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星》第二卷 众生的面具 第八章 玻璃心
哈————
莫伦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莫伦一开始其实没想到克莱顿会对自己的身份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对自己腰间的这枚坠饰的分量并没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毕竟当时芒也就只是把这坠饰随手丢给了自己而已，也没什么颁发仪式之类的，在莫伦眼里，除了这坠饰上那特殊的光芒色泽以外，和街市上售卖的饰品并无两样。
莫伦走在回指挥室的路上，风邈和大狼他们跟在身后，坚硬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响声铿锵。
但无论如何，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莫伦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地位显赫的灵锦直系贵族。
就感觉一股热血忽然流遍全身，自己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双臂很自然的敞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而现在自己正风度翩翩，铩羽而归，身后跟着一众簇拥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种感觉，也不错啊。
就是刚才可真是为难那个执行官了。
叫克莱顿...是吧。
以前当雇佣兵的时候好像也在新闻上听到过几次他的名字。
他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确实是让我很想给他一拳，但是，我恐怕能理解他。
他至少还有勇气和普通的灵锦贵族交谈，不像马尼的那些手下，仅仅是站在灵锦贵族面前就被吓的魂不守舍了。
那些人可是真的随时都想要把这些灵锦贵族生吞活剥。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甚至还在和灵锦贵族做生意。
虽然黑是黑了点，但是对几乎完全脱离帝国市场的灵锦贵族来说，这倒也算是个难得的军火来源。
而且...而且...
我总感觉，他其实不是个什么坏人。
这想法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但就和我第一次见到大狼时那样，就是觉得...这个人还可以。
虽然他嘴上一点不留情面，但我总觉得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几分同情。
本该在帝国人眼中看到的对灵锦贵族的憎恨，我却没看见多少。
说不定他没准还是个挺温柔的人？
...呵，想什么呢我。
但是，刚才会不会还是有点太过了？
克莱顿临走时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恶意，就只是充满了恐惧。
发自内心的那种恐惧。
那一刻，他只想跑。
他好歹也是个执行官，有自己的尊严和体面的。
说不定用更正式和温和一点的手段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呢？
应该，能做的更好的。
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
如果是晴星的话，她肯定不会像我一样鲁莽。
她很会思考，也富有心计。
一定能做的比我更好。
一定能...
想着想着，莫伦内心之前的那股短暂的愉悦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毫无道理，却又挥之不去的厌恶感。
忽然一下子，冲到了莫伦的心口，死死地堵在了那里。
...不对。
总感觉哪里不对。
不光是做的不好...
说不定，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做这些...
咚，咚。
军靴砸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忽然变得刺耳。
莫伦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了别在自己腰间的那枚坠饰。
光鲜亮丽的那只凤凰，莫伦现在只觉得它沉重。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把那枚坠饰摘下来，丢到一边。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是灵锦的直系贵族。
“哈————”
回到舰桥之后，莫伦一屁股坐到舰桥里的一个沙发上，两支胳膊搭在腿上，低着头，叹着气。
大狼和他的几个手下围在一边，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不解。
“他刚才不是狠狠的给灵锦贵族出了把风头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失落？”其中一个手下悄悄地说道。
“不知道。”另一个手下回答道。
“他回到舰桥之后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又另外一个手下回答道。
大狼则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莫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至于莫伦本人的心情，此刻其实非常复杂。
谈判刚刚结束的时候，莫伦其实也是十分得意的，那个叫克莱顿的人被他吓得不轻，而且也让他成功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接下来...就只能希望诗雨会配合自己，把马尼安排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
本来是很顺利的。
明明没什么要去烦恼的。
可，可...
“哈————”
莫伦又深深叹了口气。
围在他周围的那几个人感觉没兴趣了，就散了，只留下了大狼一个人。
大狼又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然后走近了一些。
“你原来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
“就，有点玻璃心的那种？”
“......”
莫伦没说话，而是又低下了头。
他感觉更难过了。
说不定大狼说的是对的。
“那个叫克莱顿的人因为你犯难，所以你觉得难过？”
莫伦嘎巴了一下嘴，想说些什么，但立刻又咽了回去。
他的心情告诉自己，大狼其实说的没错。
他确实觉得让克莱顿如此犯难有些不太稳妥，但这绝对不会让莫伦失落成这样。
倒不如说，莫伦其实压根就不在乎那些人，就算他们一下子全都暴毙，死在自己面前，莫伦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当时译光弄死那个马尼的小手下的时候，莫伦其实都觉得痛快的很，感觉灵锦的噩梦之吻是个很方便的杀人技术。
但无论如何，克莱顿他们毕竟还活着，而莫伦也没打算把事情做到那种份上。
“我不知道。”
莫伦依旧低着头，小声说道。
“哈————你何必搭理他们那种人？”大狼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大狼，你说，换了晴星，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做得更好？或者说，根本都不用像我这么麻烦，还跑来跑去的，之前因为我你还教训了韩卢一顿。”
“...哈，那都不叫事儿，是不是，韩卢！”
大狼拉高了嗓门，朝着舰桥上的韩卢说道。
“是！头儿！”
韩卢的额头上贴满了创口贴，脸颊上还绑着纱布，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看上去相当放松。
实际上不光是他，整个指挥室里的氛围都很惬意，和之前大狼大发雷霆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听到韩卢高亢的语气，莫伦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释怀。
他忽然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没法消遣，却让自己非常难过。
“兄弟，你其实没必要同情那些帝国人，咱们有难的时候他们可从来都没同情过我们。”
大狼想要尽可能地安慰一下面前的这位好兄弟，但是，他实在是不太能和莫伦共情。
他虽然不像那些极端的绮煌贵族那样把帝国人视为生死仇人，愿意随时随地豁出性命拼个你死我活，但也确实打心底里不喜欢帝国人。
要是他能用灵锦贵族的能力看到莫伦此时的心情倒还好。
但他本身的星辉力很弱小，弱小的和没有几乎没什么区别，而且就算不那么弱小，莫伦本身也免疫灵锦贵族的驭星术。
莫伦自己也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几乎完全看不出来情感上的波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装出来的，还是他本性如此。
大狼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是在什么环境里成长起来了。
但...灵锦毕竟选择了他，他的童年总要强过自己吧。
大狼能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他的真诚，莫伦说的每句话大狼都能听懂，但真的就是没办法完全理解他的想法。
真的是自打大狼见到莫伦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这样。
总是一副戴着面具的样子。
恐怕没人能看到他真正的内心。
...
没有吗？
呃...我是不太懂这种事情...
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吧？
“我说啊，兄弟。”大狼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怎么了？”
莫伦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微弱。
“你是不是想大小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