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相机【莞儿生贺征文】【虞舟唱莞】【甜刀】
（1）归来
轻快的电话铃声响起，把正在书桌前埋头写作业的我吓了一跳，一路小跑到客厅后，我看着座机上的来电显示，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接起了电话。
“喂，苏阿姨……”
“小熊，你在家吧？今晚公司有应酬，我没法回来吃晚饭了——给你点了麦记，要好好吃饭哦！晚上我回来检查你的作业！”尽管隔着电话，我也能听出电话那头苏阿姨的疲惫，看来真的工作很忙呢。
乖巧地答应后，我等着苏阿姨挂断电话，有些失落地躺在沙发上，今晚又只能一个人吃饭了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阿姨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公司的董事，工作一定是很忙碌的，更何况还要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我也不会做饭，要是能像妈妈那样做出可口的饭菜，也许苏阿姨也会愿意回家吃饭吧。
可是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低垂着脑袋走到客厅角落里的神龛，踮着脚在香炉里默默地换上两根新烛，对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妈妈虔诚地祈祷。
母亲离世后，她当年的队友苏阿姨收留了我，就像她当初把我从孤儿院领走时那样——听说苏阿姨和妈妈是同一个偶像女团里出来的，苏阿姨说收养我纯粹是看在当年的队友情上。
可我明明好几次看见过在外是个女强人的苏阿姨，在寂静的深夜对着母亲的牌位说上很久的话。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应该是阿姨给我点的麦记到了，我穿着拖鞋小心地走到门边，挂上门链后才打开了门。
穿着红黄外卖服的小哥见我是个小孩，热情地将手中的餐食递了过来，元气十足地喊着自家品牌的口号：“常常欢笑！尝尝麦记！小朋友，一个人在家时不要给其他陌生人开门哟！”
我不太能应付这样热情的外卖员，只想关上门尽快回屋，却只见门外的小哥一拍脑门：“诶！差点忘了，是开心乐园餐，还有个小玩具！”
他又递过一个礼品盒：“麦记相机，记录美好生活！”
我愣了下，外卖小哥已经背上保温箱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
我狐疑地拆开礼品盒，里面躺着一个玩具相机，也是麦记的红黄配色。
拿到新玩具的我有些开心，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玩具相机，发现做工还挺精致——不仅有可以按的快门，相机还装着一个小小的屏幕，连USB接口都有。
一直对电子设备很感兴趣的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玩具相机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个内置了类似于俄罗斯方块那样小游戏的机器，快门只是电源开关罢了。
我按下“开关”，果然看到屏幕亮起，正准备看看里面是什么小游戏的时候，被屏幕的景象震住了。
相机正对着客厅，屏幕上也显示着客厅的景象，只是莫名地有种卡通化的感觉。
“是真的相机？”我不相信麦记会下这样的血本，下意识地又按了一下快门。
“咔嚓”一声，相机居然真的爆发出了一阵微弱的闪光。
“不是吧……”我又按动了屏幕旁的按键，发现居然真的可以查看已经拍摄过的照片——这好像是真的相机诶！
我第一时间就想给苏阿姨打电话，因为很有可能是马虎的麦记员工把自己的真相机当成玩具放进礼品盒了，可当我看见屏幕上刚刚拍摄的照片时，我直接定在了原地。
照片里的客厅沙发上，那个穿着蓝白色裙子的温柔女人对着镜头，嘴角含笑着比了一个“耶”。
“妈妈？”我揉了揉眼睛，客厅里分明就空无一人。
我颤抖着手举起相机，将眼睛对准目孔，小孔里依然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我猛地按下了快门。
一道闪光后，我焦急地点开相片储存，找到了那张新拍的照片。
母亲的身影就在照片上，对着我巧笑嫣然。
（2）幻觉？
深夜，房门被钥匙轻轻地打开，生怕吵醒了里面的人似的。
苏阿姨没准备开灯，刚结束应酬满身酒气的她摸索着准备回房间倒头就睡，被客厅里亮着的小台灯吸引了目光。
苏阿姨看着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我，好像被吓了一跳：“小熊？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语无伦次：“苏阿姨，这个相机拍的照片……有问题。”
我把得到相机和拍照的全过程告诉了苏阿姨，得到她一个担心的眼神：“你这孩子，是不是做噩梦了啊？产生幻觉了？”
“不是！照片里真的有妈妈！”我有些着急地递过那个很像玩具的相机，让苏阿姨自己试一试。
“唬我呢，这哪有你妈妈。”苏阿姨耐着性子翻看了一下照片，眉眼微微抬起，“就是两张普通的照片啊。”
“不可能！”我踮着脚尖看向屏幕，妈妈的身影分明就在屏幕上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儿？难道说苏阿姨看不见照片里的妈妈？只有我能看见？
苏阿姨见我还不死心，又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对着客厅四周拍了几张照片，将照片一张一张翻给我看。
手机屏幕上也没有母亲的身影，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只有那个“玩具”相机能拍到妈妈？
“好啦，赶紧去睡觉吧，我看啊，你就是太想你妈妈了。”苏阿姨摸了摸我的头，“明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早点睡，我还要带你去游乐园玩呢。”
我其实一直很抗拒过生日这件事——妈妈就是在给我取生日蛋糕的路上出的车祸。
她把相机还给了我，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我压根不知道这个相机和那些照片是什么情况，只能带着疑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苏阿姨真的看不见照片里的妈妈吗？”我和苏阿姨也一起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从苏阿姨刚才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感觉到了一丝违和，“不对，苏阿姨刚刚浏览照片的时候有些惊讶……她明明看到了什么东西才对！”
钻进被窝时，我特意把相机放在了床头，假装沉沉睡去。
夜深了，就在我上下眼皮打架，马上就要装睡变真睡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终于被人轻轻推开。
我不敢动作，只是闭眼专心听着屋内的动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我感觉到有人拿走了床头的相机。
待到苏阿姨取走相机关门离去后，我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将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这里能看见客厅里的情况。
苏阿姨眉眼低垂，只开了客厅里的小台灯，就坐在照片里妈妈所在的位置，看着手里的相机喃喃自语：“莞儿……你真的回来了吗？”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安心啦，我会照顾好小熊的，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实说，在照片里看见你吓了我一跳，你知道我很怕鬼的……但一想到是莞儿你，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呢。”
“只是我真的……有些想你。”
苏阿姨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年的生活琐碎，像是妈妈真的在一旁安静地听她诉说一样。
“不好意思啊小队长，讲了这么久的话……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你不在的生活了，还是太激动了点。”
苏阿姨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是我听不到你说话，只能从这个相机里才能看到你……”
“莞儿，如果这次回来，是因为有心愿未了的话，”苏阿姨的表情破天荒有几分忐忑，“拍照的时候比一个心好吗。”
对啊！可以用这种方式验证妈妈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更可以知道妈妈能不能听到我们说话，甚至跟我们交流！
苏阿姨举起相机，对着客厅里空荡的角落按动了快门。
“呀。”我被闪光闪了一下，惊呼出声的同时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下肯定要被苏阿姨发现了！
“你这熊孩子……”苏阿姨正要发作，目光在看到相机内的照片时蓦地变得柔和，走到我身前蹲下，将相机递给了我，“对不起啊小熊，之前阿姨撒谎说没看见照片里的人，是想自己再验证一下……现在我很确定，你妈妈真的回来了。”
照片上的母亲笨拙地比了个心——不是那种流行的拇指食指交错的心，而是双手聚在头顶的超大爱心。
是妈妈的风格。
这就意味着妈妈真的能听见我们说话！
可她似乎没法触碰到现实里的物品，我和苏阿姨试图根据妈妈所在的位置去触摸她，走遍了整个房子都一无所获。
“真的只能在这个相机里才能出现。”我失落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母亲回来了，为什么却是以这种方式——我甚至没有办法再给她一个拥抱。
“没关系的，”苏阿姨安慰着几欲落泪的我，“能回家就已经很好啦——而且，我能猜到她有什么心愿未了。”
“是什么？”我的小脑袋瓜疯狂运转——妈妈最后的心愿？我竟然一时间答不上来。
在我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那个会在家里做好饭菜的温柔模样，她会给我讲睡前故事，给我耐心地辅导功课......这样坚强的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也没有说过她想要什么。
“小笨笨，明天是你的生日啊。”苏阿姨有些哽咽，“你以前没有注意过，莞儿妈妈从来不过生日么？”
对哦，为什么一直热衷给我过生日的母亲，从来没有给自己庆过生？
“因为你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啊，”苏阿姨别过来脸去，像是不愿让我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3）生日
今天是3月27日。
游乐园里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
我和苏阿姨玩了很多项目，每一次都给看不见的妈妈留了一个位置。
当游乐设施运行到最高点的时候，苏阿姨总是颤抖着手掏出那个玩具相机——其实她胆子很小，坐上来都需要勇气——然后给我们，还有看不见的母亲合上一张影。
照片里的妈妈好像也很开心，每次摆出的pose都是些没见过的手势，让我们大开眼界。
尽管空着的座位很是惹眼，但每次苏阿姨脚软地从游乐设施上下来，翻看着相机里的“三人合影”，总是会露出许久不见的笑意——莞儿妈妈真的就在我们身边啊。
如果不是相机左上角的电量警示灯突然亮起，我真的以为这样快乐的时光还能维持很久。
苏阿姨和我一下慌了神，连忙检查起相机的情况，对电器一窍不通的苏阿姨直接把相机塞给了我——母亲生前就热衷这些电子设备，甚至还会自己装机，我对电器的爱好也是受了她的影响。
而越是检查，我就越是心惊：这个看上去功能完备的玩具相机根本没有电源！它到底是怎么运转起来的？
我不死心地用苏阿姨随身携带的充电宝试了试相机上所有看上去像电源接口的位置，可得到的结果都只是电源警示灯不断闪烁。
“怎么办……”我一时间有些绝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不断流逝的电量而逐渐远离——这相机是唯一能看见母亲的途径，我又要再一次失去妈妈了吗？
“等一下！”苏阿姨突然夺过相机，开始疯狂地浏览起今天拍的照片，看得我一头雾水。
“小熊，这是手语吧。”苏阿姨指着云霄飞车上吱哇乱叫却依然用手凹了个造型的妈妈，神情有些不确定。
妈妈虽然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但她似乎在用手语跟我们交流？
苏阿姨很快用手机查到了妈妈所比的手语内容，虽然一张只能比出一个手势，但架不住我们拍了很多张，按顺序比对下来，还真的能组成一句话：
“时间不多啦，我们回家过生日吧。”
“时间不多了……”苏阿姨喃喃地注视着电量警示灯，“小队长知道她会离开……”
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一路上苏阿姨给蛋糕店打了好几个电话，要求将预订好的生日蛋糕马上送到家里。
我抱着那个玩具相机坐在沙发上，看着不断闪烁的红灯手足无措，知道电量已经见底，我甚至都不敢关上相机省电，生怕相机一旦关闭，就再也没有启动的电量一样。
妈妈明知道自己待不了多久，却还是跟我们去了游乐园，结合昨晚她用手势回答苏阿姨的问题，我更加疑惑了：妈妈那个未了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只是回来给我过生日？
相机的电量还足够妈妈用手语回答我的问题吗？
将内心的疑问告诉苏阿姨后，她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迅速做了决断：“趁着还有电赶紧问咯？”
我对着空气询问母亲的心愿，刚拍了一张想看看妈妈怎么用手语回答，却只看见照片上的妈妈狡黠地用一根手指抵住了嘴唇。
这个手语的含义是“秘密”。
（4）再见
门铃响起，苏阿姨几乎是扑到门前，把蛋糕店的送货小哥吓了一跳。
“您，您好，这是您订的蛋糕……”小哥颤巍巍地把蛋糕递给苏阿姨，然后就看见眼前的房门砰地关上。
“不礼貌不礼貌……”苏阿姨一边轻声忏悔，一边雷厉风行地拆开盒子开始准备。
生日帽被囫囵地套在我头上，苏阿姨插上了代表我年纪的数字蜡烛，稍微愣了一下，又多插了两根。
这两个数字是母亲离世时的年纪。
“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苏阿姨拍着手开始唱生日歌，同时用眼神示意我一起唱。
对，今天过生的不止我，还有妈妈。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苏阿姨唱着唱着就哭了，尽管如此也努力地挤出难看的笑容，“对所有的快乐……索嗨嗨！”
作为情绪极易被感染的小孩，我也有些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真的能完成妈妈的心愿么？
“……祝你幸福永远，幸福永远……”苏阿姨坚强地抹去眼泪，强颜欢笑道，“许愿啦！莞儿也要一起许哦！”
她拿起相机，准备用最后的电量记录这难得“热闹”的生日。
我低头闭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我好想再多陪陪你……就算只能在相机里见到也可以。
我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吹灭蜡烛，只是蓦地有些伤感。
人死如灯灭。
我艰难地吐息，将代表我和母亲年纪的蜡烛吹灭。
苏阿姨按下快门，然后凑到我身边，把最新的照片展示给了我。
妈妈就站在我的身后，和我一起虔诚地闭眼许愿。
房门突然又被敲响了。
我和苏阿姨都愣住了，这时候谁会来找？
拉开门后，看着已经戴上生日帽的我，蛋糕店的送货小哥一脸的诚惶诚恐：“不好意思又打扰了……几年前有个女人来订蛋糕的时候，还让我们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只是她后来一直没有来取，东西一直留在我们这儿——今天店长发现贺卡上的寿星名字跟她当年订的是一样的，让我专门把那个礼物带过来。”
他双手小心地捧过来一个发黄的礼品盒。
苏阿姨捂住嘴，几乎克制不住脸上的悲伤表情。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盒子，轻松地拆开因为时光荏苒已经脆弱无比的礼盒，在看见礼品和贺卡的一瞬间潸然泪下。
那是一个相机，真正的相机。
贺卡上是熟悉而娟秀的字迹：
“小熊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妈妈的生日愿望，就是用这个礼物，和你一起合一张影哦！”
玩具相机的电量指示灯熄灭，屏幕迅速重归黑暗。
“再见啦。”好像有女人在我耳边低语，温柔而不舍，“要好好长大哦。”
（5）尾声
很多年后。
我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老屋的房门，又开始打扫布满灰尘的房间——自从和苏阿姨搬进了新家，我就时常会回来打扫这间充满回忆的老屋。
茶几上的玩具相机安静地躺在那里，又让我想起那个难忘的生日。
我轻轻在沙发上坐下，对着相机微微颔首：“妈，我要结婚啦，来看看你。”
搬家时我跟苏阿姨都没有带上这个神奇但已经失去作用的相机，好像只要这样，妈妈就永远活在这里。
跟母亲又说了很久的话，我笑着揉了揉眼：“妈，明天我带您去参加我的婚礼好么，不然长辈只有苏阿姨一个人，她会尴尬的——顺便让你看看我的眼光，对方是个很好的人呢。”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早已彻底失去电量的玩具相机屏幕突然亮起，快门自行按下，同时闪光灯以极快的速度闪了一下。
我仓皇地拿起相机，查看着里面刚刚自行拍下的照片。
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手语。
“好啊。”
愿望成真了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