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六章 觉我,觉他
瘟疫散后第三天,自洛阳而来的叛军经过陕郡,这天,赵子虚没让赵留白出去,需要他抄写道德经。
赵留白一边抄一边解释道:“师父,我没想加入那个侠门。”
赵子虚瞥一眼他道:“这关侠门什么事儿?”
赵留白说道:“那你还罚我抄书?”
“谁说这是罚你了?”赵子虚在不远处,小心地把竹子分成薄片,头也没抬地说道,“这是你今天的功课。”
赵留白不禁抗议:“可是道德经我都已经会背了。”
赵子虚一抬眼,朝着赵留白招招手。赵留白走过去,“嘿嘿,师父,是不是不用抄了?来,师父,我背给你听。”
“谁要你背了?”赵子虚指指旁边的凳子,“坐在这儿,看我怎么编的,每一步都要记下,我会考你的。”
“好嘞!”赵留白高兴地坐下,反正,不抄道德经就行。
赵子虚专心地编着竹编,没理会赵留白,双眼一直放在手中的竹片上。
如此,安静的三个时辰,赵留白急得一直在抖脚,直到赵子虚将竹篮拿起,拂须一笑,递给赵留白,问道:“如何?”
赵留白接过竹篮,打量一遍,说道:“好漂亮的竹篮。”虽然没有打磨和染色,但是竹篮表面摸起来竟是光滑的,篮子旁还装饰了两只灵巧的小兔,小兔作攀篮观望状,篮提处饰一朵竹花,没有涂色,竟也栩栩如生。“师父,你做这么好看的篮子,是要卖给谁?”
赵子虚摇了摇头,说道:“本来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篮子,但既然是给你演示,自然就复杂些,嗯,步骤你都记住了吗?”
赵留白一愣,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赵子虚点了一下头,指着旁边的青竹微笑道:“那好,明天就给我编篮子,没有一模一样,就不要下山了。”
“啊?”赵留白欲哭无泪,“我这……”
“怎么?你不是把步骤都记住了吗?”
“可是……”赵留白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师父,就算我会背道德经,却不明其中真意,所以不算真的会。”
赵子虚微笑点头,说道:“真聪明,那明天编竹篮吧。”
赵留白:“?”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这样吧。
这一编,便是十三天过去。当赵留白把第十个竹篮交给赵子虚时,赵子虚终于是勉强点头了,“的确有几分火候了。”赵子虚说道,“不过为师有一个问题。”
赵留白正高兴,赶紧拱手说道:“师傅请说。”
赵子虚问道:“你十日前便已经记下编竹篮的步骤了,你说,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算知道如何编竹篮了呢?”
“应是算的。”赵留白掉头说到。
“那为何编不出来呢?”
“知道与做……应该是两回事吧……”赵留白挠挠头。
赵子虚说道:“若是两回事,莫非人有无知之行,无行之知?”
赵留白摸摸下巴,“这……昂……我能想到许多,不过,嗯……师父您老别打哑谜了,直说吧。”
赵子虚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赵留白的脑袋上,说道:“嗯?你忘了道德经第一句怎么说的了吗?”
“道可道,非常道嘛!我知道。”赵留白赶紧后退两步,“但是人家也不是叫你故弄玄虚啊,道德经还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而道损之极为无,自然不可道,但是师父你说的都是非常道,硬要说不可道,还不是为了在徒弟面前显示你……”
“啪!”赵子虚一巴掌拍在赵留白脑袋上,“就你聪明是吧?咳咳,知者为神之内化,行者为神之外为,知而不行,知非真知,行而不知,行非卓行,知行相佐,证我道一。”
赵留白作沉思状点头,心里头却高呼,太高深了,徒弟已经听不懂了。
赵子虚回房,拿出他一直挂在房间里的剑,说道:“你虽是我道门弟子,我常与你念叨清静经,道藏,但是同样许你读四书与金刚经,儒释道皆涉猎,只因殊途同归。不过,如此施为,你所学驳杂,更易走入歧途,那日见李白许你谈论,不过五句话便让你心神不固,实在令人担心。”
“额……”赵留白叹一口气,说道,“但是卢行的确令人敬佩,殉道之言亦震撼人心。”
“罢了,其人可敬,其道未必。”赵子虚把剑递出,说道,“拿着,这是道剑清微,佛门末那识,道门道一,皆是觉我之境,只望你能从此剑中悟出道一,从此道心稳固,八风不动。”
赵留白恭敬接剑,嘴里嘟囔道:“侠剑风起,佛剑佛陀,现在又有道剑清微……”抬头看向赵子虚,问道:“师父,那是不是还有儒剑和俗剑?”
“是啊,怎么了?儒剑名为夫子,俗剑名为乐君”赵子虚笑道,“要知道,顿悟十七剑,师父我曾独占四把。”
赵留白一听,觉得其中有故事,赶紧靠过来,问道:“顿悟十七剑?怎么个说法?”
赵子虚一看赵留白这副期待的,也升起了聊天的兴趣,说道:“空毋曾与你说过峼山论道之事了吧,这十七把剑,也是从峼山而来……”
“天降神兵?”
“去,臭小子别打岔!”赵子虚一巴掌拍在赵留白脑袋上,继续说道,“当年众人论道,可惜论而不参,毕竟无人当真得道,即便陈飞客博闻强识,已入觉我,未入觉他,被四门高人联手压下一头,论至极处,皆着空相,半数人无法舍相,吐血而亡。”
赵留白一愣,吵架竟能吵死人?
赵子虚叹息一声,拂须接着说道:“但是,那日峼山之上正巧路过一名铁匠,被众人论道吸引,坐地旁听,后来没了声息,本以为他也似其他人一样因空相殒命,便就地埋在了峼山,不曾想又过七日,他从土里爬了出来,回到家中之后便闭门打铁直至坐化,他坐化之前共打了十七把剑,这便是顿悟十七剑。”
赵留白目光烁烁地看向手里的道剑,“所以那位铁匠大师,他是入了觉他境?”
赵子虚点头,“必是觉他之境。”
赵留白赶紧问道:“那这十七把剑是什么?”
赵子虚答道:“这十七把剑分为天地二圣剑,贪嗔痴三垢剑,侠儒佛道俗五宗剑与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剑,你的病知剑便是三垢剑中的痴剑,五宗剑每一把都能够领悟相应的觉我境,传闻收集三垢剑,可以从中领悟觉他境,既佛门所说的阿赖耶识,道门所说的道法自然,儒门称其为圣人。”
“听起来都好厉害。”赵留白摸了摸清微剑,说道,“这么说,师父你已经领悟三种觉我境了。”
赵子虚脸色一僵,恍然似乎想了许多笑一声道:“师父天资有限,与觉我之境尚差临门一脚,恐怕当世,也少有觉我者。”
赵留白忽然想起了张旭,空毋大师说他觉醒了末那识,不就是觉我者吗?知行相洽相辅,所以不善武功却能改编剑舞?嘶,好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