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走板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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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三日张云雷往西院里去，杨九郎都用身子不爽利推拒他，后者明智他心里的小九九却不点破，转身出了府往花楼去了。没得为了这么一件事闹得鸡飞狗跳，洞房那日张云雷就看出杨九郎心中的不愿，只不过那是皇命难违，往后几次既然杨九郎不想，他也懒得计较和为难，毕竟在他心里，还是花楼中的花魁更得趣一些。
“主子，今日若再拒，王爷怕是要恼了。”用过了晚饭，红玉就站在院门口往外望，望了许久也没看见王爷的高头大马，转身回了西院，进屋看见杨九郎懒懒的窝在榻上，身边还放着没看完的旧账本，听见红玉这般说，他抬起头琢磨了一会儿。
“我……也不是想忤逆他，只是……”这话不好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多说，杨九郎红着脸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不过红玉说的在理，连着推诿了两三日，若今日王爷过来，再推诿，怕是真的会将人惹恼。
算了算时辰，杨九郎估摸着王爷快回来了，让红玉帮自己换了身衣服，刚出了屋门就听见外面乱糟糟的，扶着门框远眺，瞧见了刚回来的王爷，身边还搂着一个花楼的姑娘。
那姑娘一瞧便是花楼的装束，衣衫不整，被王爷搂在怀里，手里还拿着撕破的扇子和没喝完的酒杯，嬉笑怒骂，竟敢在王爷面前如此大胆。而搂着她的张云雷则并没有恼，反而十分有兴趣的在听她笑，杨九郎从未见过张云雷喝得这般醉，脚步虚浮、脸上也泛着酒晕，只不过手臂倒是将那姑娘搂得紧紧的，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姑娘，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站在院门口，两人径直往正院去了。
杨九郎看着这般景象，低下头行了个礼，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屋里烛光昏暗，书案上还放着许多未整理的账簿，杨九郎就这么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烛芯，将眼睛晃得生疼。
红玉跟在杨九郎身后，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见杨九郎心情低落，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站在旁边奉了杯热茶。
府里有侍妾还出去逛花楼，不仅逛了还将姑娘带回了府里。这样的闲话传出去是要怪罪到自己头上的。只不过此时杨九郎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自从他入府被赏了个“侍妾”的名分以后，从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仿佛烟消云散了，拥有的只剩下府里的挣扎日子。
他是怕极了那档子事，所以才推了又推，可推着推着，便将王爷就这么推远了，以至于这才三四天，就带回个花楼女子。若是这样下去，自己又要如何在府中立足呢？虽然杨九郎不想承认，但现下他最大的凭借，便是……
“红玉，你去拿些银子，到前院里打听打听，明日王爷都什么时辰在府里。”
红玉点点头应下来，转身去开箱笼，散碎银子不多，只够个三五两的，杨九郎没法，只能拿了钥匙将嫁妆箱子开开，寻了个品相不算上等的玉佩给红玉，让她拿去典当了换银子。
正院和西院隔着远，按理说正院里除非是走水了，不然西院是听不见一点声响的。可不知怎么得，一晚上杨九郎都像是能听见正院里传来的嬉笑声，辗转反侧，竟是一夜都没睡好，只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浅眠了眠，红玉进来倒茶，细小的声音一下将杨九郎惊醒。
“主子，怎么了？”红玉忙过去一看，杨九郎身上的衣服竟被汗湿透了，额头上也汗津津的，以为他生了病，转身就要去请大夫。
“无事，只不过做了个噩梦，”杨九郎摇摇头，自己将衣服换了，从屏风后面出来，他想起昨日正院里的事情，“昨日让你问的可问到了？”
红玉点点头，说是王爷午膳前都在和亲王府，过了午膳会回府，晚膳怕是又会去花楼……除了这些，红玉还和杨九郎说，昨日被带回来的姑娘，竟悄默声的出了府，似乎除了管家以外，并没有什么人看见那姑娘是何时出去的。
“那当然了，朝廷官员禁止狎妓，亲王也不例外，前阵子刚查封了一个点香楼，弹劾的奏章满天飞……”
虽然杨九郎足不出户，但先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多少也能听到些。据说如今朝廷对王爷甚是不满，虽然将弹劾的奏章都暂时压了下来，但这几天王爷递上去的请安折子却都没收，可见皇上的恼怒。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将账本拢一拢，午后给王爷送过去吧。”
红玉吐了吐舌头，心说好不容易问到了王爷什么时候在府里，主子怎么还是只知道送账本？
等到午后，张云雷午觉刚醒，原本与和亲王约了去马场，可昨日的事情又被花楼的人传了出去，闹得他只好在府里待着避一避风头。睁开眼睛，床榻旁边跪坐着一个人，枕着手臂趴在他床沿儿上，手里还拿着没看完的折子。
窃取公务机密，这样的罪过可不轻。张云雷定睛往旁边看去，竟然是缩在西院几天都不露面的杨九郎。他手里拿着弹劾的奏章，许是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没兴趣似的撕了一张纸，叠了个千纸鹤放在一旁，此时不知怎么的，竟然睡着了。
“唔……”
张云雷戳了戳杨九郎的脸，几天不见却也没有胖一些，想来是该醒了的，竟也没醒，只是皱了皱鼻子，继续趴在床沿儿上打瞌睡。前者蹬了鞋子下地，看见地上一摞一摞的账本，想到杨九郎应该是来送这些的，随手翻开一个，上面字迹清秀，账目算的也十分清晰，不对的地方稍加修改，一看还真是用心了的。
“该用心的不用，不该用心的倒没少花费！”张云雷哼了一声，将账本扔了回去。
啪叽一声，吓了杨九郎一跳，张云雷眼瞅着他哆嗦了一下，以为醒了，却没见他动，板着脸义正严词的让他既然醒了就别装睡，又等了等，竟真是没醒。张云雷也不恼，竟是来了兴趣，从书案上拿了支毛笔，沾上墨，在杨九郎的脸颊上花了只小王八。
脸上凉凉的，又痒痒的，杨九郎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正瞧见张云雷盯着自己看，连忙俯下身叩头请安。
“啧，真是无趣。”原本兴致极好的张云雷被杨九郎死板的请安弄得兴致全无，熟悉的咂舌声又让杨九郎打了个冷颤。
“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挺有趣的。”张云雷看着他脸上的小王八笑了笑，然后指着那些账本问是不是他送来的。
明知故问，这些账本除了给杨九郎了以外，张云雷并没有给其他人，只是看着他膝盖跪在脚踏上，跪得辛苦，这才让他站起来，将那些账本拿过来。
“昨日……”这是杨九郎头一回主动和张云雷搭话，显得拘谨又生分。他怯怯的抬头去看张云雷，当眼神碰撞的瞬间又立马低下头。
“王爷是很喜欢那些花楼的姑娘吗？”杨九郎问的很是直白，这让张云雷没有想到，不过他也同样没有想到该怎么回杨九郎。
他知道杨九郎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难保不是皇上的眼线，可如果作为一个眼线，明目张胆的偷看奏章，还给撕了叠纸鹤，是不是又像个呆子呢？
“怎么？想让本王爷下次带你一起去？”
“王、王爷说笑了……”杨九郎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张云雷会这么说，“只是早上有宫里的内侍来，与我说了昨晚王爷的事情……说了些提点我的话。”
杨九郎说的已经足够明白，张云雷也不是傻子。他的确不把杨九郎放在心上，或者说这是拿他当个取巧的玩意儿，但也做不到让他一个小侍妾来背锅，只是这话他不能对杨九郎明说。
“所以你就想来花楼那一套？”张云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杨九郎，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后者即便是被迫抬起头，也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张云雷，“你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刮目相看”四个字被张云雷说的很重，杨九郎跪在那里，手指相互扭在一起，绞得泛了白。他知道张云雷是故意在嘲讽自己，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他需要一个靠山，一个能让自己在这个府里立住脚跟的靠山。显然皇上是不可能的，王爷已经在他面前表现过多次对于皇上的不屑，仿佛这怡亲王府是个世外之地，并不受朝廷管辖，他张云雷也可不尊皇帝。
“之前去过花楼吗？”杨九郎摇摇头，那地方是个正经人都不会去的吧。
“那你要怎么学？”张云雷轻蔑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杨九郎则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赌的这一步对不对，生怕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被张云雷卖进花楼。
见他不说话，张云雷也不发脾气，放开他的下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而那把扇子虽然离开了杨九郎的脸，却够上了他的衣带。
“晚饭后，让管家带你来正院。这件衣服，我不想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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