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7章 静静流淌
第7章 静静流淌
冷静点，雷娅，冷静下来，你总不能就这么拔出枪来杀进去。
一个人也许可以很冲动，但一般情况下都会在十几把若即若离的枪口下恢复理智。
因为发生了交火这种恶劣的凶杀案，警戒线后面的不止有一般的巡警，还有穿着三级防弹衣，端着突击步枪的特警。
这可不是她包里那支冲锋枪能对付得了的，何况还有两车，十多个。
好在雷娅在最后时刻刹住了车，没有直接冲进警戒线里面，后面的警察们也不觉得这个冒冒失失慌慌张张的高中生可能真的构成什么威胁，因此只是多留意了几眼，没有真的把枪口对过来。
“你有什么事情吗？你找谁？”
站在雷娅面前的警官再次开口发问。
“呃——我——没事，我只是走错了路，抱歉。”
雷娅低下头，躲开警官灼热的目光，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就打算转身离开。
“等一下。”
但是下一秒，警官却开口叫住了雷娅，“我能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吗，女士？”
雷娅心中一紧，她意识到应该是自己装枪入包的时候太匆忙，让制服包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棱角？
她没有去看制服包，这样会更可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警察，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哎？为什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警察微微皱起眉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终究还是避免不了冲突吗？
看到现在这个局面，雷娅的紧张和纠结反而一扫而空，不管内心有不成熟，信念有多千疮百孔，她至少还是一个战士。
她不畏惧任何挑战。
“好的。”点了点头，微微调整了一下脚步的位置，雷娅卸下肩上的制服包，在低头的过程中，扫视了一眼附近的警察配置。
四……不，五个，其中两个特警必须第一时间击倒，从这个角度应该可以正好在反应过来之前打中他们没有防护的颈部，然后是面前这个警察，可以先用爪刀阻止他拔枪，然后拉着他作为人肉盾牌，最后击倒树荫下的另外两个警察——
碰触到冰冷的制服包拉链的瞬间，雷娅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只要拉开拉链，战斗就将开始，雷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倒数。
三、二——
“雷娅？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清脆声音打断了雷娅的倒数，让她下意识地向后跳了半步，扭过头，清晨的光芒透过街边繁盛的法国梧桐的枝叶，零零散散地散落在橘黄色少女的头肩之上。
盈若缺左手拿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右手还提着一包，脸上的表情从惊奇转化为恍然，然后又转为狡黠。
“我懂了，你也起晚了，没赶上今天的理科测验，所以索性不去了对吧，哈哈哈哈哈哈。”
“南边警戒线，总台叫，回复。”
盈若缺几步走到雷娅面前，但没等她再开口，雷娅身边警官肩膀上的对讲机的呼叫率先打破了沉默。
“南边警戒线收到。”
“你那边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高中生？”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女性，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快，让警官的神色微微一凛，急忙回复：“呃，没事，有个姑娘走错了路，差点冲进警戒线。”
“现在没事了，我继续执勤。”说着，警察冲雷娅和盈若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离开。
盈若缺冲着雷娅歪了歪头，不过没等她伸出手，低着头，将双眼埋在垂落下的发丝中的雷娅就闪电般一把抓住了盈若缺的手腕，然后几乎是扯着她，飞快地奔跑了起来，消失在街角。
“现在的年轻人……要是我女儿这么翘课，我非打断她的腿。”看着如风一样跑掉的两个人，警官感慨着摇了摇头，然而，下一秒，他的对讲机里就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嘶吼。
“南侧警戒线！拉里警佐！那两个高中女生还在吗？！”
“呃……她们刚才跑掉了。”
没等名叫拉里的警察说完，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一个邋邋遢遢地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棕发女青年从指挥车中夺门而出，跑到自己面前，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
“她们往哪儿跑了？！”
棕发女青年四处张望一下，但没有看到，又转头看向警官。
“往那边，西边，加西亚警监。”
“啧——”
被叫做加西亚的女人烦躁地挠了挠缺乏打理而炸毛的棕色头发，焦急地原地转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拉里警官胸口的执法记录仪上。
“借我用下。”加西亚不由分说地扯下拉里的执法记录仪。
“可是，长官，不佩戴记录仪不能上岗……”
“你今天休假。”加西亚完全无视了警官的抗议，拿着记录仪，快步走回了指挥车里。
-----------
“喂，雷娅，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等等我啊——”
雷娅几乎是用全力在奔跑着，速度快到让盈若缺都有点没办法跟上。
要知道，在UNSC的加拉干达（哈萨克斯坦城市）训练营的时候，盈若缺在体能方面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雷、雷娅，可以了、肯定、甩掉了，我、我要死了。”
几乎以全力冲刺的速度整整跑了十五分钟，两个少女终于停在了一条大约一米多宽的人工河的河边，雷娅终于放开如同工业夹具一样死死钳住盈若缺手腕的手，而后者弓着腰，通过深呼吸贪婪地抚慰着自己已经几乎要炸裂的双肺。
再然后，原本站在盈若缺前面两步的雷娅，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盈若缺。
“什么都不要说，一会儿，就一会儿。”
雷娅死死地搂着盈若缺比她稍矮的身体，黑发少女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声音也是。
“……嗯，没关系。”
盈若缺感受着雷娅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惊讶和错愕只持续了一个瞬间，随后就完全放松下来，尽管被用力挤压的身体传来微微的不适，但她同样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力量中所渗透出的情感。
兴奋，喜悦，劫后余生的庆幸。
痛苦，不甘，没能拯救的遗憾。
远处仿古的钟楼上，显示着9月2日的日期，初秋的风轻如同梳子一样缓缓理过树梢的绿叶，阳光也终于有了些许夏日残留的温度。
而不是像一年前那样，冰冷得仿佛要冻结一切。
“我没事的哦，我还活得好好的，就在这里，不是你的幻觉。”
盈若缺伸出握着奶茶的手，同样用手腕和小臂轻轻地梳过雷娅漆黑色的直发，声音清脆而又温婉。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
雷娅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嘶哑，却坚强得没有一丝要哭的痕迹。
“我知道，我都知道。”盈若缺侧过头，将自己的头也贴靠在雷娅的肩膀上，补上最后一句。
“我，全都知道。”
盈若缺闭上眼睛，一瞬间，似乎金发的少女的表情中也闪过了一丝属于幸存者的哀伤。
而不是出于对雷娅的安慰。
这场似乎是错位了时空的拥抱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最终，雷娅松开了手臂，黑发的少女的呼吸有些紊乱地退了两步，然后重重地跌进路边的长椅里，身体前倾，勉力地用手支撑着头，张开嘴唇，却又闭上，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要喝点奶茶吗？”
盈若缺自然地走到雷娅的面前，将右手的装着四杯奶茶的塑料袋伸到雷娅的面前，黑发的少女平复了一下呼吸，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取出了一杯。
“你为什么买了这么多？”雷娅切入话题的点，生硬到和脚下的地砖差不多。
“因为很久没喝了啊。”盈若缺并不在意雷娅的生硬开场，自然而热情地接过，“我训练结束后，部署前的准备期时搜了一下，最近的奶茶店在阿拉木图，直线距离400公里。”
“然后联络员就宽慰我说，阿拉木图的奶茶都是一杯奶茶半杯水，不如去光幕市喝，我想想也对，所以当然要喝个够。”
“但问题是，你确定这是奶茶吗？”盈若缺的轻松逐渐融化了束缚住雷娅身体的紧张情绪，黑发的少女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严格来说有点低情商地指出了一个事实，“我负责任地说，光幕市连奶牛都没有。”
“你为什么会觉得，外面就真的有牛奶？”盈若缺苦笑一下，叹了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雷娅的身边，“训练营现在两天只有五顿饭。”
“连军队都没办法保证粮食供给了吗？”雷娅的声音又沉下去了一点，她低下头，通过吸管里品味着甜腻的饮料，“人类真的要完了吗？”
“不会，还有机会。”盈若缺一如既往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否认了雷娅的观点，随后翘起一个二郎腿，不论是语气还是姿势都充满自信，“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这个回答。”
“我能得到解释吗？”雷娅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不如召集起所有的同伴，我一次性说清楚。”盈若缺昂起头，脸上带着清晰的骄傲和兴奋，“如何？”
“我会带你去我们的安全屋，锆石-8号……反正，你已经去过了。”雷娅轻轻舒了口气，膝盖轻轻碰在一起，让双脚呈x型撑在地上，“反正，事情也不会更差了。”
“感谢，这样我就不会因为没有武器装备和同伴，然后擅自行动而草草丧命了。”盈若缺看向依然有些阴郁的雷娅，“感谢你，我的救命恩人。”
“啧——”雷娅的嘴里冒出一个介于苦笑和无奈之间的音节，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河流，“说起来，这场枪杀案和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我的上线让我来看一出好戏，为此我半夜三点就爬起来了。”盈若缺想了想，“可惜我有点迷路，还是来迟了，我来的时候，那个西塞罗集团的保安经理的保镖们已经互杀结束了。”
“互杀？”
“嗯，我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显然是内讧，然后我还近距离地观察了一具尸体，明显是使用了药物。”
“大概是被人下了致幻剂，因此互相内讧吧。”盈若缺想了想。
“那未成年少女是怎么回事？”雷娅继续问。
“她早就死了，应该是安保经理杀的，这个安保经理早就有猥亵幼女的前科，之前附近也有未成年少女失踪过。”盈若缺点点头，“最重要的是，这具尸体只有十四岁，新闻也写了，你是怎么觉得死掉的人是我？”
“咳咳——我……”雷娅实在没办法承认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新闻的细节，该死的倒金字塔的新闻写作结构会把最抓眼球的内容放在最上面，未成年少女是十四岁还是十六岁这种信息一般都在文段最末尾。
“等等，你就在这里围观了整整一晚上？”停顿了几秒，雷娅突然发问。
“对啊，先是枪战，然后房子就烧起来了，然后是消防队员救火，”盈若缺端起自己的奶茶，送到嘴边却又放下，“再然后是消防员报警，然后一大堆警车呜哇呜哇地把这里围了水泄不通……”
“这么多事儿，哪个发生我不得围观半天，何况还是一起发生？”
“所以……你就真的只是……”雷娅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试探着，“在这里看热闹吗？”
“不然呢？”
盈若缺的眼神让雷娅觉得自己才是两个人里比较不正常的那个。
“呸呸呸——”
“怎么了？”
“没什么，”盈若缺一脸愤恨地抽出奶茶杯里的吸管，“在拯救人类之前，我们能不能先去干掉发明纸吸管的人？”
“……”
短暂的沉默后，雷娅决定放弃思考，至少今天。
少女面前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从阴暗的桥洞中，到明媚的阳光下，每一秒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似乎又从未相似过。
书友群：645019201 刺猬猫同步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