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
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初中时的母校,可是并未往里走去。
母校的周围全部都是屋倒房倾的拆迁区,我原先是想去那家文具店买些笔芯的,但是它也不见了。原本被房子遮掩着的教学楼如今像是沙漠中突兀出的一块岩石,远远的,就能看见了。
我望着那四层教学楼的最高层,我望着那里。很久之前我也曾这么望着那里。那还是初中军训的时候,只让在操场,不让进教学楼,我就那么望着那里,想着我将要在这座建筑中度过的三年。一转眼……那三年都已经成为久远的过去了。
人是在向前走的,总是不能太留意昨天。可我还是个怀旧的人,总是希望自己活在昨天……我甚至就是希望我活在昨天而非是今天。因为昨天,我安稳的度过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教学楼的走廊是露天的,外面就是流动着风的走廊。所以我站在这里,望着那个四楼的我曾在那里度过三年的走廊。我曾被老师罚着在那里补过作业,也曾趴在阳台上,遥望着北方的山,想着何时才能逃离这个名为“初三”的苦海。
但是……一个初中过去,印象最深刻的,却只有初三了。
耳朵中传入了些什么……
记得那铃声,是下课后。
我的脑袋昏沉沉的,泪水透过薄薄一层的灰蓝色防晒衣渗入了防晒衣下的伤疤……刺疼刺疼的,可我却一直不敢说些什么,生怕人知道自己是个会朝手臂上割刀子的疯子。
“阿冰,阿冰?”
有人在推我的肩膀,可我不敢回答,也不敢将脸抬起来。被人看到哭泣的狼狈样可是很难为情的事。
“乃爱!乃爱!你看她!她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你也不搭理她啊!”
“这两个家伙怎么一直这么闹腾……”我心中暗自想到,可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就当我睡着了………睡着……
“你流氓啊你!”我赶忙把伸在我胸上的那只手打了下去,“走!离我远点臭流氓!”
“啊呀啊呀,还生气了。”
“体谅体谅,毕竟女生嘛,每月不就有那么几天……”
我就想知道我都交了些什么损友!可是当我缓过神来的时候,眼睛上的泪似乎不流了,而且感觉轻快了不少。
“好,好,我错了,赶紧起来走动走动吧,大课间的。难道你还在因为那场演讲而生气?”
是的……我昨天做了一个演讲……可是那个演讲砸的透彻,我站在台上左右为难……还是干脆让我死掉吧,那是我一生的污点啊!
“摸摸头摸摸头,别哭了。”
“你说谁哭了啊。”我将头抬了起来。
视线里有着一点点黑斑,由于从闷热的袖子中抬起,我的面部感受到了一股清爽。湿润着的视角与以往有些不同,我朝着四周打量。
该刷题的刷题,该聊天的聊天。完全不像是中考前的班级,可是……却最像是初中的班级了。
“呦呦呦,你看她那眼!你看她那眼!哎,又哭了又哭了?憋回去!”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的。”
“哎?转移话题是不是?”
“明乐你就别拿她打趣了,时间很紧的。”
“乃爱你这书呆子,就是因为时间紧才要抓紧时间啊。什么东西都没有知音重要,何况毕业之后……我可能就再也……”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狗血的话,走吧,去外面走走。”
我们顺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下了楼,还是一样,她要去上厕所然后就必须拉着我一起……都是什么毛病啊!?为什么去厕所就非待拉着一个人去呢?我想不明白啊……
不过我有一个怪癖,就是不去公共厕所,学校的也是一样。所以……我站在外面等她。
“阿冰你又在厕所外面等人啊?”
“啊,嗯……”
“那个,你跟明乐穿的衣服是情侣装吧?”
“你……你误会了,什么啊……哈哈……”
说完了这些打趣的话,那个人离开了。他是明乐的男朋友……嗯,算是吧,虽然那个渣女三天换一个还问我“我渣吗?”,然后我反问“你不渣吗?”。还有就是……他吃我什么醋啊……脑袋稍微正常点都不会……
“那家伙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他有什么麻烦可找我?”
“那就好,话说我还欠你一份煎饼果子的钱,还用不用还了?”
“唉!?”我在混乱的大脑中搜寻着记忆,很快想起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啊,我忘掉了……不过既然你提了你就必须要还!”
我回头,我已经站在楼梯上方的楼层上了,她站在了楼梯上静止着,突然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阿冰。”
“嗯?”
“我越来越……我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会吧?”我笑着也打起了趣,“我拿你当儿子你居然想上我?”
“你是跟谁学坏了吗?”
我盯着她,好像把她盯得发憷了。
“我的错我的错,不过儿子,别再这么说话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好像每个玩的好的朋友都想当对方的爸爸。
缓过神的时候,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从里面拿了两个煎饼果子出来。应当是晚自习大课间刚开始时就托人买的。
“喏。”
她递了一个给我,我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钱就算还过了。”
“居然不是请我的吗?感情淡了?”
“那就当这个是请你的,感情没淡,你的钱我就不还了。”
趴在走廊阳台上的我们严肃的面面相觑,之后她先笑了,我也就跟着笑了。
“你的腿没事了吧?”
“没事。”
“还没事呢?药膏都贴成那个样子了还没事?”
“没事。”
“刚刚在哭什么?家里又有人吵架了?”
“没事的,他们吵他们的,我听我的歌。”
太阳已经斜下了,一阵风顺着走廊的方向吹过,将树丛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我的眼睛远望着北方的山,绑起的头发也随着风而摇动了,站在我身边的她一样。
唯独有些毁气氛,或是说更有青春气氛的。是我们在吃着煎饼果子,赶在上课之前。
“阿冰。”
“嗯?”
“听说有些人已经见过一辈子的最后一面了,只是没有察觉到。”
“是吗?”我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煎饼,嚼了嚼,咽了下去,“不要说得那么含蓄,老实说,你这家伙最好不见的好。”
“是吗?”
又一阵风吹过。夕阳下,走廊上的学生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沉寂着,身上在动的,似乎只有随风而动的被绑起来的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