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事项第一章

62.叫家长了

陈徐言离开的飞机是在夜里。明亮的机场大厅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走动，灯光直直投射在光滑的地板上，强烈得刺眼。

她将头靠在行李箱上，歪着头百无聊赖地关掉面前的手机，然后隔几秒又解锁，一遍又一遍，界面一直停留在和他一星期前的聊天框。

想给他发消息，又怕打扰到他休息，毕竟她看了时间，知道澳大利亚现在是凌晨三点。

在历经十三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后，陈徐言终于拎着几十斤重的行李箱走到熟悉的房门口。

她累极，深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再擦干额头上的汗水，拾起地上四处散落的信件随意浏览了一下。

果然不出意外，是一大堆的缴费通知单。

她一手拿着信，一手从跨着的书包里翻找钥匙，手忙脚乱的背影在狭窄的楼道里显得十分狼狈。

银色的钥匙扣普通又常见，上面并没有多余的挂饰，只是……上面有他给她的钥匙。

陈徐言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手指不自觉摩挲上那独特的金属齿纹，自然而然想起当晚他将它交到她手心紧握的认真模样，而后才如梦初醒般换上正确的钥匙打开房门，按下了房中灯光开关。

就突然有些不习惯了，不习惯一个人。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三天，她得先把房间收拾了，因为她实在是受不了灰尘在房内停滞的难闻气息，也受不了长途颠簸在身上留下的混合异味。

关上门，拉开客厅的帘和窗，扯下沙发上的防尘罩，再去厨房将杯子餐具全部重新洗一遍，检查和清理掉冰箱内过期的食物……这一套流程打扫下来，陈徐言洗完澡后累得简直不想再动弹一下。

这时一直安静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以为是樊振东，没想到是徐杰然发过来的微信。

“姐姐姐！帮我投投票呗。”

这话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一瞬间陈徐言面前就出现了他那张谄媚讨好的脸，以及撒娇时的小表情。

陈徐言正打算问他投什么票，一个链接就甩了过来，名为“2017年年度最受欢迎乒乓球员青少年组（男）”

陈徐言躺在床上盯着这个标题沉默了好一会，实在是不敢点进去，“……你确定这不是钓鱼网站？后面加的限制条件也太多了点吧喂！而且这一年离结束早着呢，还能水得再明显一点吗？”

徐杰然不以为意，“哎呀，抢不过师傅他们的风头，只能来这个试试了。”

“我没有微博。”

“QAQ注册一个嘛，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你一说是为你我就更不想注册了。”

“师母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忍心这样绝情对我？我们之间深厚的友情难道不值得投票吗？”

“既然你发问了，我就回答你，是绝对不值的！你粉丝呢？还不够吗？”

徐杰然给主页截了个图，发过来，上面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万，随后他特心酸的补了一句，“我还买了五千。”

真惨，陈徐言感慨，但这不影响她之后的回复。

“我要爆料你，国乒队某无闻小将粉丝数据严重注水，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

“你说我数据注水我都认了，你还在前面加一个无闻，真是太扎心了，比容嬷嬷扎紫薇还扎。”

“够了够了，无名小卒别吵我，已经在下载了。”

陈徐言心情复杂的盯着屏幕上显示正在安装的大眼仔，一些与此相关的不堪回忆随之涌入脑海，她有些不安的扣着手指甲，像是在担心什么洪水猛兽会从中随时冲出来咬住她的咽喉般紧张，直到界面上弹出徐杰然发过来的最新消息。

“活动持续两个月，每天都可以投10票，师母你懂的。”

好家伙，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早就开始投票了，原来是战线拉得长啊。

于是她发了一句“哎呀，我网不好，看不清。”便火速遁了。

在陈徐言回到曼彻斯特的第二天。澳大利亚，晚上的日常训练结束后成员都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离开了球馆，只有樊振东一个人还留在场上做专项步伐，等着韦琨教练的视频电话。

当天中午徐杰然打电话过来说韦教练有事要找他视频聊，樊振东自然联想起了陈徐言曾告诉过他徐杰然那不容乐观的比赛结果。

他莫名有种被老师约家访的感觉，特别是徐杰然在电话最后加上了一句“师母也要来。”

这果然就是家访吧！

北京时间19:30，澳大利亚时间22:30，曼彻斯特时间12:30，明明只有四个人的会议却愣是弄出了开联合国大会的感觉。

“都到了，”韦教练望着屏幕中的众人率先发话。“那我就开始说了。”

三堂会审正式开始，陈徐言就差杵着杖喊一声“威——武——”

韦教练一脸严肃地戴起眼镜，掏出平日里记录训练的小本本，“樊振东，好不容易能找个你也在的时间，那你应该知道你之前的打法都快被研究烂了。”

樊振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世上并没有战无不胜的战略和技术，破解和被破解是每一个球员走向胜利必经的过程。

“啊，所以，徐杰然你看，人家打不过樊振东还打不过你吗？能逮着你往死里打就往死里打，你不失败谁失败？这个——小陈啊。”

陈徐言忙不迭地，“在的在的，韦老师。”

“平时呢，我要看管的小运动员也多，可能做不到面面俱到，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徐杰然，多开导他一下，毕竟他跟你比我亲，我说他几句他看起来在听，实际上根本不放在心上。运动员的竞技水平成长是有规律了，就跟身体成长一样，什么年龄段达到什么技术和心理承受能力水平，只有天才型运动员才能打破这个规律，实现跳段。这不，上一个跳跃的人就在这里。”

樊振东立马正襟危坐，目光如炬，一副您请放心，我必不辱使命的庄重表情，然后就听见韦教练下一句话，“但他训练也忙，所以这点我就拜托你了。”

教练不愧是教练，说话就是一语中的，陈徐言佩服不已，“老师言重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好，但是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徐杰然能不能成还得是看他自己。”

由于四个人里只有陈徐言是用的电脑，再加上她不太了解训练的一些细节，所以在会面过程中她一边在认真听韦教练的教诲，一边飞快的打字做备忘。

因此，电脑画面中间对这番话不以为然的徐杰然十分显眼，特别是他还调皮捣蛋的玩起了视频特效，一会切换成兔耳，一会出现个猫须，一会又变成个西瓜，苦瓜，哈密瓜，反正就是不当人！

陈徐言本来就因为来了曼彻斯特不能午休戾气重，憋着一团火，现在还要为他操心，见到熊孩子这不上进的一幕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直接暴躁发话，“把你美颜给我关了！”

突如其来的呵斥把众人都吓一跳，还在澳大利亚的樊振东条件反射般一抖，手中端着的茶水都差点泼了出去，赶紧低头检查手机屏幕上的设置，直到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开美颜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三人便见视频里韦教练的脸一下子大了一圈，眼睛小了些，皮肤也跟着暗沉了许多。

众人表面：……

樊振东转移视线：宝刀未老啊，韦教练。

陈徐言假装做笔记：深藏不露啊，韦老师。

徐杰然愣愣盯着看：……你好骚啊，琨叔。

“咳咳，”韦教练略显刻意地咳嗽了两声，企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随后面不改色地举起笔记本，“啊，接下来我们接着说这个，这个训练上的问题，平时训练强度根本达不到标准，樊振东这事你最了解……”

半小时过去了，韦教练终于把话说完了。

难得都有时间，陈徐言打算留在会话里再和樊振东说点悄悄话，就没点退出，樊振东同样也是这样想的，结果——韦教练也没退出去。

韦教练没退出去，徐杰然自然也不敢退出去，四个人就这样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

“啊，我说完了。”韦教练重复道，以为他们没有听清结束语。

“额……我和陈徐言打算自己再聊会，复盘一下，分配任务。”樊振东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陈徐言在内心为他起立鼓掌。

“哦~”韦教练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随即扯着嗓子冲画面外的人喊了一句，“敏敏，来，过来帮我看一下这个怎么退出去。”

剩下三人：……原来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退啊。

过了一会，一个和徐杰然差不多大的女生出现在画面里，退出之前还冲三人甜甜地打了个招呼，“樊振东哥哥拜拜，漂亮姐姐拜拜，讨厌鬼自恋狂卑鄙小人徐杰然，再！见！”

后面两个字算得上是咬牙切齿。

“韦安敏你——”徐杰然气急败坏，但奈何人都走了。

“哦呦，看来某人很不受欢迎嘛~”陈徐言幸灾乐祸。

徐杰然气鼓鼓的，脸都快成河豚了却还嘴硬道，“我又不需要她欢迎。”

樊振东轻咳一声示意，“你还不走？”

徐杰然下巴一扬，故意做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挑衅表情，“不想走。”

陈徐言觉得真的是暑假的时候太宠他，让他现在越发放肆了，“不想走就准备先上一节我的教育课，然后让你师傅再给你一节训练课，顺便把你拖鞋甩飞的照片放网上。”

此话一出徐杰然立马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焉了下去，一把捂住心，转头咏叹调，“太狠心了，你知道这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不想知道，谢谢，再见昂。”樊振东回。

“去忙你的。”陈徐言说。

“……”终究是斗不过，徐杰然黯然离场。

“终于清静了，”樊振东感叹，“你什么时候放假。”

“早着呢，要十二月去了。”

樊振东挠挠头，“那你最近忙吗？”

“忙，在准备新的比赛，你呢？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啊，我最近戒糖了。”说到这里他一脸骄傲。

“哦？有什么变化吗？”陈徐言配合他的表演。

“有，我感觉自己不会再轻易快乐了，你也不在，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樊振东立马变得哼哼唧唧，一副快来哄我，我需要安慰的孤苦表情，“而且还有徐杰然这个小家伙要管，各种意义上的独木难支。”

陈徐言头也不抬的打着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反正没几天就要回国了，到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还有三天才能回去，那么久，啊——一年能有几个三天！澳大利亚真的好冷，难怪以前来流放犯人。”

“121个，四舍五入122。”

“什么？”

“不是你问的吗？”

“……”轻轻一击打出了高沉默，随后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又在赶作业？”

陈徐言手指一顿，面不改色，“没有啊，我这不是在跟你视频嘛。”

樊振东目光纠结的看着她好一会，“……你眼镜反光，设计图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闻言被抓包的陈徐言默默取下眼镜，苍白的解释道，“咳，只是有点后续没处理好，再说我这也是刚点开嘛。”

“……”他用那种信任被辜负的目光盯了她好久，最终选择放弃，噘了噘嘴，“你怎么能对我分心呢？”

陈徐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啊你！我就是和你说话时改了一下图，你这话搞得我劈腿一样。”

这件事的后续便是陈徐言和他视频就再也没戴过眼镜。

樊振东：谢谢你敷衍的配合，我三十六计除了知道调虎离山外，还知道暗度陈仓。

PS：调虎离山计是东哥偷巧克力吃用的。

什么叫做call back啊？

（战术后仰）

今天这一章我写得很开心，也祝你们看得开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