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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神的孩子全跳舞

2023-08-22 23:23 作者:齐沢  | 我要投稿

那天晚上很冷,又是满月。 他坐在副驾驶上,手指因为攥得太用力而微微发抖。 直到点火前的一刻,这场见面都几乎是顺利的。没有人认出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我,或者内斯塔。 我们只是稍稍做了一点伪装——换到平日这种拙劣的伪装肯定要被那些球迷一眼识破,接着我们其中一个就要被愤怒的人群用胡乱投掷的报纸杂志什么的轰出去,另一个则须得要在老母亲似的念叨里面临非把手指竖起来拼命保证“这只是一次意外偶遇”的窘境不可。 但说实话,我并不在乎。我们只是分别为各自喜爱的球队效力——我是说,有时我们代表的就是各自球队的立场。但没有人能要求我们因为这个就互相敌对、反目成仇。那些无形的言语枷锁总不能持续到球场外呀——何况这是无数情人伴侣纵情宴饮、放肆舞蹈、高谈阔论而不至于被旁的闲话左右的一天。 那晚我带他来一家罗马球迷的餐馆。得益于餐馆内柔和得有些昏暗的灯光,和被洋溢着节日气氛冲昏了头的人群,当我们在橡木桌椅边落座时,内斯塔翻着大开本的菜单,低声和那位有着灿烂金发的女招待点了餐。 我看他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连说话的嗓音都带了些刻意为之的成分,就要忍不住开怀大笑了:“放轻松,今天这个日子没有人会注意到咱们的。” 他抬起头,迅速地朝我白了一眼。 我拉过他的无名指,玩笑似的在紧靠指甲的第一根关节那儿用嘴唇轻轻碰了碰。“而且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相信那些老古板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我说,“这是罗马城年轻人的今日特权嘛。” 他在桌面下用鞋底在我左小腿旁边来了一下。“弗朗切,”他收回手,直视我的眼睛,“我只是觉得应该小心些。” 我迅速地回撤了一条腿,把他还没来得及抽走的脚踝夹住,同时说了我一直以来想说的俏皮话,这是我之前和一个女伴开车兜风时突然想到的。 她说,“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一直认为罗马人就是古神的后代。我们迫切地需要一种身份认同,而上述身份认同是最具凝聚力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阔论,同时想着,如果留给这位小姐足够的时间,也许她能从存在主义一直谈到人类起源。我并不是要去批评什么诸如“丰满的理智内核”和与其相似的种种东西,只不过在多数时候,人类基本上都是视觉动物罢了。 在我找到合适的地段把她送回去之前,这位外表惹人怜爱的黑发小姐突然说:“有时你们球员几乎把俱乐部当成神了似的。” 这让我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自言自语地说,球迷同样也是。 我干巴巴地附和着她,心里想着这话用来形容内斯塔也近乎是有着相得益彰的贴切的。 仿佛体察到了我的敷衍态度,她眯起眼冲我笑了笑:“我就在这儿下车,托蒂。看得出来你的心早像远去的飞鸟一样离开了。”见我没有立即反应,她伸出手背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打趣说,“你瞧,为了这次约会我还特地涂了指甲油呢。” 我为我的走神向她道歉。 接着我们拥抱,互相道了晚安。 她甩一甩黑色的齐腰长发离开。 就在那时候我想到了这句俏皮话,于是我在接过女招待递来的酒杯后跟内斯塔说,“你这么担心,是因为拉齐奥叔叔在你们心里和神一样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卸了刚刚端着的僵劲儿。“这可不怎么好笑,”他露出那对兔牙,往椅背上靠了靠,“弗朗切,要是在你的笑话集里总硬凹这个,人家会怀疑你的拼写考试是不是我传答案给你的。” 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也笑起来:“至少作为笑话它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成功的笑话。”他评价说,“谁知道我是不是因为你才笑起来的呢?” 我故作惊讶地拖长音调:“一个人思考太多,会失去做人的乐趣——”我指着热闹的餐馆四周,装模作样地说,“你瞧,因为我们从来不多余地想什么,所以烦恼从来不会上门找我。” 他绽开一个更大的微笑。 那晚我们聊的很好、吃的很好,什么都好。如果不是点火前的小意外,原本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相当完美的一次幽会。 不过显然‘幽会’这个词儿从被创造出来开始就隐含着会败露的内核——我是说像所有作品里会发生的冲突那样,如果一个故事里缺少了起承转合,单纯使用描写的话,倘使你运气足够好,也许能误打误撞出一种低劣版仿《尤利西斯》的玩意儿。但事实证明在经销商的眼里,通俗的廉价爱情小说更合乎读者的口味:尤其在悲春伤秋的青少年群体里,他们只需要嘱咐手底下的作者在白纸上塞满无病呻吟的桥段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在点火前的一刻,我们还是被察觉了。那是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儿,长着一个红通通的鹰勾鼻子,头发和胡须都相当蓬乱。他靠在我们的车前盖上,嘴里只顾着嘟囔胡话。我猜想那绝对不是一点点餐酒就能在人体里奏效的变化,他绝对在酒馆待了快一下午,喝到脑子浑了、月亮升上来才晃悠悠地往外走。 那老头儿抬起眉毛,冲我笑了笑,脸上皱巴巴的。他一眼认出我来了。“嘿,咱们的罗马王子,”他对我说,“你怎么和拉齐奥的小子总混在一起呢?” 我攥紧了内斯塔的手,下意识地否认说,“没有的事。”内斯塔则扭头往后偏了个角度,显然有些欲盖弥彰。 其实我并不因此感到尴尬,否认也并非是对这年老球迷的内疚。讲真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热爱这个球队、获得胜利,在德比时奋力击溃拉齐奥更能表达我对罗马的责任心了。 就像老话里讲的那样: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我对罗马乃至罗马球迷并没有做错或者辜负什么,我认为这就足够了。他们当然有权利提出对我作为球员的期待,但至于我爱什么人,信任什么人,和什么人去约会,这就并不在他们管辖的范畴之内了。 其实我只不过因为关于“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信誓旦旦被打破而不知所措。我在内斯塔别过脸的一瞬间暗自祈祷,最好不要因为这件事加重他的小心程度,导致以后我要废更大功夫约他出来。 所以我作出了一个相当荒诞的决定,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良方’。我说:“你瞧,我只是带女友来餐馆吃饭顺便兜兜风呀。” 街边路灯相当柔和,我得眯着眼才能看清那老头儿的细节。我得意地猜想至少有两个人都会因为这个借口感到震惊的,就反而有了莫大的勇气,摇下车窗,从副驾驶的角落掏出一瓶指甲油来。 “她下车前刚刚涂完指甲油,不是吗?”我镇定地告诉他,“因为我的失误,这东西沾在她的衣襟上了——现在我正要带她去四处转转想法儿哄人开心呢。” 那老人古怪地摇了摇头,但他最终还是向旁边挪了挪,“祝你们今晚过得愉快。”最终他说,“虽然就算在今天约会实在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向外倒车,内斯塔摆弄着那一小瓶指甲油。他把盖子拧开了,凑近嗅了嗅,打了个喷嚏。 这闻起来像一股劣质油漆。 他看着我,我把方向盘打到另一边,随口说:“还是个挺有名的牌子呢。” “想看我涂吗?”他问,举着沾着甲油的小刷子晃了晃,“我猜你对这玩意挺感兴趣的。” 我说,那就涂吧。 他像做小孩子的填色游戏那样把十个指头全部涂满,涂得很慢很小心。有一小块在我拐弯时涂出去了,他用指腹抹掉,把剩下的一点颜色擦在我衬衫的衣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说:“我们应该去跳舞。” “我们应该去跳舞,”我又重复了一遍,说,“广场上所有亲热的密侣都在跳舞,一直到天亮,这是罗马年轻人的今日特权。没人能反对这种合情合理的诉求,所以我们应该去跳舞。” 内斯塔在指甲盖上吹气,想让颜色干得快一点。他抬起头,评论道:“你在想什么呢,弗朗切?” 我告诉他:“我在想,我应该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订一套晚礼服。” *此处有个并不好笑的低级冷笑话,拉齐奥拼写为【lazio】,叔叔拼写为【la zio】,而神的拼写为【dio】,【la】用于阴性名词前,拼写其实应该是【la dea】,即为女神意,没有【la dio】的拼法,但这里莎朗为了硬凑所以忽视了拼写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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