国际的战争。与欧洲国际的作战最终超出了旧德意志维持自身存在的极限；就在哈布斯堡家族面临绝境时，合众国奇迹般地伸出了援手。哈布斯堡家族失去了延续千年的家园，转而来到通过与西欧的和约才最新获得的领土建立名为Nyantheland共和国的新国家。只占据不列颠群岛和欧洲大陆角落的几片低地的哈布斯堡家族先是依靠合众国的保证完成了重建，又参与到新生的HK-S公司中，通过数次传奇的运作而成为了能与欧洲国际和随后的欧洲联邦享有同等话语权的大国。

「能把这段历史讲清楚的不愧是人气utuber呢。」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的DSD似乎对屏幕上的虚拟偶像相当赞赏。M06L关于为何Nyantheland共和国会采用旧德意志的语言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有志于收集世界各地文化要素的打工战士转而对这里的语言产生了兴趣。

「说起来，明明和合众国区的人都共用同一套字母表，这里的人却好像会把j读成y呢。」

「诶？那六月纯的Jun是读成Yun吗。」

「那个，六月纯Rokugatsu Jun好像是来自十一区的语言的。」

「十一区的语言里r好像是读作l的吧？」

「是呢…好像这里的语言r也会读成奇怪的读音，就像在喝水一样的那种。」

大声谈论着当地语言的两人似乎应该庆幸身边路过的当地人都无法听懂她们交谈的内容；谈到了喝水与发音的关系的M06L和DSD决定到一边的便利店买一些饮料。有了之前海岛冰激凌事件的经验，M06L坚决地拒绝了DSD为她选购的提议，而是亲自进到了店中。店内的饮料品种似乎比合众国区丰富不少。合众国区常见的带着蓝色贴纸的深色碳酸饮料当然不会没有在这里出现，除此之外还多出很多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类别。M06L对口味没有特别的好恶，选择装在纸盒里的混合果汁只是因为纸盒装的饮料在合众国区相当少见，以及包装盒上的色彩恰到好处地带来了视觉的舒适感。纸盒不算光滑也不算粗糙，或许是因为彩色油墨带来的触感的缘故手指在上面滑过时像是在触摸质地良好的编织物，丝毫不觉得有异物感。与近年来流行的低饱和度配色不同，印刷在上面的颜色相当鲜明却没有令视觉有一点疲劳。想到选购的理由竟然是这一点的M06L产生了「自己要购买的究竟是果汁还是油墨」的疑问。

大概仍然是受到被DSD赠送了奇怪口味的冰激凌的事件的影响，走出商店后的M06L有意留心了一边的DSD正准备用来解渴的物体。意外的小瓶，只有手掌大小；看不清包装上印刷的是什么文字，但仅仅是瓶子的大小和包装上仍然停留在小学生审美的随意堆积在一起的各种颜色就让M06L联想到了某种在合众国区也有出售的饮品。

「那个好像是一种以超酸的味道闻名的功能饮料吧…」

紧接着M06L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更早一点说这句话的。有着从众多口味中选出最奇怪的一种的特技的峰家少女（虽然要说的话明明M06L也是峰家的一员）已经将整瓶饮料灌注到了口中。

姑且还是有着「要维持HK-S的王牌的形象」的自觉的少女通过难以想象的意志力战胜了将有着地狱般酸度的液体吐出的渴望。从这一点上来说无论表情再怎样扭曲都是值得敬佩的。

「对了还要提醒一点，这瓶饮料里的咖啡因含量是普通浓缩咖啡的五十倍哦。一般人都是分成很多次来喝的。」

还处在脸部肌肉痉挛状态的DSD没有办法做出更多回应，只是取出手机，按出了急救电话的数字。被身边的打工战士提醒了「普通医院是无法救治泛函少女的」这一常识后终于放弃了一切努力，抱住同伴的胳膊做出了要哭出来的表情。

就在这时，保持站立看向前方的姿势的M06L注意到了道路对面的岔路里的异样。

「看那边。是晕倒的女孩子吗。」

 

从主干道伸出的只能容纳两人通过的岔路。自然不会有汽车从中行驶；这种道路也不像是时常会有人从中穿行的样子，如果不是M06L恰好站在对面，道路上停滞的汽车们又恰好在两人和倒地的少女之间留出了视线可以穿过的缝隙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快地被发现的吧。

是十岁左右吗，还是稍大一点呢；或是只是看起来娇小呢。大阿托米反射的光被道路两侧漂亮的房屋挡住，在残留的自然光线下无意识少女的银色长发散发出美丽的光泽。明明散落在地面上却看不出沾染一点尘土，就好像从出生开始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一样。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呢。这种如果不是M06L和DSD的话可能一整天也不会有其他人发觉的小道。

精细打磨过的青白色石板按照从中世纪传承下来的建筑风格搭建的房屋，墙上处处雕刻着花纹的窗户，与这里的一代代居民共存了不知几百年的碎石路，被挡去了灼热的柔和的白光。一瞬间也有一种感觉，不知名的少女出现在这里反而是最合适的。

打工战士蹲下身，将失去意识的女孩子抱起。和长长的银发一样柔软的温热的身体，带着同样柔软的表情的睡脸。她是在笑着的吧；看到看不出表情的睡脸的M06L这样猜测。

「等等。」

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从出生开始都只和峰家相关的有限几个人接触过的DSD无法感受到，只有M06L这样与无数人共处过的现充少女才能判断出的违和感。

「这个孩子好像不是人类呢。」

泛函少女之间要彼此相认，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利用搭载着人格数据的芯片彼此识别。「无法识别成功的一律按照敌对人形处理」，一些场合下也不得不做出这种简单的判断。此时这里的两人，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M06L怀里失去意识的小孩子归为敌对人形一类。

「无意识状态下即使是泛函少女一定也没有办法进行人格数据识别吧。」

虽然不知道详情，根据常识可以做出这样的猜测，就足够成为将她收留的理由了。

「说起来是同类还是敌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去理会的必要吗。」

将她带到舒适的地方，用温柔的声音呼唤，很快就可以醒来。到那时再去和她交谈，问清楚她的来历，再将她送回她的人生所属于的那个舒适的场所。作出判断的两人将昏迷状态的谜之少女带出了小道。

所以，当带着无限威严的军服女出现在两人的眼前时，HK-S的王牌和她的搭档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从决定收留身份不明的少女开始就已经预感到了平稳的出国休假日常已经结束，能被作为合众国区的战略武器的少女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

手臂传来了怀中的少女稍稍活动的触感。在史无前例的大堵车中，即使闯红灯穿过完全静止的街道也没有任何危险，两人还是站立在路边等待信号灯的变化。身边灯柱上的按钮附近标注了按下按钮信号灯就会转绿，无论按多少下对面的灯光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给处在交通焦虑中的行人提供一点无用的希望吗；好像电梯的关门按钮也是类似的东西呢。

正因为这样短暂的静止，才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手臂间的活动。将睁开眼睛的少女轻轻放到地上，确认过即使放开手也没有问题，两人略微降低了对事态严重性的估计。

大概是因为沉睡太久，少女的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是不适应外界的光线强度吗；DSD用手掌帮助她遮挡住了一部分不自然的七色光。不知名的少女似乎还不太习惯当前的身体，手臂抬起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明明想要揉眼睛却像是还不能一下找准眼睛的位置，结果享受了让HK-S的王牌帮助整理五官和头发的崇高待遇。

等到刚刚苏醒的银发小学生终于适应了外界环境，可以安定地站立时，红灯仍然没有转绿的迹象。刚刚遇到的女孩子安静地抓着身旁的两位年长者的衣角。只是一副刚睡醒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不安，没有询问，连一般的对话也没有。三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街道上静止的车辆和对面静止的信号灯。就好像不需要确认彼此的身份的从一开始就是家人的关系一样。

信号灯的颜色终于发生了变化。原本在拥堵的道路中还在不断设法向前挪动的车辆完全停了下来，发动机的声音小了很多。连此时微风的声音也能听到；身后墙边爬满的葡萄藤上叶片相互摩擦的声音也能传入耳中，这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触。三人没有进行多余的确认，自然地向着对面走去。姓名和身份是否知道都无所谓；只是身处在相同的街道中就可以成为好好相处的理由。关于这一点M06L和DSD都有亲身经验作为例证；至于刚刚结识的女孩子，也一定有相同的体验吧。

 

前所未见的大堵车让范特霍夫的市中心显得比往常拥挤不少。合众国区的少女们此前对范特霍夫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但从行人的规模来看这座城市的本貌绝对没有这样拥挤。主干道上堆满的车辆从设计风格看每一辆都有超过半个世纪的历史，但如果考虑到光亮到闪闪发光的涂饰只好认为是现代的产物。从王政时期遗留下来的审美风格时隔百年仍然存在在这座城市中。相比起因意外状况而拥挤的道路，人行道上却没有什么人。路边不时有露天餐馆摆出遮阳棚和白色的圆桌，穿戴整齐的服务员将菜单抱在胸前向路过的三人组致意。向着道路中心仔细看的话还会看到车辆影子中的电车轨道。DSD和M06L此前在合众国区没有见到过电车；在她们看来电车应当是与手摇式电话机和有着褐色玻璃片和易断的天线的收音机一类的物品共同出现在博物馆里的事物。当电车存在的痕迹真的出现在她们身边时她们也感到了相当的激动。遗憾的是大概同样由于难得一见的大堵车，电车一类的大型车辆都被彻底困在了始发地，难得来到这座露天博物馆之城的少女们无法目睹电车的本体。

相比于充满热情的DSD和M06L，二人不久前捡到的银发少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只是牵着DSD的衣角安静地走着。如果从外人的视角看去，一眼就看可以分辨出体型相对较大的两位和她属于不同文化类型。据说在大约六十年前，合众国区经历了一段人人都沉溺于「合众国之梦」的黄金时代。在明亮的高速公路边伸出大拇指的青春期少女，带着牛仔帽开着敞篷车的人脸上的笑意，如今走在范特霍夫路边的女孩子们蹦跳的脚步，其间的联系一看就可发觉。而安静走着的女孩子，尽管每一步都没有什么变化，DSD也可以知道她是在认真地感受着脚掌与地面接触的感觉。对她来说仅仅是能站立在地上就是美妙的体验，DSD这样猜想；她未来的生活里也一定不会存在什么不幸。在找到属于她的地点之前的下午，也一定会成为她人生中重要的回忆，会在将来回想时结成糖块，会带着笑容将其咀嚼的吧。

路边店铺的玻璃橱窗下方是被木质栅栏围起来的花丛。不知名的野草结着鲜红色的球形果实，迎着光线像是从内部发着光。蜜蜂从草丛中飞出，短暂地停在了银发少女的手上。只是将手抬起，动作的幅度不至于将蜜蜂惊扰。和另外两人一起停在原地，观察着手指上的蜜蜂。为什么有那么多亮闪闪的绒毛呢；为什么会有这样透明的翅膀呢。蜜蜂的六只脚分成两组同时在手指上移动，却好像每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向着手指轻轻地吹一口气，感知到气流的蜜蜂再次起飞回到了草丛中。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在心里一定是在笑的吧。

道路转角处的玻璃橱窗中透出了陈列的商品。是装饰品店；用丝线经过复杂的编织制成的衣服和小饰品，从中世纪开始就摆在这里出售了吧；那个时候的手工业者是如何编制出这样的物件的呢；或是说，即使有了现代工业的手段，店里摆放的商品会不会也是某个南方乡村里的少女午后一点点手工编织的呢。注意到了不知名的同伴的神情后DSD沿着她的目光看去；明明店里摆放的大多是衣装和结构繁复的布料，那里却是一个外观朴素的玩偶。是小熊吗，还是出于某种原因放弃了角的独角兽呢，还是其他的什么呢。花了十几元将其买下，送到小小的同伴手中。表情平静的少女将玩偶贴在脸上，一下子笑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会再度昏过去呢。

如果是泛函少女的话，人类的医院是无法作为治疗场所的。这里虽然是HK-S欧洲区的大本营，DSD她们也只不过是高等级的游客而已，要在短时间内联系欧洲区的修复机构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比起那种地方，还是有着柔软的沙发和带着香味的空气的场合更适合怀中的女孩子；出于这样的想法，两人带着再度失去意识的少女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室内装修明显比之前见得到的露天餐厅高出一个档次。桌上是纯白的桌布和半透明的蜡烛，身后椅背的后方则是铺有长满鲜花的碎鹅卵石的隔断。每张桌子上方都是亮闪闪的吊灯。因为还不到晚饭时间店里的服务员还没有正式就位，不过少女们也只是想找一个休息的场所所以对此没有不满。

「那边的那位的名字是TPSSh。」

没有注意到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是因为正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装有冰水的玻璃杯中吗。

与外观看起来与一般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DSD和M06L不同，即使不经特意确认也可以看出是泛函少女的装束。

经过精心设计和裁剪的制服，明明看起来像是军装却和Nyantheland共和国的制式服装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区别。更明显的是肩侧HK-S的标记。穿着如此张扬的同样不知名的泛函少女。

「关于她的事情，有想向你们交代的。」

作为TPSSh的临时责任人的DSD和M06L没有做出表示，静静地听着眼前的军服女把其他的话说完。

「将她放在安全的地点。然后，今晚九点来大阿托米背后的露天酒馆吧。日落后的大阿托米可没有白天那么无聊。」

等到抛下没头没尾的说明就转身离开的军服女走远后，DSD和M06L确认了彼此的态度。除了吐槽「欧洲区的人都是这种奇怪的性格吗」之外不需要多余的对话；将名为TPSSh的少女安放在酒店的房间里，两人前去和谜之军服女会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就已经确定了。

 

相关人员的通话记录

 

大阿托米内部，来自合众国区的客人离开后。奥古斯都·C·哈布斯堡和大西洋对岸的相识的通话记录。

「已经确认了峰家的礼物。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峰家的生产线确实进步了不少呢。」

「为了24:01的到来，我们峰家当然做足了准备。」

「不得不承认欧洲的生产线已经落后于你们了。」

「能让你们承认这一点，峰家的意图就已经实现了。」

「不过，合众国真的认为依靠制造出高性能的泛函少女就可以迎来24:01之后的世界吗。」

「峰家的主张从一开始就说明过了。24:01到来后的世界将遵从与现在不同的秩序。强有力的泛函少女就是那个世界的核武器；峰家所支持的合众国必须在那个世界占据主导权。这就是峰家行动的全部逻辑。延续了千年王冠的哈布斯堡家追求的是不同的东西，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你知道哈布斯堡家最绝望的是什么时候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唯一一次的世界大战结束的那一年，也是爱普莉尔殿下接过王冠的第一年。在和欧洲国际的战争中惨败，几乎就马上要成为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家的战俘；你觉得是这个时候吗。」

「我们在那时向你们伸出援手就是为了如今…」

「一百五十年前，哈布斯堡家族同样面临过差一点就要送出王冠的命运。四百年前，斐布列先皇被来自本底区的沙漠的异教徒围困的时候也是同样。王冠每次要从哈布斯堡手中掉落时就会奇迹般地重新回到我们的头顶。对一千年来都观察着领内的人类的哈布斯堡家族来说，将来的某一刻世界的主导权在谁的手中根本无关紧要。」

「你这家伙真的是完全不懂现代民族国家的存在啊。明明还是一个大国的领袖的。」

「请允许我提醒您Nyantheland共和国实行的是议会制。」

「有什么区别吗，谁都知道实际控制着国家运营的是HK-S欧洲分部。掌握着世界上仅有的两条泛函少女生产线中的一条，到今年四月为止都被作为总部对待，即使在现在都能和总部分庭抗礼，你不就是这种怪物的运营者吗。」

「作为合众国分部的运营者的峰家也是同样。」

「哈布斯堡家仍然只对24:00到来前的世界感兴趣，即使是到现在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世界运行的逻辑。」

「嗯？」

「玻璃花园。第二人间。24:00.三个说法里峰家好像格外偏向第三种呢。哈布斯堡想要借助谜之人形事件完成的，直白一点说就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实验。」

「实验？」

「一个人的轨迹有多少程度上是她的天性决定的。即使是这样的问题，目前也没有明确的解答。而哈布斯堡关心的则是更加广泛的问题。无论每个人的为人如何，组合在一起都可能产生出极致的恶，如果是爱普莉尔女王那个时代的人恐怕比我更能体会一些。人形社会的存在几乎是解答这些问题的最佳机会。带着同样的初始条件的社会被从零开始运行两次，是否会演化出相同的果实；又是怎样的人性会组合出怎样的果实。每个人的天性都可以通过人格资料设定，每个人成长的环境都不会完全失去我们这些HK-S的人的控制，你不觉得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

「我只觉得你是一个恶魔。而且，只能测试一组条件的实验，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会还没有发现吧。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已经带着不同的初始条件运行过无数次了。一定有一个我站在世界线的收束点对着收集到的无数结果发笑吧。在24:00的那一刻，世界将迎来终末；相应的也就存在「在那一刻没有终结」的世界。在每个24:00处扔出一枚硬币，随着结果而产生两个我。现在坐在这里的我在上一次硬币测试中迎来了消亡，将来几乎也一定会在世界的终结处消亡；可是，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所有的硬币都是正面朝上的那个奥古斯都·C·哈布斯堡也会存在于某个平行世界上。想到这一点，不觉得很浪漫吗。」

「…你真的，是一个恶魔呢。」

「也只有恶魔才能一千年来观察着人类吧。」

「说起来，总部似乎要开始行动了呢。在Kuraito讨伐作战中意外发生的共振，其副产物是获得了编外人形TPSS的人格数据。「编外人形清除计划」，真是个直白的名字。总部似乎对编外人形的存在很不满呢。你要有什么动作吗。」

「欧洲早就做好了打算，不如说正等着这一刻呢。」

「是吗。只是如果威胁到合众国的话，峰家也不会坐视不管哦。」

 

范特霍夫的某处，吕卡斯悠那和谜之人物的通话记录。

「有什么事吗，老师。」

「请立刻前往欧洲联邦位于海森堡的军事基地。似乎是利用近期欧洲联邦境内的混乱，一些敌对人形控制了军事基地，准备发射一枚目标为范特霍夫的核导弹。」

「时间？」

「海森堡时间的明早8点导弹就会发射，请务必在那时之前赶到。届时我会通过电话******发射方法的指导。」

「顺便一问，情报来源是？」

「从Kuraito身上搜出的情报。」

「也就是Kuraito讨伐作战已经成功完成了吗。」

「是的。SEP小队以及Master这边全员无伤。」

「祝贺老师。」

「那么请务必完成任务，LC，或者现在应该叫吕卡斯悠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