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药 54 黑喵
盛遥将手机关机重启后依然没有服务,不得已跑去路边求助, “先生, 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
对方比盛遥年长许多, 看到小姑娘急得满头大汗不忍心拒绝, 把手机递了过去。
盛遥急忙拨通了花亦的电话。
电话接通, 盛遥的‘喂’还没完全说出来被单方面挂断。
盛遥快速跳动的心停住,脑子乱做一团。
反应几秒, 盛遥忙不迭失地往回跑。
她离开后不久,警方的车子停在了大楼前面。
车门打开, 三名警员迅速从车上下来往里走。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跟在最后, 步伐看似缓慢,却丝毫没有和前面步履匆匆的几人拉开距离。
彼时的负二层, 刘钊正站在一旁看花亦解剖小白鼠。
不久之前,袁一琦和吕廷昕也在这里出现。
“活体动物实验的事儿什么时候落在你身上了?”刘钊随口问道,沉凉的目光在偌大的实验室里游走, 看似不经意,实则每到一处都会把那一处的摆设与记忆里的画面对比。
如有出入, 刘钊必定上前查看。
花亦冷静的目光之下紧张到窒息, “今天实验室照常关闭,他们都去休假了, 我闲着没事就过来了。”
“是吗?”刘钊一边朝墙根的柜子前走一边和花亦‘闲聊’,“不用这么辛苦,我看过报告,这批新药的临床效果不错, 用不了多久就能投入生产,按照约定,新药一旦上市,你女儿就能正常走手术流程,你可要养足精神好好照顾她,即使手术成功后续治疗也不能马虎。”
刘钊满是‘关心’的话让花亦手里稳稳的刀偏了一分,血顿时溢了出来。
怕李钊察觉自己的失常,花亦侧过身体挡住刘钊的视线,迅速善后。
花亦稳住声音说:“刘总说的是,这次还希望你兑现承诺,新药上市后给我女儿公平的机会等手术,同时,放我自由。”
刘钊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放你自由可是我的一大损失,要是可以,我还想多留你几年。”
“刘总过奖了。”花亦转身,看到刘钊所处的位置时眸子骤缩。
他正凝神站在存放实验器具的柜子前,似乎要透过紧闭的柜门看清里面的东西。
往旁边不远......是花亦专用的实验桌。
桌下,吕廷昕一手捂着袁一琦的嘴,一手按着伤处,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刘钊转身,脸上漂浮着一层笑意,“你的能力毋庸置疑,留在这里是我捡了便宜。”
“我......”
花亦刚要开口,刘钊突然转回去,以迅雷之势拉开了柜门。
因为用力过猛,柜子里摆放整齐的器具前后晃动,随时有可能掉落。
花亦握紧了手术刀,紧张情绪快速浮现。
刘钊侧目看了眼花亦,随即面色如常地收回目光,在柜子里游移。
柜子是花亦不久前才让人置办的,除了上层摆放了些东西,下层空无一物,刘钊随便一眼就能看全整个柜子里的内容。
里面没人。
刘钊合上柜子,丝毫不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尴尬,“有你在,连一个小小的柜子都被打理得这么整齐,你说,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花亦扯动嘴角,尽量不让自己的紧张外露,“我为什么留下,刘总很清楚,袁必一再说这种违心的话。”
刘钊笑笑不说话,提步朝花亦的实验桌走去。
“刘总!”花亦无意识提高音量。
刘钊停下,“有事?”
“想请刘总帮忙看几组数据,不知道刘总有没有时间?”
刘钊不拒绝,却也没改变往前的步子。
花亦本能上前。
花亦稍一动,刘钊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问道,“不是要看数据,你不去拿?”
花亦,“这里每天都在做动物活体实验,不干净,刘总还是和我去办公室看比较好。”
刘钊摆摆手,“没关系,血腥我见得不比你少,就在这里讨论,你去拿要看的数据,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刘钊加快步子朝桌边走。
花亦紧张地手心冒汗,被攥在掌心的手术刀在刘钊要走到桌后时动了。
“砰!”实验室的门猛然被推开,撞在玻璃墙上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花亦迅速收起手术刀,同回身的刘钊一同看了过去。
看清楚来人,花亦难言兴奋。
桌下放好袁一琦,已经挪出来半步的吕廷昕则再次躲了回去。
门口站着三名警察,为首的拿着逮捕证,面色寒凉,“刘钊,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与六年前的儿童性侵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刘钊惯有的从容淡了,“证据呢?”
警察收起逮捕证没有回答,他身后,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刘副院长放心,除了六年前的案子,我还有很多事想向您讨教一二,您想要的证据只多不少。”
刘钊看着男人,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周正。”
“是了。”周正微微弯腰,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却不显卑微,“多年不打交道,难得刘副院长还记得鄙人。”
“是很多年了。”刘钊从桌旁走出来,表情冷冽,“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唯一一次交集是因为我未婚妻的死,当时......”
“当时,我不过是去警局认领一位好友的遗物。”周正截断刘钊的话,语气冷了下来,“因为太过悲痛,没注意到刘副院长也在那里,还望刘副院长不要见怪。”
刘钊警惕地眯起双眼,压低声音,“你去认领谁的遗物?”
周正沉下嘴角,“......沈家大公子。”
刘钊猛地睁大眼睛,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周正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刘副院长,请吧,到了正经地方才好说话。”
刘钊笑着整理了下规整的衣领,笑道,“一会儿还请周大律师嘴下留情。”
“刘副院长客气了,周正是个直肠子,说话不懂拐弯抹角,一会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要请您理解才是。”
“好说,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周正心里闪过一句‘卧槽’!
他长到四十多岁高龄,还从来没讲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罢,刘钊朝几人走过来。
随行警员下意识移步让开路给刘钊走,为首的警察寒着脸掏出来手铐,言简意赅,“执行公务。”
话落,冰冷的手铐套上了刘钊手腕。
刘钊低头看了眼,目光发寒,但没有反抗。
马上要踏出实验室时,刘钊忽然停下,背对站在手术台边没有开过口的花亦说:“我一直以为你女儿就是你唯一的软肋,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花亦,你很好。”
花亦低头,笑得讽刺,“不好,怎么能被你‘看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到现在这副田地?”
刘钊,“哼!”
“请!”警察暴脾气地推了刘钊一把。
刘钊侧目,眼神锋
利。
警察不以为意,公事公办地押着他往出走。
周正原本不想跟,犹豫半晌还是觉得刘钊的戏看一场少一场,他要格外珍惜,于是跟了出去。
离开地下见了光,原本被刘钊找来坑吕廷昕的记者成了把刘钊送上头条的主角,镜头纷纷对准了锁住刘钊的手铐。
周正靠在柱子上,来回摩挲着下巴心想,这押刘钊的警察怕不是和他有什么过节,不仅不帮忙拦着记者,怎么还像在给他们机会多拍几张刘钊的落魄照?
想不明白,周正摇摇头折回了负二。
进门的指纹验证周正有,花亦早就帮他录好了,为的就是突然情况发生时能行方便,要不是因此他才懒得跟警方跑这一趟,替人开门真不是他的风格。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周正在实验室里多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躺在手术台上的袁一琦,一个是正在帮她处理伤口的吕廷昕。
吕廷昕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平平淡淡的,细看之下隐约藏有几分担心。
周正记得这双眼睛。
多年前,他不远千里去看沈梦瑶的哥哥时,从他手机里的照片中看到过。
那时候,它们是在笑着的。
照片中的吕廷昕用薄薄一本党章遮着脸,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笑容从唇边一路蔓延至眉梢眼角,笑得......阳光灿烂。
现在,这双眼睛连担心都这么平淡。
“借一步说话?”花亦走到周正身边低声询问。
周正收回凝固在吕廷昕身上的视线,点点头以示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轻轻带上门,隔绝了里面细微的呼吸。
“谢了。”花亦率先开口,没头没尾。
周正怔了下,无奈地笑了出来,“不至于这么客气,我们认识虽然不过短短几天,但想把刘钊扒皮拆骨的愿望是一致的,说到底,这次如果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他今天想针对她们,也不会在还没准备万全的时候要求警方重新立案侦查。”
“抱歉。”花亦自责,“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今天也是病急乱投医才给你打了那通电话,希望没有打乱你的节奏,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到逮捕令很麻烦吧?”
“小事,我家那个关键时候顶的上用。”
“你家那个?”
“就......”周正尴尬,人花亦是有女儿的人,对同性恋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感。
“咳!”周正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别担心,我顶得住,多熬几个夜而已,一定会在羁押到期之前将证据准备充分移送法院,之后......”
周正舒了口气,语气微沉,“就等审判了。”
“能不能判死刑?”
“能不能?”周正笑了,“你应该说必须能!”
花亦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死,太轻松,但刘钊的罪只能用死偿还。
“话说回来。”周正恢复闲聊的随性语气,转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我们之前似乎没有过任袁交集。”
花亦找上他和袁一琦上门在同一天,那天,他开的‘会’就是同花亦见面。
从他的叙述中,周正整理出来刘钊这些年为了研发新药的所作所为,每一样都透露着商人的无情和他独有的冷血。
“我刻意找上你的。”花亦后退一步,靠在玻璃墙壁上满身疲惫,“我女儿的身体拖不起,我没时间继续和刘钊周旋。”
周正哽住,花亦跟他说过这件事。
“对不起。”周正道歉。
花亦不在意,“没什么对不对得起,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小事,真正替受害者讨回公道还要靠你。”
周正拍拍花亦的肩膀,言辞恳切,“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除了帮你们其中也有我自己避免不了的私心。”
“话虽这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们。”
“可不得尽心尽力。”周正假装叹气,“你们这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真被刘钊逼急了,恐怕争着和他玩命。刘钊的事儿如果真被你们私下解决了,我们有理最后也站不住,靠警方......到底是外人,我信不过,现在配合他们只是因为走流程避免不了,但严格说起来,我们依然靠的是自己,只不过是用了正规名目而已,所以别想太多,安心等结果就好。”
周正一番话让花亦的心彻底沉静下来,转念又想到了刘钊发的那条内容不实的微博和吕廷昕当众与人动手的事实,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悬至高空。
“希望刘钊被抓的新闻能压得过沈医生和吕廷昕。”花亦说。
周正皱眉,“我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喜欢的姑娘,不管谁出事,我都得自裁谢罪。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看看情况,里面的情况一稳定马上送走!”
周正边说边快步离开。
“我明白!”花亦扬声答应,随即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吕廷昕正在收尾。
“怎么样?”花亦问。
吕廷昕又气又笑,“机灵着,表面看起来严重而已,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沈医生那边不好交代。”
话落,袁一琦的手机响了起来。
花亦将手机拿过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时苦笑,“说谁来谁,你接?”
吕廷昕扬扬手里的东西,“忙,你接。”
花亦,“不
然,让袁一琦自己接?”
两人同时看向因为麻醉沉睡的袁一琦。
睡梦里,姑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伤会不会挨打。
花亦和吕廷昕相互推脱半天,最后还是吕廷昕妥协。
电话接通的瞬间, 沈梦瑶的‘暴怒’吓得吕廷昕差点扔了手机。
她还是第一次见沈梦瑶发这么大的火。
“梦瑶, 是我。”吕廷昕握着电话, 很想把‘睡’得酣畅淋漓地袁一琦揪起来接电话。
听见吕廷昕的声音, 沈梦瑶的情绪缓和了一点, 压着脾气问,“她怎样?你们在哪儿?”
“你别急, 我们还在花先生这里,他这边的设备很齐全, 我已经帮袁一琦处理过伤口了, 袁一琦知道心疼自己,下手留了余地, 表面上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往轻了说只是皮外伤, 你不用担心。”吕廷昕解释得没有底气。
“留余地?”沈梦瑶气笑,“我看她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她回来那会儿我就和她说刘钊心狠, 让她不要自作主张, 她倒好,扭头就自己送上了门!是不是之前让我别参与刘钊的事, 说她自己不会用鸡蛋碰石头都是跟我说着玩的?!”
“这......”吕廷昕为难。
沈梦瑶生气她没见过,怎么劝?
吕廷昕正犹豫着,沈梦瑶的火烧到了她这里,“还有你!你马上四十的人了, 跟她一起胡闹?!”
沈梦瑶的语气火药味浓重却格外窝心,放在平时,吕廷昕必定听进心里,今天,她笑不出来,“梦瑶,你哥的伤和刘钊有关。”
沈梦瑶心口燃烧的怒火熄灭,只留一片寒霜,“你说什么?”
吕廷昕握紧手机,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刘钊的话,“他说小哥的伤不是意外,是他!是他拿钱买了小哥一条腿!”
吕廷昕压抑着喊完,耳边安静的能听见沈梦瑶的呼吸声。
“梦瑶。”吕廷昕后知后觉自己失控,小心地叫沈梦瑶。
沈梦瑶冷静得可怕,“我知道了,你留意自己的身体,一琦那边......拜托你帮我带回来。”
“我,梦瑶!你别着急!刘钊已经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周正有把握让他进得去出不来,我们静观其变,你好好上班,不要被他发的那条微博影响!”
“我明白。”沈梦瑶站在走廊里,平静地看着经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可我等不了。”
“梦瑶!嘟嘟嘟!”
沈梦瑶挂了电话,只留下急促的忙音。
花亦从吕廷昕紧张的表情和语气里能分析出大概,他不多问,主动说:“我送你们离开。”
“好!谢谢!”
这边,花亦争取每一秒时间把两人送到安全地方,医院,沈梦瑶把给袁一琦的资料一一公之于众——刘钊多次窃取她的科研成果,派人跟她上手术差点闹出医疗事故,滥用私权压着她升职,缩减科研经费等等,每一样都能让刘钊从这个圈子,甚至成为整个舆论抨击的对象。
记者,医院的同仁,包括不知前因的病人及家属均为之震惊,同时他们疑惑。
“一面之词,您怎么证明这些资料是真的?”一名记者问。
沈梦瑶看向那人,目光冷淡。
后者明显被嗝了下,方才的气势弱了不少,“事关刘副院长的声誉,还请您解释一下。”
沈梦瑶收回目光,叫了下护士长,“姐。”
护士长立刻抱着几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盒上前。
沈梦瑶打开其中一个文件盒,从里面取出一沓文件。
不大的A4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批注。
“这些是我近几年的科研资料,包含了所有课题的全部研究数据,从最初提出课题,到最终实验论证的每一份手稿都在,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对比出这里面的手写体批注不是出自刘副院长之手。”沈梦瑶不紧不慢地陈述。
记者们的镜头紧密地聚焦到沈梦瑶手里的资料上,试图把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拍摄清楚。
沈梦瑶没有拒绝,也没有意配合,确定他们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后便放回去,转而从最下面的盒子里拿出来一张光盘。
“这张光盘是当年那场手术的录像,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帧都包含在内,足够证明当那场所谓的医疗事故不过是刘副院长这位有心人刻意安排。”沈梦瑶说。
此话一出,别说是记者,连护士长都惊讶地难以自持,“梦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要是早拿出来怎么可能被人误会,还停职那么久!”
“是啊!明明有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您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难道不是为了替自己辩解造假的证据?”记者言辞尖锐。
“因为我不知道有这盘录像。”沈梦瑶淡薄的嗓音压过了现场的质问,“前年年底,为了完成年度任务量,我不得不在被刘钊拿走论文后加班重新写,那一整个月,我几乎住在医院,白天门诊,手术,晚上值班,稍微空闲就要去图书馆和资料室查文献赶进度。我那段时间的生活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在资料室独处,在成千上万的手术录像中发现这盘被丢弃,却能够为我作证的录像。”
沈梦瑶说完,周围的窃窃私语密集起来。
附属医院稍微有点资历的人就能回忆起那一整个月的黑白颠倒沈梦瑶是怎
么熬过来的。
单单一句辛苦根本没办法形容。
记者们开始相信沈梦瑶的话,同时,还有另外的疑问产生,“可您的背景殷实,能力出众,如果您执意不接受刘钊的要求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可根据您的描述,您在过去六年里对他一再妥协,这是因为什么?”
沈梦瑶笑了。
温柔,深情。
离沈梦瑶最近的护士长看到这个笑容心揪成一团。
闪闪躲躲这么多年,沈梦瑶到底还是想把她和袁一琦的那段感情告诉所有人。
“梦瑶啊,你哪里软弱了,有关袁一琦的事你比谁都拧,尽管方式不尽如人意,心却始终坚定。”护士长在心里叹气。
护士长拧巴的一口气没捋顺,沈梦瑶开口了,“因为刘照的欲加之罪,他未婚妻的死是意外,他却一再打着替她讨回公道的幌子怪罪于我,还因为我喜欢的人差点坏了他助纣为虐的‘好事’,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刘钊用她的安全作为筹码,我除了听从没有第二个选择。”
刘钊不是什么碌碌无为的商人,更不是一事无成的医生,他用钱和名声堆砌起来的身份决定了他没有刻意隐藏的过去会被媒体扒得一干二净,他未婚妻的死自然逃不过。
刚才,沈梦瑶一提,记者们马上就可以回忆起当年那场意外。
的的确确是场意外。
“那是天灾,刘副院长不这么认为?”记者问。
沈梦瑶笑了下,一点也不温和,“这你们要问他。”
“那您喜欢的人是谁?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被刘副院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沈梦瑶沉默片刻,等到眼底被刘钊这两个字划得支离破碎的光连成一片时再次开口,“她差点把刘钊未婚妻的弟弟送进监狱,她,是个女人。”
————————
沈家,袁七七捧在手里的饭盆掉落,汤汤水水撒了一身。
“袁一琦死了,袁一琦死了......”
袁七七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等到吕廷昕抱着袁一琦消失在楼顶时“哇”一声大哭出来。
正在书房讨论问题的沈父和沈母听见袁七七的哭声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
看见袁七七身上的污渍,沈父和沈母下意识以为她被烫着了,赶忙牵着袁七七往卫生间走。
袁七七脑子里全是袁一琦受伤的画面,被带出去很远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该为袁一琦做点什么。
“我要去找袁一琦!”袁七七挣脱开沈母,大声哭喊,“袁一琦死了!我要去找袁一琦!”
沈母舒展的眉心拧成一团,转身用眼神询问沈父。
沈父摇摇头,同样一脑袋雾水。
沈母挡住袁七七的去路,好言好语地教育,“袁一琦好好的怎么会死?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这种话,不吉利。”
袁七七胡乱抹着眼泪,哭得险些背过去气,“我看到了!电视,电视里都演了,袁一琦死了!”
袁七七这么一说,沈父立刻跑去了客厅,沈母停了下,拉着袁七七也跟了过去。
新闻已经过去,沈父换了好几个台才从重播的内容里看明白袁七七话里的意思。
沈父当机立断,“我马上联系梦瑶,她肯定知道袁一琦的情况!”
沈母自然不会有异议。
他们二老虽然还记恨袁一琦藏着袁七七的身份,甚至,甚至和自己女儿谈恋爱这件事,但小时候的怜惜,长大后的心疼都还在,他们无论如袁也狠不下心眼睁睁地看她出事。
沈父去拿手机联系沈梦瑶,袁七七害怕地抓紧沈母的手,仰起头,眼泪珠子不要命地往下掉,“袁一琦是不是死了啊?!你们让我去见袁一琦最后一面,妈妈,妈妈我就没见到,袁一琦不能和她一样!”
提起一次离家就再没见过的女儿沈母无比心疼,柔声安慰袁七七,“别害怕,袁一琦肯定没事,她不舍得你。”
“是!”袁七七边哭边重重点头,“袁一琦对我可好了!她肯定舍不得我!那你们让我跟她在一起好不好?袁一琦,袁一琦,你看我才几天不在袁一琦身边她就快死了,我见不到袁一琦也很难过,你捏捏我的脸,肉都要没了!你别让我在这里嘛!我不要在这里!”
小孩子一半委屈,一半撒泼的语气直直戳进沈母心窝。
沈母盯着袁七七脸上掩饰不住的伤心半晌长叹了口气,“我带你去找袁一琦。”
袁七七嘴比脑子转得快,“还有小梦瑶!小梦瑶也要在!”
沈母吸了一半的气堵在胸口,难受得紧,“袁七七,你别得寸进尺!”
袁七七梗着脖子,大哭,“袁一琦都要死了,你怎么还这么狠心!坏蛋!”
沈母,“............”
袁一琦啊袁一琦,你还真是教女有方!
不多久,沈父面色凝重地回来。
沈母悬着的心猛然掉落,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异常难受,“袁一琦怎么样?”
沈父,“袁一琦没事,躺几天就能活蹦乱跳。”
袁七七不哭了,猛力吸了下鼻子,将刚要掉下来的鼻涕吸了回去,笑得像个二傻子。
沈母的心也跟着缓缓回归原位,“那就好,那就好啊......”
“梦瑶出事了。”沈父补充道。
沈母抚着胸口缓气的动作停下,“梦瑶怎么了?”
“她说她喜欢女人。”
沈母,“......!”
沈父,“虽然现在人的想法比过去开放,但骨子
里的传统根深蒂固,梦瑶当着媒体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不是自掘坟墓吗?哎!”
沈父的话让沈母想起沈梦瑶毕业那年被人诬陷时的场景。
原本好好一个女儿,前途一片光明,却因为一段谣言失去了一切,同她一起失去的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
这些苦,他们不提起不代表忘记,午夜梦回才更能体会人世百态的辛酸苦辣。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顺了,怎么又提起了,还是在全国人面前......
过去不断刺激着沈母,为了克制情绪,沈母无意识握紧了袁七七的手,疼得袁七七又想哭。
“不行!梦瑶不能和袁一琦在一起!”沈母斩钉截铁。
袁七七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扯着嗓子哭得比先前更凶。
沈父安慰性地拍拍沈母的肩膀,“别吓着孩子。”
沈母恍然大悟,急忙放开袁七七,蹲下来哄她,“不哭不哭,外婆揉揉就不疼了。”
袁七七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哭得撕心裂肺,“小梦瑶喜欢袁一琦,袁一琦也喜欢小梦瑶,你们干嘛要生气?还打她!”
沈母虽然和袁七七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把她的性子摸透,知道她‘明白事理’,脑子装的东西不像小孩子,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一时忘了年龄差距,和她讲起了大道理。
“七七,你不懂,以,小梦瑶和袁一琦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会被人骂。”
袁七七抹了把眼泪,“我懂,她们和我是一样的人,是相互喜欢的人,我不会骂她们。”
沈母语塞。
袁七七此人长大了绝对是人常说的那朵奇葩,不该让她‘明白事理’的时候,她比谁都精,该让她懂的时候,她油盐不进。
“啊!”袁七七忽然尖叫一声,刚哭过的眼睛亮得人发慌,“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小胖!”
沈母,“????”
小胖又是谁?
袁七七来去匆匆,再回来时献宝似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沈母。
沈母狐疑地接过来,问道,“干什么?”
袁七七推推手机,“小胖那里有妈妈写的日记,他给我了,你看看!就微信里面,你看看!”
“日记?”她女儿的......日记?!
沈母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沈母以为这里面是自己女儿离家这些年的心情,然而,当她打开微信对话框里的文档,看清楚标题和第一页文字时,愣住了。
这不是她女儿的日记,是记录袁一琦过去六年的随笔。
寥寥几句就把那个小姑娘对感情的执拗描述了七八分,再往下看,字字珠玑。
袁七七见沈母望着手手机发呆,拉拉她的衣服小声问,“你看得懂吗?要不要我念给你听?我查了很久的字典,现在差不多能认全上面的字。”
沈母收起手机,低头看着满脸期待的袁七七,“你认识袁一琦很久?”
“嗯!我从出生就跟袁一琦在一起!”
“那你觉得她开心吗?”
“开心!”袁七七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完又郁闷地摇了摇头,“不开心,袁一琦跟小梦瑶才开心,不哭,爱笑。”
沈母弯下腰,小心地将手机挂在她脖子上。
“你不看了吗?你再看看,看完了就会让袁一琦和小梦瑶在一起,妈妈说她们要在一起,没篇日记后面都写了。”
沈母摸摸袁七七的脑袋没说话,随后手掌下移,轻轻握住袁一琦的手,“不看了。”
“......”袁七七难过。
须臾,兴奋。
“但是外婆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嗯?”
“试着让袁一琦和小梦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