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星》第二卷 众生的面具 第九章 菲薄的资格
大狼的话让莫伦的心里咯噔一下，让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大狼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面部细节，这大概是自从大狼认识莫伦以来，所感受到的莫伦的最大的一次动摇。
“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让人十分安心。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流一下子击穿了莫伦的内心。
“我，我没——”莫伦想否认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是在撒谎。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还是此前那令人难过的情绪再次发酵，莫伦的心情此刻变得更复杂了。
他有些恼怒，但不知道是对谁；他有些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他有些伤心，可明明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
......
是自责。
大狼的话让莫伦得以直面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莫伦，就是想晴星了。
他很想在晴星不在的时候为她做一些事情，可是，自己现在做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可明明我也和晴星才分开没几天...而且她走的时候，我明明什么想法都没有的。
当时甚至还觉得她回凰座要比在寒月王座待着要好...
这段时间以来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把我留在了灵锦，可我...似乎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说到底，我现在一直忙活的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当初我思考过这个问题，我本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可现在来看，其实什么都没想通。
就...
就是感觉...
感觉——
被施舍了，而自己还无以为报。
“哈——————”
莫伦又叹了口气。
“大狼，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应该当个什么贵族，我是不是还是回去当个雇佣兵好些？”
“...”眼见莫伦变得更消沉了，大狼只好收起笑容，转而沉默了起来。
思索片刻，他从那个小铁盒里掏出了两根烟。
虽然大狼一直都很缺钱，但唯独他的那个小铁盒里永远都有烟抽，也不知道是哪搞来的。
大狼往前走了两步，把一根香烟塞到了莫伦右手的两指之间，而莫伦也下意识地把香烟夹紧。
叮——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闯入莫伦耳中，似乎赶走了些什么。
“在我眼里——”
被点燃的烟草滋滋作响。
莫伦把头略微抬起了一点，给烟叼在了嘴里，大狼蹲下来，也为莫伦点了烟。
“你就是你。”
说完，大狼直接面朝莫伦，吐了一口青烟。
青烟一时将莫伦的脸庞整个罩住，朦朦胧胧，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感。
大狼就这样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贵族，我也不管我是不是贵族，我也不管我们都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莫伦，我是大狼，而我很想跟你交朋友。”
呼————
说完，大狼直起身站了起来，又狠狠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我这辈子没拥有过什么东西。我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饭吃不饱，水喝不干净，衣服穿不齐，要是没有灵锦贵族，我估计早都饿死喂流浪狗了。能像今天这样吃饱喝足，有烟抽，还有事儿干，甚至手底下这么多人愿意跟我到处疯，我就很知足了。”
嘶————呼————
大狼一口彻底把香烟抽干，把烟头丢到了脚下，用厚实的军靴狠狠踩了上去，拧了拧。
“可你不一样，兄弟，你明明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最起码比我多。”
说完，大狼又从铁盒里掏了根香烟出来，叼在了嘴里。
“人就这一辈子，统共算下来都拥有不了多少东西，如果这样都还是在今天丢一点，明天丢一点，那人生还剩下什么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根香烟又被点燃了。
大狼一如既往的潇洒一甩，将那块复古的打火机盖甩了回去。
上面的兔女郎图案在舱内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淡蓝色的光，在莫伦眼中一晃而过。
“我倒不是也不是说你怎么样...你看，我这个人五大三粗的，确实没有你们想得多，但有时候就也是觉得，人干嘛搞得自己活得那么累呢，本来咱这一辈子也就说不上多长，那老王八都比咱活得久...把能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呗，管那么多呢。”
大狼说完，就走开了，上了舰桥，叼着烟，看着窗外的星空，一时沉思了起来。
整个指挥室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各类仪器仪表时不时发出零星的嘀嘀声。
莫伦手中的不知不觉香烟燃完了一半，松散的灰烬维持不住原来的形态，从中间断掉，散落开来。
滋滋滋————
呼————哈————
莫伦将手里的香烟一口抽干，随手将烟头扔在脚下，也像大狼一样踩了上去，把它碾成了一张干瘪的草饼。
他看着地板沉思了一会儿，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随后，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大狼的背影。
大狼的身影十分壮硕威武，有时也让人觉得有些神秘。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就是个平凡的人，是个平凡的士兵，平凡的甚至有些平庸。
但他，毫无疑问，都是莫伦目前为止，最值得信赖的战友之一。
他拥有什么？
几百个手下，一艘战舰，和一个徒有其表的官位。
可除此之外呢？
他甚至连零花钱都不够。
但即使这样，他看上去也非常知足，总是能发出爽朗的笑声，鼓舞着周围的人们。
而我呢？我有一整个殖民地，我有一个实实在在的灵锦直系贵族头衔，我有体内的蛰伏基因，我还有那么多可以调遣的军队和卫兵，还有，还有——她。
我，有她。
这些东西，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垂涎欲滴，是他们十几辈子都触碰不到的东西。
我明明拥有这么多...
怎么突然又这样消沉了。
不能这样。
太不像话了。
大狼说得对，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何必老去想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呢。
晴星选择了我，可我若是整天怀疑自己，才岂不是辜负了她？
诗雨背负着家乡被毁，全家被杀的痛苦都能一直走到今天。
晴星背负着整个灵锦贵族的命运，从小肯定也在接受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高压精英教育，可她如今却还是能如此充满活力。
天河从小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独自一人在一个恐怖的不毛之地独自生活十几年，都没有放弃作为人的尊严。
我哪来的资格怀疑自己？
“大狼！”莫伦朝着大狼的背影喊到。
大狼没说话，转过身来，嘴里叼着烟，看着莫伦。
“你之前不是说想跟我比打靶吗？要不要去练练？”
“哈哈哈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