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六十九）

六十九

 

如果当初我开口，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大岛麻衣没来由地想起渡边志穗，想起两年多前身受重伤被自己送回肥前的渡边。事实上，大岛麻衣也确曾问过渡边这个问题，在年前到访澄月院时。当时渡边的回答模棱两可，意味难明，或许心绪是和自己同样复杂吧，大岛麻衣苦笑着。分别效力于两大强藩，秋叶流的两位分院师范即使互有好感，行为也不得不格外谨慎。更何况，萨摩和长州如今已然是敌非友，在时代的大潮中，个人实在是太渺小，“七叶”级别的武道强者和寻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小野惠令奈也在殿后之列，见到大岛麻衣郁郁不乐的样子，小心地问道：“大岛さん在担心什么吗？”

大岛麻衣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以前的伙伴们了。惠令奈，如果有一天你要和美穗或者麻友作战，你会怎么做呢？”

小野有些慌张地说：“诶？那个……”

佐藤由加理插言道：“惠令奈恐怕还没想过吧，唉……”

大岛麻衣淡然道：“这已经是摆到了眼前的问题，我想至少我们应该尽到武士的本份。”心中却是暗叹，想必渡边也是一样吧？

 

柏木由纪离开澄月院众人先行一步，一路确认着优子的踪迹向前追去，还在沿途留下暗记指引后方的伙伴。距离越来越近，柏木由纪的心情却是越发紧张，远胜过寺田屋平叛或是其它任务之时。这固然是因为事关重大，更重要的是，同室操戈，于心何安？然而各为其主，又无可选择。

不多时，柏木由纪已经隐约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便减下速度，藏身在道旁林荫中向前靠近。

“果然是麻衣前辈……那些货物呢？一路追过来应该没有错，那么多货物怎么可能凭空不见了？优子又在哪里？”柏木由纪疑惑重重，悄无声息地暗中跟住伏波院弟子。

大岛麻衣却突然站定脚步，不再前进。

 

“来者何人？”大岛麻衣身为“七叶”高手，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知觉。蓦然间心生警兆，似是有人暗中窥视，她当即止住小野和佐藤，作出手势让她们戒备四周，心中却想，看来果真有人前来破坏，之前还觉得优子有些多虑了，如今看来小心谨慎实不为过。

柏木由纪暗吃一惊，没想到麻衣前辈如此厉害，竟然察觉到自己的跟踪。听到前辈的喝问，由纪心中犯难，她原本的打算是拖住伏波院的人和货物，等待己方的支援——有了自己留下的暗记引路，渡边前辈不用多久应该就能追上来。即便自己力有不逮，不能一举战胜优子她们，但是仗着身法高超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再伺机袭扰，一定能够延缓对方的脚步。岂料伏波院留了后手，大岛麻衣阻在此间，由纪无法再向前追缉货车，自然也就谈不上拖延伏波院的进程。优子的布置果然是天衣无缝。

大岛麻衣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这本就是优子安排人手断后的用意。她向身边人低声道：“由加理，你脚程快一点，去向优子求援；惠令奈帮我注意侧翼，小心敌人突袭。”接着扬声道：“阁下不肯出面，我就陪你多待一会儿好了。”

柏木由纪心叫不妙，这下自己没拖住货物，反而被缠住了。看样子如果不出面，麻衣前辈就打算在这里盯死自己；但是如果现身，恐怕免不了一战，似乎也无利可图。可是优子带着那些违禁物离长州越来越近，己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略一权衡，由纪从暗处走了出来。

 

“麻衣前辈，您好。”柏木由纪行了个相当正式的礼。

“原来是由纪。”大岛麻衣的神色却有些复杂，没想到……居然是澄月院，柏木由纪既然来到这里，渡边志穗还会远吗？

柏木由纪深吸一口气：“麻衣前辈，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请你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吧。”

大岛麻衣玩味地笑道：“由纪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呢。”

柏木由纪肃容道：“前辈，我能追到这里，自然是知道伏波院购买洋枪的事了。您没有必要装傻，那样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大岛麻衣示意小野退开，叹道：“由纪也成长了许多呢，两年前的话，完全无法想像后辈们会变得像今天一样了不起——高桥也是，前田也是，优子也是，还有，你也是。运货的马车就在我身后十多里的地方，以你的速度，很快就可以追上。”说着，拔出了自己的剑，“只要你能打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