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五十八章 下
李磊身子向墙那边一缩，企图躲避汪苗手里的文件夹——其实那一挥落下可能性不太大，但考虑到汪苗今天情绪实在不太稳定，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李磊那是相当珍惜自己这有用之身的，跟那些个外勤比起来的话。
那些跑外勤的，从上到下，都好像这一百几十斤肉体都是贱卖打折时置办下来的一样。
李磊不是没看到过汪苗那惨样。
早起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他就见过了一次。那时候尽管现场气氛惨烈——近期只要有他们周队的地方，就全都是西伯利亚寒流来袭现场——他都没忍住笑场了，更别提午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助理法医小徐又把汪苗的肾很强壮的好消息跟他分享了一遍。
所以你想，李磊能怎么办啊？除了每次见到汪苗都……用憋不住的笑容祝贺他一遍，他也没别的能做的了。
平心而论，他也并不是一点建设性行动都没有。
那得知汪苗有着强健的肾之后，他当然也没忘了帮汪苗把这优势跟赵茜介绍了一下。
就在刚才他们周队满走廊叫他之前，他正在痕检实验室一边忙着在高倍显微镜前检验制毒工厂提取的纤维构造尝试追溯源头，一边跟正在旁边桌子上用图谱仪试图提取林铮案中录音笔上残留的蛋白质指纹的赵茜认真地科普肾的重要性。
就是纯理论性探讨，真没任何职场性骚扰的意思，相信赵茜也看得出来，因为这哥们儿正在给她讲肾小球滤过率。这玩意儿怎么听都不像是开黄腔是吧？
赵茜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就当补习了内科知识了，一边不禁为她这直属领导发愁——照这理工科钢铁直男的属性发展下去，他大概只能孤独终老了。
并不是说赵茜希望李磊对她产生兴趣啊——她现在正在患得患失犹豫不决，实在不需要另一个人再闯进她的情感世界里裹乱——但问题是一不算难看的异性对李磊的吸引力没有肾脏构造和过滤原理大，这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是不是？
这李磊同志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聊天方法的话，那跟他相处超过五分钟而不想给他两巴掌的异性可能只有他们楼外犬舍里的德国牧羊犬了。
想到这儿赵茜不禁有点庆幸，都是在长丰支队这么个风水看起来有点问题的地方，汪苗能成长成目前这样实在算是天赋异禀。
——虽然嘴很招欠，但无论如何他的审美还算是正常的。
这种优势，不比较是看不出来的。你看，把汪苗和李磊放在一起这么一比……
而周巡很显然跟赵茜想到了一起，因为这时候赵茜听到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李磊！汪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李磊听到他们支队长对自己的呼唤时，一句话刚说到一半，手上还整调焦距呢，忽然就没了声儿。
赵茜有些担忧地从工作台上抬起头，看着他们技术队负责人脸上带着矛盾挣扎和对生命的渴望，手脚麻利地归拢物证收好显微镜——简直像是个程序调整到优先响应领导任务分派的机器人——然后夺门而出奔着支队长办公室就去了。
很有可能不是长丰支队的风水问题。
大概应该负责任的是他们的现任领导周巡。
赵茜想。
就在这种氛围下挣扎求存，他们支队肯定盛产单身狗啊。
一进到周巡办公室，李磊脸上那因汪苗而绽放出来的开心的表情登时消失个无影无踪。
之前大数据那事儿他可没敢忘。当时周队脸色都变了。在李磊的印象里，他们周队不是没变过脸色，通常都是因为愤怒而涨红，或者因为不爽而阴沉。像是象征着恐惧、紧张的苍白是极其罕见的。
长丰支队长周巡什么也不怕。
不怕人更不怕事儿。
但两年多前霞姐那个案子是整个长丰支队的禁忌，在案子里殉职的伍玲玲也是个不能提的名字。这队里只要不是周舒桐、赵茜这种新来的，所有人都知道。
那案子发生时李磊并没在现场，而因为案情调查涉及到支队领导，所以整个长丰支队在案子后续处理中全员回避了。
所以他其实知道的第一手资料并不多。
但他确切地知道，这个案子对关队打击很大。
李磊自认不是能敏锐体察人性的好刑警，他更善于跟物体打交道。但他也看得出来他们关队在那个案子之后的变化。
从关队伤愈归队后就再也不值夜班，而且整个人也越来越阴郁。从前关队是严肃认真，但并不是不会笑。这案子之后，关队也还不是不会笑，只是笑容从来没进入到他的眼底。
这案子对于市局、对于刘长永来讲已经结了，但是对于关队来讲并没有。
那对当时的周助理，现在的周队来讲当然也没有。
因此对于当时的技术队成员，现在的技术队科长李磊来讲，同样没有。
市局是上级领导单位，他们给的结论一般不会错。
而对李磊来讲，关队绝对不会错。
所以李磊是随时准备着的，就等他的领导一句话，他就上场。别的他可能不行，就比如搏击、射击甚至审讯抓捕，这些他都不在行，但是现场勘验和物证分析他是一把好手。
就等一句话，他就打算拿出看家本事把这案子终结在他们长丰支队。
但两年多了他始终没等到。
如果林铮的录音里真的提到的是这个案子，那就等于说林铮的死跟伍玲玲、霞姐的案子是相关的，等于说林铮案跟长丰支队，跟周队，尤其是跟关队有某种关系。
对于一个谋杀案来讲，与其建立了无法解释的关联绝对不是好消息。
当李磊从录音里领悟到这个事实时，他就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而他预估，关队和周队比他与案子关联更深，而面对当前这个复杂险要的局面，周队绝对要发作一下的。
但显然，周巡的城府比他想像的要更深，虽然变了脸色，但终究并没有说什么。
刚才在实验室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周队看起来不是把火压下去了只不过是反应弧比较长。所以，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
循着自己头脑中的推论，李磊怀着必死的认识走进了支队长办公室。
“小李，”周巡和颜悦色地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来，坐！”
李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我操这什么操作？
别说他，他也没听任何人说起过，年后这些日子里进到周队办公室谁有幸坐下来过。
“不、不、不，”李磊谦逊地摇手，“周队我站着就行。”
周巡皱了下眉。
他这属下近期都有点怪啊。
其中最怪的就属这技术队的李科长。
这小子不是又脑补出什么了吧？
周巡忍不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这小兔崽子今后那些带颜色的小说还有那些不知所谓的电视剧电影就他妈少看点吧。他真是实在没兴趣把魔爪伸向他这些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下属们，男的女的都一样。
看到周队皱着眉看着自己，李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好。
“周队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问，语气恭谨，但就是一脸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是这样啊，小李，我这儿呢，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因为李磊的诡异行为，周巡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是不是正确的了。但从技术的角度来讲，李磊确实是他们长丰支队最强的了，换句话说，就是在周巡能信任的人里，他最强。“不是感情上的私事儿啊，技术上的，纯粹是技术……”忽然想起这话也有歧义，周巡忙又补充，“通讯技术。”
听了周巡的话，李磊的表情瞬间就鲜活了起来。
我操吓死了。原来不是大数据惹的祸啊。
虚惊了一场的李磊听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立刻就还阳了。
“您说您说您说！”他激动地道。
“我这有个电话号码，你帮我定位一下。”周巡看着李磊的面部表情，想从中找到一丝抗拒的意思。
他事先说明白了这是私事儿，那就意味着不是他们可以用警方合法权限来办的事儿，而这个号码的主人不管是谁，也不能当作犯罪嫌疑人来处理。
换句话说，这事儿违法。他们获取的信息不能用于举证，而隐私权被侵犯的主体随时都可以举报他们，甚至告他们。
“手机定位？”李磊脸上出现了一丝无法理解。这不就查一下的事儿吗？还弄得这么正儿八经的。“哦。”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合着这是私人行为。李磊那张平时稳当但是也经常逗逼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迹象。
“周队，您能告诉我句实话吗？这号码跟两年多前那个案子有关系没有？”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
一般来讲，或者说过去共事的这些年里，这个技术队负责人从不多嘴，当然这仅限于在他职责所在的领域——他好像把自己的好奇心都堆到了生活方面。
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询问工作内容背后的东西。
李磊这个人是个矛盾综合体。你说他胆小，怼胡立国时他又胆大如斗；你说他内敛稳当，这小子八卦心又比谁都强且喜好脑补。
但有一点周巡是确定的，那就是他这个技术队李科长肯定是个有原则的人。
所以在他脸上出现挣扎的时候，周巡能理解。
他要是不愿意帮忙，周巡一点意见都没有——李磊毕竟不是汪苗。
但问出这么个问题，周巡就想不明白了。
李磊不是应该更关心自己的行为会带来的麻烦吗？
他为什么会询问起两年前的案子？难道仅仅是因为林铮录音笔里提到这个，所以让他产生了联想？而这种联想对他是否愿意以身试法又为什么会至关重要？那么最后，他到底是希望回避那个已经结了但却总有点令人疑窦的案子，还是他感兴趣？
尽管不能理解李磊的考量，周巡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关宏峰是那案子的当事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不能说没有。”他谨慎而如实地回答。
“行。”李磊站起身，“只要我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他伸出手。
已经等了两年了。李磊甚至觉得自己这两年里努力学到的每一点新知识新技术，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也许仍然不够，但他不是还有进步空间呢吗？
周巡压下心头的疑惑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但仍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这伸手是跟自己要号码的意思。他从桌上的笔筒里抄出只还能写字儿的笔，用左手——就他那右手还不太适合抓握任何东西——把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抄在记录本空白的一页上，撕下来叠好，又小心地把接连印了印子的几页撕烂了扔垃圾桶里。
“私人号码，不能外传。就咱俩知道，多一个人就是你的事儿。成吗？”在把那张纸递到李磊手里之前，他说，手里捏着折起来的纸张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没问题。”李磊捏住纸张的这头，也想了想，“如果能定位到，我会立刻给你定位的范围；如果定位不到，我会想办法圈出个范围来，但是需要时间。你急吗？”
周巡终于又看到他那在技术领域里稳稳当当的李科长了。“行啊。”他松开手指。“不是，定位不到还能有其他方法？”他问，其实并没有真的很惊奇。不然他找李磊干嘛呢？
“我自己写的程序，准确性有数学建模的理论支持。我可以跑上几天，把定位到的大量基站数据做个分析，找到其中规律。所以我只能给你圈定个范围而不敢保证精度，而且还需要时间。”李磊解释道。“因为这个原因，在工作中我并没有把它拿出来公开使用，但是我私下用已经有明确结论的那些案子做过实践验证。”
作为一个搞技术的人，他从不把话说得太满。
——那就不科学了。
周巡竖了竖大拇指。
看来他没选错。
这一次，周巡可不想那么被动了。
他他妈再也不想那么被动了。
不管关宏峰怎么想，也不管他做什么计划，既然他留了个尾巴给周巡，那周巡为什么要放过？
他总不能一辈子被关宏峰牵着鼻子走吧？
而且还他妈时刻担心自己出现得太晚，离得太远。
又他妈的吓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靠他妈的酗酒度过每个夜晚，把绕道和光小区撬门别锁进去探看作为常态，等着人家联系自己就像是等着皇帝宠幸的后宫佳丽似的那么望眼欲穿。
不行，绝对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