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从长安到日本——都城空间与文学考古》有感
从9月13日收到女神的书到今天10月23日,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今天看完了正文部分。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惊叹于女神的才华和渊博的知识。尤其是在看到后面从419页开始一直到446页为止,13页的参考文献目录,不由为之震撼。我一直觉得,做学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在需要阅读大量的资料,难在要进行详细而准确的考据,难在要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生发出新的东西,更难在需要一份坚韧的心性之上。大二时有幸成为郭老师的学生,虽然对郭老师本人的情况了解不多,但从平日里与老师的交谈中或多或少还是能感受到郭老师实在是一位醉心学术的优秀学者。当我在两篇序文中看到夜以继日搜集资料、不停思索、勤勉刻苦的郭老师时,深受感动激励,当下开始反思自己的种种咸鱼行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郭老师真不愧我景仰尊敬的老师!
郭老师的《从长安到日本——都城空间与文学考古》,立足于唐王朝的都城长安与日本文学,通过对诗歌、日记、绘卷、物语中出现的长安形象进行了全面而详细的考证,解答了两个问题:一是在九世纪之前,日本在唐朝都城制度和“中华思想”的影响下,对现实中存在外交关系的唐王朝都城长安进行跨国书写时的谨慎;二是,十世纪以后,唐长安城的“消失”及日本律令制瓦解过程中,长安逐渐成为日本文人构建国家认同并获取假想的“小中华”的手段,但在宗教领域又被集体意识共同制造成了一种“神圣空间”。
这本书真的太厚了,以我的智商来说,真的花费了老长时间才把正文的部分看完。再加上这只是通读了一遍,没来得及做笔记的我记性又不太好,只是今天看完终章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怕就这么忽略它的话将来或许想写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想着即使熬夜也要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说不到很细致的东西,就大概说一说自己最大的感想吧。
我觉得,人们怎么样去看待某一个事物,真的会受到很多影响。
最开始长安在日本古代知识阶层的心目中至少还是个正常的形象。长安作为唐王朝的都城,具有象征王权的政治功能。为了像大唐看齐,日本仿照长安营造了都城平城京和平安京。对已经产生了国家意识的日本文人来说,在创作中歌颂别人国家的国都算怎么回事儿啊?所以在对长安的书写中,他们采取了相当谨慎的态度。比如在诗文中出现的多是汉长安城,对长安城的描写也多是那些在闺怨诗时频频出现的宫殿名称,因为缺乏对长安的直接体验,所以大部分的诗文创作中出现程式化的特征。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观看长安,这个时期的长安还算是正常,只是从圆仁大师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开始,长安就开始拥有了它恐怖邪恶的新形象。
圆仁大师的在唐经历可谓惊心动魄,他作为“会昌灭佛”的亲历者对该时期的长安城有着最直接的体验。在动乱之中,圆仁求归不得,滞留唐土,过着“不知能否活着看见第二天太阳”的刺激生活,而常伴在他身边的弟子也撒手人寰。可以想象,圆仁此时是多么不安、多么孤独,而造成他这种悲惨境况的罪魁祸首正是大肆灭佛的唐武宗。所以在日记中,圆仁对唐武宗的书写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情感色彩,唐武宗以一个沉溺道教、憎恨佛法、暴虐无道、荒淫好色的形象出现在圆仁笔下。虽说在圆仁对唐武宗的记事中,有些素材来源于道听途说,缺乏一定的真实性,但在他笔下塑造出来的“人吃人的长安”日本文学中逐渐成为了囚禁、迫害遣唐使的“恶之都”。经过之后文人对长安“恶之都”的不断想象,出现的以大江匡房《江谈抄》中的《吉备入唐间事》为底本而创作的《吉备大臣入唐绘卷》简直就是将这种迫害想象推向了高峰。可怜的吉备大臣,一踏上唐土就被那些嫉妒他才华的唐人囚禁于高楼之上,还要出试题考验他,三次不能胜过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所幸囚禁吉备的高楼上作恶的鬼正是阿倍仲麻吕的鬼魂,在鬼魂的帮助下,吉备在“《文选》之试”、“围棋之战”、“解宝志和尚谶诗”三场比试中胜过了唐人,又用神器收走了唐国的日月,唐皇帝这才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吉备离开了。这剧情、这想象力,不服不行。说是唐人嫉妒吉备的才华,但到底是谁怀抱着自大又自卑的心理还真不好说呢。
时间推移到中世,藤原定家将《松浦宫物语》的主要故事场景设置在了长安,而藤原定家对长安的描写多受到白居易《长恨歌》的影响,想象的似乎白居易笔下的长安。再加上对以往流传下来的前人对长安的体验和想象的吸收,藤原定家的笔下虚构了一个被大海包围的长安形象,而关于长安的海景想象,又与神仙思想有着密切的关系。生活在王朝没落、武士力量登上历史舞台的时代里,《松浦宫物语》的世界里寄托着定家的政治理想。
对长安形象的书写,由于创作者身份的不同、在唐生活体验的不同、身处时代的不同,故而他们在关于长安的书写中选择了不同的角度和态度。这让我想起高一时历史老师课上曾说过的一句话,分析一个历史事件,永远不要离开它所处的社会环境。在阅读的过程中,这句话时不时地跳进我的脑海里,更让我觉得这些文字背后有一个更宽广的空间,一个历史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