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re:《山河令》温周关系解析(之十——第一次分手)

怕什么来什么。阿絮见安吉四贤死于非命,便想借此事教育老温,让他明白他的做法难免伤及无辜。阿絮的方法像对成岭那样简单粗暴。他先是给出认证——“安吉四贤委实不能算坏人”,然后指责正满脸愧意地在为安吉四贤挖坟的老温:“你开心吗?觉得心里畅快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完成了他对老温的怼脸情绪宣泄。他太想让老温立刻听话无条件认错,不惜雪上加霜,加重老温的内疚感。

老温被扎心三问,本来面对阿絮就慌了神,还在闪烁其词想以回避应付,这下倍受打击的心理防线再度被击穿。他本也是个狠人,只是为了感情一再忍让的,于是触底反弹,也直戳要害:“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阿絮指责老温时,根本没联想到自己身上,听了这话,霹雳震惊,无以回答,转身离去。

两人陷于冷战,各自借酒浇愁。
阿絮现身悦樊楼,身边已无“知己”,他的内心独白是“我还以为他真是我的知己,平生所为,你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罢了,是我错了。”这番话耐人寻味。他自认错了,不该把老当知己。
看来他还真相信自己在此前已经和老温是知己,只能说他太不了解自己了。知己的门槛有那么低吗?
在这件事上,体现出的是谁不够知己?面对老温的事情,阿絮反客为主,稳稳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这已经说明了阿絮自我中心的掌控欲。
真是知己的话,遇事怎能不先试着理解对方的情绪,尊重对方的选择?为什么在别人的事情上把自我感觉放在第一位?硬拗知己,从而将被辜负的伤心委屈合理化,置换的是揭开不堪回首的过往时的更大伤痛。
“你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阿絮自动将老温拉进他的阵营,默认老温是跟他一样的人。结识以来,老温多杀的不就是他没舍得杀的丐帮杀手吗?和他以前的老少通杀能比吗?不知阿絮的归类底气何在。


从观众视角看,老温的尺度比阿絮严格得多,首先他对亲近的人从不加害。他常年在鬼谷闭关,身边的鬼众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者,对于他真正关心的朋友家人,像罗姨和阿湘,他一直旗帜鲜明地保护。出谷后,他杀的也是做坏事的人,从不殃及无辜,在客栈门口杀丐帮前,就算丐帮那些人都是杀手,也是给了选择机会的——“要么死,要么滚”。跟阿絮的滥杀无辜和发明七窍三秋钉对付部下,哪有可比性?


安吉四贤之死,源于他们主动回到江湖,参与争夺琉璃甲,老温并非直接凶手,但不能说跟老温无关,就是这样的一层干系已经使老温痛悔不已。相比之下,天窗首领阿絮在身边各种死亡持续发生九年后才做出反应,最仁慈的解释也只能是他神经太大条,感情迟钝,所谓清醒薄情。老温比他有情得多。

安吉四贤“委实不能算坏人”?参与琉璃甲争夺,从别人手里强抢,当然是坏事,做了坏事的,就应该承受后果,好人的资格证就过期了。

阿絮对老温的误读和双标不仅是一句“你我这样的人”。韩英为夺琉璃甲直接杀掉方不知,阿絮对韩英的杀人行为并无半句责怪,反而执念于老温为什么散布假琉璃甲“做这损人不利己之事”。从前天窗首领的角度解读,天窗的宗旨一贯是损人利己和杀人利己,理所当然,而做不利己之事,在他看来才是毁三观。为琉璃甲杀人没问题,杀了人却只拿到假琉璃甲,就成问题了。

这里阿絮轻松地跳过了杀人这个更严重得多的本质问题,尽显天窗本色。在第一集就已经看到,在阿絮心里,天窗组织比人(包括亲友)的生命更重要,一个小偷的生命更不足惜。安吉四贤死于江湖火并,阿絮就向老温发出铿锵的质问,方不知直接死在韩英手上,阿絮全当没看见。因为韩英是奉命行事。

很多人认为阿絮身上的钉子是为了以前的滥杀无辜赎罪,但是印象会骗人,细节不会。他若真认为自己曾经滥杀无辜,就不会不训诫韩英,因为韩英正在步他的后尘。更合理的解释是,他认为自己在执行任务,就像韩英现在所做的一样没错。老温这样的人才存在滥杀无辜的问题,因为他是为自己,不是为团体。
韩英不愧为阿絮的好学生,发出理直气壮的谴责:“是谁在仿制?其心可诛!”韩英,你刚刚抢劫杀人,心里没点数吗?身在天窗,就可以对他人生杀予夺,你的主子不怪罪,你就真当自己是无辜羔羊了?

阿絮独自喝闷酒,醉酒时反复念叨两句话,“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都出自老温之口。他全心在想念老温,同时在潜意识层面,他知道老温的用心是好的,自己的责怪过了分。
阿絮醉到断片,韩英及时出现,将阿絮弄到自己住处。酒醒后,阿絮心心念念的是他以前的作为(他对手下人的所作所为),下了地狱会遭到什么样的刑罚报应,“我这沾满鲜血的手岂不要在油锅里炸上千年”。韩英听到他的忏悔,直接崇拜得五体投地,阿絮明白他的昔日上司晋王的面子在神佛跟前也不好使,清醒地说:“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注定是得不到神佛眷顾的。”但韩英不顾错乱,一头求神拜佛,一头要为阿絮效劳,“百死无悔”,要为他寻琉璃甲,还要为他寻医问药。阿絮叮嘱韩英不可轻举妄动,“在天窗好好潜伏,记住明哲保身。”这里暗容了韩英的贰心。就是这样的安排,日后要了韩英的性命。

阿絮出门前,主动从怀里掏出一块琉璃甲,递给韩英,韩英说他已经把从方不知身上搜到的两块一模一样的琉璃甲送往晋州。这段情节与后面的联系起来,晋王处有一块真的,两块假的,可知方不知那两块是假的,而阿絮给的一块是真的。也就是说,老温挂在身上的琉璃甲一定是假的(这符合逻辑,老温在用琉璃甲布局,真的是不会随意丢弃的),在仿制品出来后,如果阿絮要真的那块,老温肯定会给他,后续也不会问。
阿絮曾说自己对琉璃甲毫无兴趣,但是却把真的随身带着。更有意思的是,他得知晋王在找琉璃甲,就把真的给了韩英,动机堪疑。这里面的悖论是,阿絮如果对晋王还有好感,就不该让韩英忠于自己,在天窗潜伏;如果对晋王不抱希望,就不应该将琉璃甲交给他,增加晋王的筹码。当然,前提是阿絮深谋远虑,如果他只是想帮韩英,给他提供战利品,就没任何问题了。

老温喝花酒,酒醉后的独白围绕的完全是感情。“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有一样东西,你本来很想要的,却不见了,你满心以为再也找不见了,多年之后,却又再次出现了,可时过境迁,你已经再要不起那样东西了”。


原本是友情,丢失了,再次遇到是爱情,但他发现这份感情跟他本来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坚实美好,反而很脆弱。他归结为是自己的问题,“再要不起那样东西了”,而不是那样东西本来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已经不适合他了。他不惜自我贬低,却坚持维护对阿絮的好评,不愿有任何怀疑。

经过这次试探,他完全明白了阿絮的想法和他布局之事相违背,而且是价值观上的不同。他们并不相知。所以,“知己”二字,在老温这儿翻篇了。老温能在鬼谷那么残酷的地方封王,肯定是极清醒精明且自控力极强之人,虽耽于幻想,一朝梦醒,决不会二次反复。再说他又记性极好。

感情受创的老温选择了继续布局,这时的他更加冷静,阿湘向他报告成岭的事,他也拉开了更远的距离去考虑,尽量不感情用事,他对阿湘说的话也是对坚持初心的提醒:“人鬼殊途,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啊?”不能失去自我。


阿湘是他的另一个情感依靠,他问她:“你觉得我疯吗?”阿湘点点头。老温布的这个局,没人搞得懂。而他希望最懂的那个人,却最早离他而去。
老温试探阿湘:“你就不怕我哪天疯起来,把你也宰了?”
阿湘表态生死相随:“你疯了我也跟着你,你把我宰了,做鬼我也跟着你!”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老温得到安慰,下决心干下去:“那好,那我便一疯到底!”

他召集众鬼开会,以在鬼谷惯常的疯魔邪魅,镇住众鬼,掐死白无常,杀鸡儆猴,让已经一部分跟毒蝎勾结的群鬼继续破坏“正道狗的群狗大会”,目的是“让五湖盟那三头老狗的面子摔个稀碎,拼都拼不起来。”“身为恶鬼,祸乱人间正是本职。”





他的目标是五湖盟,但是并没有具体方案,放任群鬼自己发挥。这可能跟他初入江湖,不掌握太多具体情况有关,也可能跟这个局打击面广有关,但这种松散的管理造成了很多不可控的局面发生。老温也难辞其咎。



在会上,老温道出了鬼谷历来遵循的丛林法则:“他要是有本事宰了你,本座便提他做十大恶鬼之首,你们要是有本事宰了我,我做鬼都佩服你们!青崖山一众恶鬼,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一日不是打着你死我活的主意,本座今日要是负伤在此,你们敢说不会一刀了结了我取而代之?”鬼谷就是弱肉强食的战场,要想生存,必须冷酷,不择手段,清醒而疯狂是常态。



有人说老温有天真的残忍,别忘了他的残忍适配的是鬼谷的生存环境,在鬼谷是正常的生存技能。出谷以后,何时残忍过?安吉四贤死后,凶手跑掉了,高崇作为他们此次行为的获益人也大摇大摆而去,只剩下老温为安吉四贤挖坟。哪个残忍之人会如此?
天真倒是够天真的,比如感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