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怪人。
她弯着腰,拄着比她还高的木棍蹒跚进我们家。一身灰袍(也许是沾满灰的白袍?),略圆的脸满是沧桑。这副样子一直烙在我的脑海中,以至于后来在我听说“猫脸老太太”时都没来由联想到她。
“我不是要饭的,”老妪抬起头,用沟壑万千的脸对着我,声音沙哑,“但如果你们能佘使(应该是将“施舍”说反了罢)我一点……”
“好了,拿去吧。”父亲从厨房走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扔给她一个苹果。她如获至宝地双手捧起,用污黄错落的牙齿啃食着那个未熟的果实,果屑与果汁从牙缝迸出,淌了一地,我见了恶心,不免一阵皱眉。
“谢谢,谢谢……”老妪吃完不住地点头,“呵,请问……”
“房间在那。”父亲指向客房。
老人又蹒跚起来了,缓缓踱向客房,关上了门。
“她要干嘛? ”我问。
“她每次都从那离开。”父亲淡淡道。
过了半个小时我打开门,她果然不见了。
此后许多年,我没见过她,却时常忆起她。
现在我从一楼搬到了四楼,无比期待猫脸老太太的再临。我家的果篮里常年放着一个苹果。
终于,我朝思暮想的敲门声又来了。
我打开门,她仍是一身灰袍,蹒跚而入。
“我不是要饭的。”她开口。
一系列相同的流程过后,我引她来到了我的房间,为她关上了门。
五分钟后,我悄悄开了一条门缝。
她正挥着木棍跳舞,灰袖翻飞,像落入凡尘的飞天。窗户大开,露出外面漆黑的夜。
大约十分钟,一只巨大的不知名的灰鸟从窗户飞了进来,围绕着她伴舞。它们绕着圈,伴着不知名的吟唱,像古神降下的旋风。
突然,它们停下了。老妪用木棍一指窗户,大鸟便飞了出去。
随即她也以一种不可理喻的角度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打开门,空空荡荡,只有银灰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如同洒在梦上。
我至今再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