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不可言说的爱

…… …… 地上的人呼吸均匀，脸上沾了些许污渍，眼角还带着些微微的潮红，像是做了噩梦的样子，有眼泪的痕迹。 其实金早醒了，只是受格瑞这般注视，不愿睁眼罢了。 他很想拉格瑞陪他一起睡，但是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在这样的环境下，格瑞绝不会允许自己放松警惕，更何况是睡觉这种事了。 这场比赛，不允许“爱”的存在。 亲情，友情，爱情。 都不被允许。 一旦感情表达得过于强烈，就立刻会被monster发觉，被啃噬得连尸骨也不剩。 许多人，紫堂，艾比，卡米尔……几乎都是金眼睁睁看着死去的，每次他要表露恐惧与愤怒时，总会莫名其妙失去意识，再醒来，那些人就再也不在了。 而格瑞早早便学会了将所有事藏在心底，感情也是。 朋友…… 在这种地方，连这两个字也成为奢侈了啊。 “金。” 听见格瑞叫自己，金其实吓了一下，以为他发觉了自己在装睡，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害怕的事，格瑞根本不会因此而责怪自己，但他还是装作被叫醒的样子，不情愿地翻身，揉揉眼睛，伸懒腰，咕哝道:“怎么啦格瑞？” “该走了。” “我知道了。”金起身，看向格瑞所在的方向，又别开头看别处:“今天去哪里呢？” “去大厅。”也许还有些什么粮食。 “好啊。”金笑了笑，想起格瑞喜欢牛奶，不禁有些感叹格瑞也有小孩子气的时候，一见格瑞已经走出许远了，嚷道:“格瑞，你等等我嘛……” 格瑞回头，脸上眼里却没什么神情，金收敛了笑意，放轻了语气:“两个人一起走更安全。” 寂寞，陪伴。 这种话也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他明不明白呢。 金真正想要说出口的话。 荒芜的杂草满满铺了一路，其间隐藏着些带刺的藤蔓，不留神绊倒的话，可能就会被某些不知名的生物咬一口。 伤口发炎就更麻烦了。 格瑞在前面走，将藤蔓都踩在脚下，金只需要寻着他的脚印走就行，这样深深浅浅走了些时候，见到已经残破的大厅，甚至会生出，这个世界还活着吗？的疑惑。 “这边。” 寻着小道攀上大厅，厅内稀稀落落存着几人，都是装做没看见任何人一般，万一要是起了争执，感情波动强烈，谁也活不了。 要说正面打，可能也有人有一战之力，可那monster就像凯莉一样难抓，大赛方没有半分要管的意思，仿佛就是为了让它来此杀戮。 屠尽赛场。 格瑞经常来这里，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没人敢问他问题，自然也没人敢抢他东西，对于跟在格瑞身后的金，也是视而不见，格瑞对他们来说，是和那monster无二的怪物。 “找到了食物吗？”金压抑住快乐的模样，口气随意得像个陌路人。 “嗯。”格瑞拿着东西:“走吧。” “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吧。”金走在格瑞前面，走了一会儿又因为不认识路落到了格瑞身后。 “你也该休息一下。” 话落，金明显感到格瑞紧张了起来，也提起警惕，许久，未见异动，于是才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凯莉她不知道还好吗？自那monster出现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希望她是离开大赛了。她说过，离开很容易的吧。 “格瑞。” “嗯？” “没什么。” 就是想叫叫你，只要你还会回答，我就知道你还在我身边。真实地在我身边。 又是漫长的夜。 艾比他们的惨叫再度回荡在脑海中，金咬紧牙，不让眼泪冲出眼眶，如果，如果当时没有失去意识，一定可以救出大家的吧，有格瑞，有凯莉，还有他，紫堂就不会……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失去意识，他们就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身处险境，到现在，凯莉也不知道在哪里。 如果…… “金。” 格瑞的声音很轻，伏在他耳边，较白日里温柔了很多。 “我在。” 梦见格瑞也离开了啊……和姐姐一样一去不回了啊。 好想把他抓紧，好想把他整个都锁住，防止他离开…… “格瑞。”金迷迷糊糊地唤道，睡梦中带着鼻音。 “我在。”格瑞伸手揉揉金的额头，应该是没有生病。 monster. 那种东西，他其实并不畏惧的，可是还有金。 如果它直直将金拖拽走，格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有金在，就不能涉险。 然而只是这细微一个动作，周遭草木无风而动，格瑞唤出武器。 若是必经一战，他也早有准备。 只要，它的目标不是金。 黑暗之中是更深的黑暗，monster低吼着自格瑞身后飞出，獠牙下一秒就能咬断他的脖颈。 是自己啊。 格瑞松了口气，一刀飞出，脖颈上浅浅留了一道划痕，而那monster被拍飞在地，似乎第一次偷袭失败，十分挫败，连再战的勇气也没了。 又或者，其实它确实没有再战之力了。 原来是这样吗？ 只会偷袭的家伙。 “格瑞……”金被这动静吵醒:“怎么了吗？” 格瑞摇头:“没事。” 不止一个，他知道，在那之后还会有更多，但是眼前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伤害。 好想，好想对他说。 就像他想对自己说的那般。 …… 少年还在生长，脸上稚气未脱，坐在他前面的那位，虽然只大了他一岁，却已经是大人模样，严肃正经得很。但不管怎样，金还是无法忽略，格瑞脖子上那一道红痕。 “高冷” 他们是这么形容格瑞的。 虽然相对于金来说，格瑞确实有些高，不过没有海拔高到，与地表温差过大到“冷”的程度。 “格瑞。” 他看着格瑞的影子，左手抬起，影子和格瑞的右手重合，就像他们真的牵着对方的手一般。 金有的时候挺喜欢危险的，格瑞会拉着自己跑，其实大多数时候格瑞完全可以解决掉，但是越来越多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跑路生涯，不明白的以为格瑞被金拖了后腿，但其中缘由，没人说得清。 牵他的手，掌心隔着手套，金的体温也能传达给格瑞，两人的指尖会纠缠在一起，格瑞的手冰冰凉凉，与金温暖的手指相抵，是刚刚好的温度。 “格瑞。” 金又叫了他一声，格瑞还是没有回应，自己的小心思，金以为藏得很好，既想要让格瑞知道，又害怕让格瑞知道，也会在一次次的特殊对待中想，格瑞也是喜欢我的吧。 大概。 他没有勇气去证实这个推论。 他不是害怕monster，他害怕格瑞会离开。像姐姐和紫堂一样，离开自己。 所以他总是做噩梦，总是睡觉时想要把格瑞捆起来，又担心monster会闯进来。 少年忧愁的心思化作表情从脸上溢出，格瑞看着他，喉结滚动，说:“我在。” 金大概昨晚又做梦了，这会儿眼眶依旧是微微泛红的模样，格瑞别开脸不去看金，他张口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刚睡醒没多久的人总是会带些鼻音，金其实还没过变声期，这会儿压低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在撒娇似的。 他自认为是个很会收敛情绪的人，然而昨晚先遇到偷袭的也是他。 他真的害怕万一哪天不小心招来了那monster，却没办法保护金。 格瑞就那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金身旁，金半垂着头，正好可以看见格瑞白白净净一段脖颈，其中一侧隐约可见红色。 金竟然有种想要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他还没来得及压抑这种想法，就看见格瑞猛的回头，一阵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啸过，他被人抱着连滚了几圈，滚进了不知名的暗沟里。 格瑞挡在他身前，半伏在金的身上，怕压坏了金，没敢全放松身体扑上去，这是道窄沟，不知道格瑞怎么调整姿势让两人滚下来的，总之是monster头太大，伸不进来，在外边渡脚转圈。 格瑞一手护着金的头，另一手半支着地，身子重心往左边有些倾斜，刚好露出那半边带着红痕的脖颈，金看着那道显眼的划口，咽了口口水。 明明只是很小的动作，但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声音就特别响亮，金明显感到格瑞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点渴，嘿嘿。” 好傻啊…… 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现在他好像就在地缝里待着…… 少许时候，他仿佛听到格瑞极低的笑声，只是转瞬即逝，还是被金捕捉到了，他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 再笑就啃你的脖子。 格瑞没再笑，那抹笑确实只是瞬间，金却有些失望，觉得这个因果关系不好，应该改成，你要是不敢再笑我，我就啃你的脖子。 逻辑通畅多了。 虽然完全只是私心。 “格瑞。” “我在。” “格瑞？” “嗯？” …… 金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格瑞的名字，格瑞的脸慢慢转向金，耳边留下的碎发与格瑞的下颌一起挡住了那道红痕，金抬眼看他，一双紫色眼睛明亮澄澈，像刚洗过的玻璃珠子，高挺的鼻子往下，清凉的唇抿紧，看样子还在吃力。 “撑不动了吗？”金说着就去拽格瑞的右手:“没关系的，我可是力气超大的!” 话一边说，一边直接撤掉了格瑞的右手，没了这边力的支撑，格瑞根本来不及反应，直直扑倒在了金身上，重量突然压下来，金手肘磕着地，直直平躺着。 格瑞的脸蹭过金的，几缕头发划过去时有些痒。 格瑞的姿势于是变成了平铺在金身上，脑袋半埋在金脖颈间，金听见格瑞的呼吸厚重起来。 还有自己的心跳频率，与体温一起上升着。 不该。 格瑞猛的向前曲起一条腿，另一腿还在金两腿之间，他很想抬头，又害怕看见金，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格瑞？” 就连金的声音，也暗哑起来。 外边的渡步声消失，格瑞侧身，一腿撑着暗沟，另一腿往上搭，翻了出去。 他向里伸手，金被他拉起来，四周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两个人长久地坐着，地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仿佛在代替自己的主人互相亲吻。 monster越来越猖狂了。 “格瑞，你会害怕monster吗？” 金双手插在兜里，他语气轻快，好像附近越是危险，他倒是越放松了警惕。 “……” 格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害怕那东西伤害金，对于monster本身却是没有畏惧的。 因为那东西—— “它，和我有关吗？” 金隐约感觉到格瑞在瞒着自己，不然明明每次都一样遇到monster，为什么就只有自己没事，而大家却—— “不关你的事。”格瑞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想。” 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啦，我瞎说的。”一定在瞒着自己吧。 格瑞。 越往大厅那边，怪就越多，也偶尔会遇到偷袭的monster，都是被格瑞解决了。知道这东西的弱点以后，只要时刻注意不要被它偷袭到，就不会有大问题。 死一样的寂静。 上次还在大厅的人，今天已经剩下没几个了。 他们面色苍白，看到格瑞以后更是惊惶。 金却感觉，他们好像在透过格瑞看自己。 多虑了……吗？ 距离下一轮选拔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无论金怎么想问，格瑞都没有透露半点凯莉的事情。金有种直觉，格瑞知道凯莉在哪里，可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是为什么…… 即便当初凯莉被称作“星月魔女”，格瑞也没有要自己小心凯莉，为什么现在却…… 可怕的monster？反而是格瑞表现得异常奇怪。 “怪物？!”不知道是谁忽然惊呼一声，金惊讶地回头，被格瑞拉到身后，这时金才见到一道影子冲过来，monster咬断了那人的喉咙。 “格瑞……” “别怕。”格瑞以为金在害怕，握紧了他的手。 “monster，并不是值得害怕的东西。”金拉了拉格瑞的手，让他回头看着自己:“他们害怕的，是我？” “我才是真正的怪物。”金眼里蓄积了泪水，那是信仰在崩陷:“姐姐……紫堂，凯莉，他们都是因为我才——” “不是。”格瑞语气坚决地否定他的话，眼神却有些飘躲。 “那现在呢？” 几乎是一刹那 ，monster潮水般涌来，四周黑影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格瑞的烈斩纵起四方，挡开这些家伙。 “我才是真正的怪物。” 金从没当真格瑞的面露出过这种表情，绝望，悲凉，他总是那么活泼，那么阳光，谁也不会想到他才是那个吞噬感情的monster. 那一瞬间，格瑞从金的眼里看见了名为“死亡”的灰黑色，提起刀，朝他劈了下去。 “格瑞……” 霎时变幻的瞳孔颜色影响了格瑞的判断，下一刻他就被矢量摁进了地里。 “金——” 格瑞抵抗着站起来，复而向金冲过去，金有些迷茫地看着格瑞，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扼制了自己的行动。 金就那么看着格瑞冲过来，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 并不是身体被劈开的痛感。 很温暖，在他怀里。 金放松了自己，monster化为烟尘朝金飘来，格瑞抱着他，抱得很紧，但还是能感到手中的人一点点虚幻了起来。 “格瑞。” “我在。” “格瑞？” “我在。” 格瑞的声音有些颤抖，金倒是放轻心态了一般:“你可不要忘记我啊。” “一定要来找我。” “我会来的。” 创世神，七神使，凹凸大赛。 这一切都将成为寻找他的线索，连带着失落的真相一起，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