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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论住宅问题》(中)

2020-09-19 10:02 作者:莱茵河自动化控制affair  | 我要投稿



第二篇
资产阶级怎样解决住宅问题



  在论蒲鲁东主义者怎样解决住宅问题的那一篇中,已经说明小资产阶级对于这个问题有多大的直接利害关系。但是,大资产阶级对这个问题也有颇大的、虽然只是间接的利害关系。现代自然科学已经证明,挤满了工人的所谓“恶劣的街区”,是周期性光顾我们城市的一切流行病的发源地。霍乱、伤寒、肠热症、天花以及其他造成大量死亡的疾病,总是把自己的病源散播到工人街区被污染的空气和含有毒素的水中去;这些疾病在那里几乎从未绝迹,而在适当的条件下就发展成为普遍蔓延的流行病,于是越出它们的发源地传播到资本家先生们居住的空气较好的比较卫生的城区去。统治的资本家阶级以逼迫工人阶级遭到流行病的痛苦为乐事是不能不受惩罚的;后果总会落到资本家自己头上来,而死神在他们中间也像在工人中间一样逞凶肆虐。
  当这一点由科学确定之后,在仁爱的资产者心里就激发起了争先恐后关怀自己工人健康的高贵精神。于是就建立协会、著书立说、草拟方案、讨论和颁布法律,以求根绝时常重复发生的各种流行病。工人居住条件已经开始受到调查,作了些消除最不能容忍的缺陷的尝试。在大城市最多因而最可能使大资产者遭到危险的英国,对开展这方面的活动也特别卖力;委任了调查工人阶级生活卫生状况的政府委员会;它们的报告在精确、完备和公正方面胜过大陆上发表的一切资料,因而成了多少带些激进精神的新法律所依据的基础。这些法律虽然也极不完善,然而它们还是远远胜过大陆至今在这方面所做的一切。虽然如此,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还是经常地必然再产生出这种必须治疗的毒疮,以致这种治疗工作甚至在英国也很难说有什么进步。
  德国是照例需要更长久得多的时间,才能够使得这里也经常存在的流行病的病源发展到非常剧烈的程度,而把昏睡的大资产阶级推醒过来的。不过,也许真是走得愈慢,就走得愈远吧,最后在我们这里也出现了一些关于公共卫生和住宅问题的资产阶级文献,这些文献无非是从外国前辈,主要从英国前辈那里抄来的可怜的摘录,只是靠一些响亮华丽的词藻,才骗人地赋予了它一种见解高明的外貌。其中有一本书,就是艾米尔·扎克斯博士的“各劳动阶级的居住条件及其改良”1869年维也纳版[233]。
  我之所以选出这本书来说明资产阶级对住宅问题的处理方法,只是因为它企图尽量包罗关于这个问题的一切资产阶级文献。我们这位作者当“资料”用的这些文献真是太好了!从英国议会报告书,即真正主要的资料中,只提到了最旧的三篇;整本书都证明作者连其中一篇都从来没有看见过;可是他却援引了一系列庸俗资产阶级的、善意市侩的、虚伪慈善家的著述:杜克佩西奥、罗伯茨、霍耳、胡贝尔的著作,英国社会科学(倒不如说社会胡说)大会的报告,普鲁士保护劳动阶级福利协会的会刊,奥地利关于巴黎世界博览会的公报,波拿巴当局关于同一博览会的公报,“伦敦新闻画报”,“海陆漫游”,最后是一位“公认的权威”,一个具有“敏锐切实的头脑”和“令人悦服的口才”的人物,——就是……尤利乌斯·孚赫!在这个资料单中缺少的只是“凉亭”、“喧声”和射手库奇克[234]了。
  扎克斯先生为了使自己的观点不致引起任何误解,就在第22页上声称:

  “我们称之为社会经济学的,就是关于国民经济的学说在社会问题上的运用,确切些说,是这门科学提供给我们的手段和方法的总和,目的是要根据这门科学的‘铁的’规律在现在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制度范围内把所谓〈!〉无产者阶级提高到有产者阶级的水平。

  我们且不去深究这种认为“关于国民经济的学说”或政治经济学一般除了“社会”问题以外仿佛还研讨其他什么问题的糊涂观念。我们要立即研究主要点。扎克斯博士要求使资产阶级经济学的“铁的规律”,“现在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制度范围”,换句话说,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应当一成不变地保留下去,虽然如此,而“所谓无产者阶级”的状况却应该提高到“有产者阶级的水平”。然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则是要存在并不是所谓的而是真正的无产者阶级,这个阶级除了自己的劳动力以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以出卖,因而不得不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工业资本家。于是,扎克斯先生所发现的新科学即“社会经济学”的任务就在于:找出一些手段和方法,以便在以占有一切原料、生产工具和生活资料的资本家同除了自己劳动力以外就一无所有的无产的雇佣工人的对立为基础的社会制度内部,在这个社会制度范围内,使一切雇佣工人都能变成资本家而又不失其为雇佣工人。扎克斯先生以为他这样就把问题解决了。也许他会殷勤地给我们指出,怎样能把法国军队中所有从拿破仑第一时代起就各自在自己行囊里带着元帅杖的全体士兵都变成元帅,而又不失其为普通士兵吧。或者给我们指出怎样使德意志帝国的4000万臣民都变成德国皇帝吧!
  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的实质正是在于既希望保全现代社会一切祸害的基础,同时又希望消除这些祸害。正如“共产主义宣言”中所说,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想要“消除社会的弊病,以便保障资产阶级社会的生存”,他们愿意要“资产阶级,但是不要无产阶级”[235]。我们已经看到,扎克斯先生正是这样提出问题的。他认为解决住宅问题就会使社会问题得到解决;他所持的意见是:

  “用改善各劳动阶级住宅的办法就能有成效地减轻上述那些肉体上和精神上的贫困,用这种办法〈即仅仅用广泛改善住宅条件的办法〉就能把这些阶级的绝大部分人从他们那种几乎非人生活的泥沼中,提升到物质福利和精神福利的纯洁的高峰”(第14页)。

  顺便说说,抹煞无产阶级的存在是由资产阶级生产关系所造成的而同时又是这些生产关系继续存在的条件这一事实,是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的,因此,扎克斯先生在第21页上向我们说明道:各劳动阶级应该理解为除了工人本身以外还包括一切“贫穷的社会阶级”,“一般小百姓,即手工业者、寡妇、领恤金者〈!〉、下级官吏等等”。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向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伸出了手!
  住宅缺乏现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它是怎样发生的呢?善良的资产者扎克斯先生当然不会知道,这种现象是资产阶级社会形式的必然产物;这样一种社会没有住宅缺乏现象就不可能存在,在这种社会中,绝大多数劳动群众不得不专靠工资来过活,也就是靠为维持生命和延续后代所必需的那些生活资料来过活;在这种社会中,机器技术等等的不断改善经常使大量工人失业;在这种社会中,工业的剧烈的周期波动一方面决定着大量失业工人后备军的存在,另一方面又时而把大批失业工人抛上街头;在这种社会中,工人大批地拥塞在大城市里,而且拥塞的速度比在当时条件下给他们修造住房的速度更快,所以,在这种社会中,最污秽的猪圈也经常能找到租赁者;最后,在这种社会中,作为资本家的房主总是不仅有权,而且由于竞争,在某种程度上还应该从自己的房产中无情地榨取最高的房租。在这样的社会中,住宅缺乏现象并不是偶然事件,它是一个必然的现象;这种现象连同它的一切影响健康等等的后果,只有在产生这些后果的整个社会制度都已经根本改革的时候,才能消除。但是,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是不会知道这点的。它不敢用现存条件来说明住宅缺乏现象。因此,它别无他法,只好用一些说教的词句来把住宅缺乏现象归之于人们德行败坏,也就是原罪。

  “所以在这里应当承认,——因而也就不能否认〈多么大胆的结论!〉,——罪过……一部分在那些对住宅提出需求的工人本身身上,一部分并且是在大得多的程度上是在那些负责满足这种需求的人身上,或者在那些虽拥有必要资金而根本不肯负起这种责任的人们身上,即在各有产的上等社会阶级身上。后者的罪过……就在于他们不设法保证充分供应良好的住房。”

  正像蒲鲁东把我们从经济学领域带到法律领域去一样,我们这位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在这里把我们从经济学领域带到道德领域中去。这是很自然的。谁宣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即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铁的规律”不可侵犯,同时又想消除它们的种种令人不快的但却是必然的后果,他就别无他法,只好向资本家作道德的说教,这种说教的动人作用一受到私人利益的影响,必要时一受到竞争的影响,就会立刻消散下去。这种说教正像老母鸡在池边向它孵出的在池里活泼游泳的小鸭说教一样。虽然水上没有木头,小鸭总是在水上活动;虽然利润没有心灵,资本家总是趋求利润。“在金钱问题上是没有温情可言的”——老汉泽曼早就这样说过[236],这一点他比扎克斯先生了解得透彻些。

  “良好的住宅很贵,因此大部分工人都完全没有可能去享受它。大资本……畏避建造住房供各劳动阶级享用……因而这些阶级在满足自己对住房的需要时,就大部分落入投机事业的罗网。”

  可恶的投机事业!大资本自然是决不会进行投机的!但是,阻碍大资本在工人住房方面投机的不是什么邪恶的意旨,而只是他们的无知:

  “房主根本不知道,正常满足住宅需要这种事该有……多么巨大和重要的作用;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样不负责地照例供给人们以恶劣的、有害的住宅,会使人们受到怎样的损害;最后,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害处。”(第27页)

  但是,资本家的无知一定要加上工人的无知,才能使住宅缺乏现象产生出来。扎克斯先生承认说,“最下层的”工人“为了不致弄得完全没有栖身之所,总得〈!〉随便找一个地方来过夜,因而他们在这方面是完全没有保障,无能为力的”,然后就向我们叙说道:

  “大家知道,他们〈工人〉中间有许多人由于轻率,而主要是由于无知,几乎是很巧妙地使得自己的机体失去自然发展和健全生存的条件,丝毫也不懂得合理的卫生,特别是不懂得住宅在这方面有多么重大的意义。”(第27页)

  但是这里,资产者露出马脚来了。资本家的“罪过”已经消散在无知之中,而工人的无知却只是被用来作为确认他们有罪的理由。请听一听吧:

  “所以,结果就是〈正是由于无知〉只要能省一点房租,他们就搬进阴暗、潮湿、狭小的住宅,简言之,搬进对一切卫生要求都是一种嘲弄的住宅……而且往往是几家人合租一套住房,甚至只是一个房间——这一切都是为了少花一点房钱,同时他们却又把自己的收入真正作孽地浪费在喝酒和种种无聊娱乐上面。”

  工人“浪费在烟酒上面”(第28页)的钱、“像一个铅秤锤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把工人等级拖到泥污中去的酒馆生活及其一切悲惨后果”,——这就确实像一个铅秤锤那样梗塞在扎克斯先生喉咙里。至于在现在环境下,工人喝酒,也正像伤寒、犯罪、寄生虫、法警和其他社会病害一样,是他们生活状况的必然产物,其必然性已经到了可以预先计算出酗酒的平均人数来的程度,这一点又是扎克斯先生不会知道的。不过,我以前的一位老师就常说“平民进酒馆,老爷跑戏院”这句话,因为这两种地方我都去过,所以能够证实这话是对的。
  认为双方“无知”的这一套废话,归结起来无非是主张劳资利益调和的滥调。如果资本家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利益,他们就会为工人提供良好的住所,并且一般说来也会改善工人的处境;如果工人认识了自己的真正利益,他们就不会举行罢工,不会醉心于社会民主运动,不会参与政治,而会俯首贴耳地听从自己的上司资本家。真可惜,双方都认为自己的利益完全不在扎克斯先生及其无数前辈所宣传的那一点上。劳资调和的福音到现在已经宣传了五十年,资产阶级的慈善家为了试图设立模范机关来证明这种调和也已经花了不少钱,可是我们往下就会看到,实际情形在这五十年内丝毫也没有改变。
  我们的作者现在就来实际解决问题了。蒲鲁东要把工人变成自己住房所有者的计划是多么缺乏革命性,仅仅从下面这个事实中就可看出: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早在蒲鲁东以前就已经企图——并且现在还在企图——实际上实现这个计划。扎克斯先生也宣称,住宅问题只有使住宅所有权转归工人才能完全解决(第58页和第59页)。不仅如此,他一想到这里就诗兴大作,写出了如下激动人心的篇章:

  “在人所特有的对于土地所有权的怀恋心情中,在这种连现代剧烈活动的营利生活也不能削弱的意向中,有一种独特的东西。这就是人不自觉地感到土地所有权这种经济权的获得具有重要的意义。人一获得了土地所有权,也就获得了巩固的地位,仿佛是在地里牢固地生了根,因而每一家的经济〈!〉都在土地所有权中获得最稳固的基础。然而,土地所有权的赐福的力量还远超出这些物质利益之外。谁有幸能把一块土地称为自己的东西,他就达到了可能想像的最高度的经济独立地位;他就有一个可以独立自主地来支配的领域,他就成为自己的主宰,他就有了一定的权力,在困难的日子里就有了一个可靠的避难所;他的自我意识就增长起来,从而他的道德力量也增长起来了。因此所有权在这个问题上是有深刻意义的……这样一来,现在无可奈何地由市面情况的变动摆布的、总是依靠自己雇主的工人,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摆脱这种不稳定的境况;他会成为资本家,并且由于他能因此以不动产作抵押而获得信用,就可以避免因为失业和丧失劳动能力而招致的种种危险。通过这种办法,他就会从无产者阶级上升为有产者阶级。”(第63页)

  扎克斯先生大概假定人本质上就是农民;否则他就不会硬说我们大城市中的工人有怀恋土地所有权的心情,有这种到现在谁也没有在大城市工人身上发现过的心情。对于我们城市工人说来,迁徙自由是首要的生活条件,而土地所有权对于他们只能成为一条锁链。如果让他们有自己的房屋,把他们重新束缚在土地上,那就是破坏他们反抗工厂主压低工资的力量。个别的工人也许偶然能卖出自己的小屋子,但是在发生重大罢工事件或者工业总危机的时候[注:“或者工业总危机的时候”这几个字是恩格斯在1887年版上增加的。——编者注],一切被这种事变牵连的工人的房屋全都会交到市场上出卖,因而这些房屋或者根本找不到买主,或者卖得远远低于成本。即使他们都找到了买主,那末扎克斯先生全部伟大的住宅改良计划就会毫无结果,于是又只得再从头做起。不过,诗人总是生活在想像世界里的;扎克斯先生也是这样,他想像土地所有者已经“达到了最高度的经济独立地位”,已经有了“可靠的避难所”,已经在“成为资本家,并且由于他能因此以不动产作抵押而获得信用,就可以避免因为失业和丧失劳动能力而招致的种种危险”等等。但是,让扎克斯先生去仔细看一看法国的和我们莱茵河流域的小农吧;他们的房屋和田地都由于抵押而变成最沉重的负担,他们的庄稼在收割以前就已经属于债主,可以独立自主地支配他们的“地产”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高利贷者、律师和法警。这的确是可想像的最高度的经济独立地位了,但这是对……高利贷者而言的!而为了使工人能尽可能快地把自己的小屋子交给高利贷者这样独立自主地来支配,善意的扎克斯先生就殷勤地向他们指出他们能够以不动产作抵押而获得信用,他们在失业和丧失劳动能力时可以利用这种信用,不必加重慈善救贫事业的负担。
  无论如何,扎克斯先生现在已经把开始时提出来的问题解决了:工人因获得自己的小屋子而“成为资本家”了。
  资本就是对他人无酬劳动的支配。因此,只有当工人把自己的小屋子租给第三者,并以租金形式攫取这第三者的一部分劳动产品时,他的小屋子才成为资本。但是,由于工人自己居住在屋子里,所以屋子恰好就不会变成资本,正如我从裁缝那里买来的衣服一穿上身,就不再是资本一样。拥有价值一千塔勒的小屋子的工人,的确不再是无产者了,然而只有扎克斯先生这样的人才能称他是资本家。
  但是,我们这个工人的资本家面貌还有其另一方面。假定在某一个工业地区里,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小屋子这件事已经成了通例。在这种场合,这个地区的工人阶级便免费享用住宅;住宅费就不再算入工人的劳动力价值以内。但是,劳动力生产费用的任何降低,即工人生活必需品价格的任何长期降低,“根据国民经济学的铁的规律”,就等于劳动力价值的降低,所以归根到底会引起工资的相应降低。因此,工资下降的平均数量就会相当于节约出来的房租的平均数量,也就是说工人住自己的房屋还是付了租金,不过不是像以前那样以货币形式交给房东,而是以无酬劳动形式交给他为之做工的厂主。于是,工人投在小屋子上的储蓄确实会成为某一种资本,但不是归他自己所有的资本,而是归那个雇他做工的资本家所有的资本。
  可见,扎克斯先生甚至连在纸面上也没有能把自己的那个工人变成资本家。
  附带说一句,上面所说的话对于一切归根结底是会节约或降低工人生活资料费用的所谓社会改良办法都是适用的。如果这些改良能普遍推行起来,那时工资也就会相应地降低;如果它们一直只是个别的实验,那末它们作为个别例外而存在这个事实,就证明大规模实现这种改良是同现存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相容的。我们假定,某个地方由于普遍采用消费合作社而使工人食品价格降低了20%;那末这个地方的工资经过一些时候就会大约降低20%,即降低得适合于那些食品费用在工人收支总额中所占的比率。譬如说,假若工人在这些食品上平均花费自己一周工资的3/4,那末工资终于会降低3/4×20=15%。简言之,只要这种使工人节约开支的改良办法一旦普遍推行起来,工人由于这种节约能缩减多少开支,他所得的工资也就会降低多少。如果每个工人能节约出52塔勒的独立收入,那末他的每周工资最后一定会降低1塔勒。总之,他愈节约,他所得到的工资就愈少。因此,他节约不是对自己有利,而是对资本家有利。还有什么东西能用来“最有力地激发他的……节俭精神,即首要的持家之道”呢?(第64页)
  不过,扎克斯先生也接着就向我们说,工人应当成为房主,与其说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倒不如说是为了资本家的利益:

  “要知道,不仅工人等级,而且整个社会都极其关心使自己尽可能多的成员依附于〈!〉土地〈我很想哪怕是看一眼处于这种状况的扎克斯先生〉……[注:在“人民国家报”上,引文较长,在“假如……”前面,还有“土地所有权……能减少为反对有产阶级统治而斗争的人数。”——编者注]假如……工人自己通过这种办法转变成有产者阶级,那末能使得在我们脚下燃烧的叫做社会问题的火山喷出烈焰的一切潜伏力量,即无产阶级的怨恨、憎恶……危险的错误思想……——都一定会像晨雾碰到朝阳那样消散。”(第65页)

  换句话说,扎克斯先生希望工人随着自己无产者地位的改变,即因获得房屋而引起的改变,也丧失自己的无产者的性质,再次像他们那些也有过自己房屋的祖先一样成为恭顺的奴仆。这应该引起蒲鲁东主义者的深思。
  扎克斯先生以为他这样就把社会问题解决了:

  “更加公平地分配福利,——这个有许多人徒然企图猜出的斯芬克斯[注:希腊神话中半截狮身、半截美人的怪物,它向过路人提出难猜的谜语,谁猜不出,它就杀掉谁。——译者注]的谜语,——现在对我们说来不是已经可以感触到的事实吗?它不是因此就脱离理想领域而进入了现实领域吗?这一点如果实现了,那不就是达到了甚至最极端派的社会主义者也当做自己理论高峰的最高目的之一吗?”(第66页)

  我们已经攀登到这个地方,真是幸运。这一声欢呼正是扎克斯先生这本书的“最高峰”,此后作者就又慢慢地往山下走去,从“理想领域”走向平凡的现实;而当我们走到下面的时候,就会发现,在我们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这里是丝毫没有改变,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我们的向导让我们往山下走第一步的时候,教导我们说,工人住宅制度有两种:一种是小宅子制,每个工人家庭都有一幢小屋子,而且可能还有一个小花园,像在英国那样;另一种是营房制,每所大房屋中都住有许多工人,像在巴黎、维也纳等等地方那样。介乎两者之间的是德国北部采用的制度。诚然,小宅子制是唯一正确的和唯一能使工人得到自己房屋所有权的制度;而营房制则对健康、道德和家庭宁静说来都有很大的缺点,——但是可惜啊,可惜,正是在住宅缺乏的中心地点,在大城市里,小宅子制因为地价昂贵而不能实行,所以,如果那里不是修建大营房而能建造有四至六套住宅的房屋,或者用各种建筑上的巧妙方法把营房制的最重大缺点消除,也就应该感到满足了(第71—92页)。
  我们不是已经往下走了一大段路了吗?把工人变成资本家,解决社会问题,使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房子,——所有这些都留在高高在上的那个“理想领域”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只是在各处乡村里实行小宅子制,而在城市中把工人营房安排得尽可能像样些。
  可见,资产阶级解决住宅问题的办法由于碰到了城乡对立而显然遭到了失败。这里我们也达到了问题的中心。住宅问题,只有当社会已经得到充分改造,以致可能着手消灭城乡对立,消灭这个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里已弄到极端地步的对立时,才能获得解决。资本主义社会不仅不能消灭这种对立,反而不得不使它日益尖锐化。不过现代第一批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和傅立叶已经正确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在他们的模范结构中,城乡对立已经不存在了。因此,这里的情形恰好与扎克斯先生所断言的相反:并不是住宅问题的解决同时就会导致社会问题的解决,而只是由于社会问题的解决,即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废除,才同时使得解决住宅问题成为可能。想解决住宅问题又想把现代的大城市保留下来,那是很荒谬的。但是,现代的大城市只有通过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能消除,而只要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这件事一开始,那问题就不是给每个工人一所归他所有的小屋子,而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每一次社会革命起初都不免要掌握现有的东西,并且凭借现有的手段来同最难容忍的祸害作斗争。我们已经看到:把属于有产阶级的豪华住宅的一部分加以剥夺,并把其余一部分征用来住人,就会立即有助于消除住宅缺乏现象
  扎克斯先生进一步又从大城市的存在出发,大谈特谈应当建立在大城市附近的工人移民区,他描写了这种工人移民区的一切妙处,例如公共“自来水、瓦斯照明、蒸汽供暖或热水供暖、洗衣房、晾晒场、浴室等等”,还有“托儿所、学校、祈祷室〈!〉、阅览室、图书馆……葡萄酒和啤酒贮藏窖、设备齐全的跳舞厅和音乐厅”,还有能把动力传送到整个房子因此能“在某种程度上使生产从工厂重新回到家庭作坊”的蒸汽发动机,——然而这丝毫也不会使情形有所改变。他所描写的移民区是胡贝尔先生直接从社会主义者欧文和傅立叶那里抄袭来的,并且由于把一切社会主义的东西都一笔勾销而完全具有了资产阶级的性质。然而正是因此它就完全变成空想的了。任何一个资本家都没有丝毫兴趣建立这样的移民区,而且除了在法国的吉兹以外,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存在有这样的移民区了,况且就连这个移民区也是由一个傅立叶主义者不是作为赢利的投机事业,而是作为社会主义实验而建立起来的。[注:并且这个移民区也终于成了剥削工人的地方。见1886年巴黎“社会主义者报”[237]。(恩格斯在1887年版上加的注。)]同样,扎克斯先生也可以援引四十年代初由欧文在汉普郡建立的早就不存在了的那个《Harmony Hall》[238]共产主义移民区,来支持自己的资产阶级杜撰方案哩。
  然而,所有这些关于建立移民区的议论,都只是可怜地企图再度飞上“理想领域”,但是立刻又要掉下来的。我们现在又大踏步地走下山来了。现在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

  “要雇主即厂主帮助工人得到合适的住房,或者是由自己出钱修建住房,或者是鼓励和帮助工人自己进行建筑,供给地皮,贷给建筑资金等等。”(第106页)

  这样一来,我们就又落到了根本谈不到这类事情的大城市以外,又被移到乡村里去了。扎克斯先生马上证明说:厂主帮助自己的工人得到勉强可用的住宅是合乎自己利益的,一方面因为这是有利的投资方法,另一方面也因为必然

  “由此产生的工人生活的提高……一定会使肉体的和精神的劳动力跟着提高,这自然……同样……是对雇主有利的。而这样一来,也就确立了关于雇主参加解决住宅问题的正确观点:这种参加是无形组合的结果,是雇主大半隐蔽在人道意向的外衣下的对工人身体、经济、精神和道德福利关怀的结果,这种关怀自然会因为产生应有的结果,即因为吸引和保持许多能干、熟练、勤劳、知足和忠实的工人而在金钱方面获得报酬”(第108页)。

  胡贝尔企图用“无形组合”[239]这个词儿给资产阶级慈善家的呓语加上一些“崇高的意思”,但是这词句丝毫也改变不了事实。农村大工厂主,尤其在英国,没有这个词句也早就确信,修建工人住宅不仅是一种必要的措施,不仅是工厂建筑工程本身的一部分,而且还带来丰厚的收入。在英国,许多村镇就是这样产生的,其中有一部分后来已经发展为城市了。可是工人并不感谢慈善为怀的资本家,很早以前就对这种“小宅子制”提出了非常严重的抗议。问题不仅在于他们必须为房屋付出垄断价格,因为厂主没有竞争者;而且在于在每一次罢工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无家可归,因为厂主一句话不说立刻就把他们赶出去,使得任何反抗都极难进行。至于详细情形,可以参看我写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第224页和第228页[240],但是,扎克斯先生认为这种论据“未必值得一驳”(第111页)。然而,难道他不是想使工人有对于自己小屋子的所有权吗?自然是想的。但是,既然连“雇主也应该随时有可能支配住宅,以便在解雇一个工人时就能有一个地方让接替的人安身”,那末……他当然就应该“预先规定可以通过特殊协定来废除所有权,以便适应这种情况”(第113页)。[注:在这一方面,英国资本家不仅早已实现了而且还远远超过了扎克斯先生一切宿愿。1872年10月14日星期一在莫尔珀思,法庭为了审定议会选举人名册,必须就2000名矿工申请把他们列入选民名册一事作出判决。结果发现:根据这些人在那里工作的矿场的规章,他们大多数都不是被当做他们所住的那些小屋子的承租人,而只是一些被恩准住在那里的人,不经任何预告就可以随时被抛到街头(矿主和房主当然是同一个人)。法官判决说,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承租人,不过是些仆役,因此他们无权被列入名册(1872年10月15日“每日新闻”)。] 
  这次我们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跑了下来。起初是说工人应该有对于自己小屋子的所有权;随后我们得知,这在城市中办不到,只有在乡下才行得通;现在又对我们声明,这种所有权在乡下也应该“可以通过特殊协定来废除”了!由于扎克斯先生为工人发明的这种所有权,由于工人转化为“可以通过特殊协定来废除”的资本家,我们就又平安地回到了尘世,而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研究资本家和其他慈善家在解决住宅问题方面实际上做了些什么了。


  如果听信我们这位扎克斯博士的话,那末资本家老爷们现在已经做了许多事情来减轻住宅缺乏现象,并且这就证明住宅问题可能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础上得到解决。
  首先,扎克斯先生就把我们带到了……波拿巴主义的法国!大家知道,路易·波拿巴在巴黎世界博览会时期任命了一个委员会,表面上是为了草拟关于法国各劳动者阶级状况的报告,实际上则是为了给帝国增光而把这种状况描绘成真正天堂一般的状况。而扎克斯先生就来引证这个由波拿巴制度贪污成性的奴仆所组成的委员会的报告,特别是因为这个委员会工作的结果,“据专门为此任命的委员会自己所说,对法国是充分完备的”!这些结果是什么呢?在提供了报告的89个大工业企业中间(包括股份公司在内),有31个完全没有修建工人住宅;在已经修建起来的住宅中,据扎克斯先生自己估计,顶多能容纳五、六万人,而且各个住宅几乎都是一户两间房子!
  不言而喻,随便哪一个资本家,只要被自己的生产条件——水力和煤井、铁矿矿层及其他矿苗等等的位置——束缚在一定的乡村地方,而又没有现成的工人住宅,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工人修建住宅。但是,要把这一点看做是“无形组合”存在的证明,看做是“对问题及其崇高意义有更多理解的明显证据”,看做是“大有前途的开端”(第115页),——那就须要具备极其惯于自欺的本领。但是,在这方面各国工业家也因各自具有稳定的民族特性而彼此有所不同。例如,扎克斯先生在第117页上向我们说:

  “在英国只是最近才看得出雇主正在这方面加强活动。特别是在乡下遥远的村镇里……工人从最近的居民点到工厂去也往往要走很长的路,走到工厂时已经十分疲乏,工作时效率不高,这种情况就是促使雇主为自己的工人修建住宅的原因。同时,对这种关系有较深刻的理解,因而或多或少把住房改良同其他一切无形组合因素联系起来的人,也愈来愈多;而这些繁荣移民区的产生正应归功于他们……海德的埃士顿、塔尔顿的爱释华特、柏立的格兰特、博林顿的格莱格、里子的马歇尔、贝耳珀的斯特腊特、索尔特尔的索耳特、科普利的艾克罗伊德等等,都因此而在联合王国享有盛名。”

  神圣的单纯,更加神圣的无知!英国乡村中的工厂主只是“最近”才在修建工人住宅!亲爱的扎克斯先生,不对!英国资本家不仅就钱袋讲来,而且就脑袋讲来也都是真正的大工业家。早在德国出现真正的大工业以前,他们就已经明白,在农村进行工厂生产的情况下,修建工人住宅的支出是全部投资中必要的、能直接或间接带来很好收益的部分。早在俾斯麦和德国资产者之间进行的斗争给予德国工人以结社自由以前,英国的工厂主、矿主和采矿厂主实际上就已经确信,假如他们同时又是工人的房主,他们对于罢工的工人该能施加多么大的压力。格莱格、埃士顿、艾释华特这些人的“繁荣移民区”根本不是“最近”才有的,甚至在四十年以前它们就已经被资产阶级当做模范加以宣扬了,而我自己在二十八年前也描写过它们(见“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第228—230页脚注[241])。马歇尔和艾克罗伊德(Akroyd——他的姓是这样写的)所创立的移民区也差不多有这样久,斯特腊特的移民区年代就更久了,它还在上一世纪就开始出现。既然英国工人住宅的平均寿命是40年,那末扎克斯先生就是用手指也可以算出“繁荣移民区”现在处于怎样的倾圮状态了。况且这些移民区的位置现在大多数都不在乡下;由于工业的巨大扩展,这些移民区大多数已经被工厂和房屋层层围住,以致它们目前已经处在有两三万以至更多居民的污秽多烟的城市中间,但这并不妨碍以扎克斯先生为代表的德国资产阶级科学在现在还恭敬地重唱那些早已不符合现实情况的1840年的英国老赞美歌了。
  特别要提到的是老艾克罗伊德[注:在“人民国家报”上不是“老艾克罗伊德”,而是“老艾——我不愿意指出他的姓来,因为他早已死去并已经安葬了”。——编者注]。这位勇士无疑是个十足的慈善家。他非常爱自己的工人,尤其爱自己的女工,以致他在约克郡的不如他那样仁慈的竞争者们常常说:在他的工厂中做工的全都是他的亲生儿女!可是,扎克斯先生断言:在这些繁荣移民区,“私生子愈来愈少了”(第118页)。完全正确,没有结婚生出来的私生子减少了,因为在英国工厂区中,漂亮的姑娘出嫁是很早的。
  在英国,紧靠每个乡村大工厂并且是工厂同时建造工人住宅,这在近六十年以至更久以来就已经成了通例。前面已经提到过,这种工厂村镇有许多已经变成了以后形成的整个工厂城市所环绕的核心,并且有着工厂城市所带来的一切弊害。因此这些移民区并没有解决住宅问题,而是第一次在当地造成了这种问题。
  反之,那些在大工业方面只是蹒跚地跟在英国后面,只是从1848年起才懂得什么是大工业的国家里,即在法国,尤其是德国,情形就完全两样了。在这些国家里只有一些巨型冶金工厂(如克列索的施奈德尔工厂和埃森的克虏伯工厂),在犹豫了很久以后才决定修建一些工人住宅。农村地区的大多数工业家都让自己的工人冒着炎暑或雨雪在清晨步行几德里到工厂,晚上再步行回家。这种情形,在多山的地区,例如法国和亚尔萨斯的佛日山脉,在乌培河、济克河、阿格尔河、累内河和莱茵—威斯特伐里亚其他河流的沿岸地区,是特别常见的。在厄尔士山区,情形也不见得好些。不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是同样可鄙地吝啬。
  扎克斯先生分明知道,无论是大有前途的开端也好,或是繁荣的移民区也好,都没有丝毫意义。因此他现在就企图向资本家证明,他们从修建工人住宅方面能获取多么巨大的收入。换句话说,他企图向他们指出一个欺骗工人的新方法。
  首先,他给他们举出部分具有慈善性质、部分具有投机性质的许多伦敦建筑公司做例子,这些公司已获得了4%到6%以及更多的纯利。至于投在工人住宅上面的资本带来很好的收益——这用不着扎克斯先生来向我们证明。投在建造工人住宅方面的资本不比现在所投的资本更多的原因,是由于昂贵的住宅给所有者带来更大的利润。因此,扎克斯先生给资本家的忠告仍然不过是一种道德的说教罢了。
  至于这些被扎克斯先生大肆鼓吹说具有辉煌成绩的伦敦建筑公司,那末这些建筑公司据他自己的估计(而他却把任何一种建筑投机事业都包括进去了),总共也只是让2132个家庭和706个单身汉,即总共还不到15000人有房子住!像这样一些儿戏,在德国居然有人敢于煞有介事地把它描绘成重大的成就,然而单是在伦敦东头,就有100万工人在极其恶劣的居住条件下过活!所有这些慈善的努力,实际上都是非常可怜和微不足道的,甚至专谈工人状况的英国议会报告书连一次也没有提到它们。
  在这整篇内暴露出来的对伦敦情况的可笑的无知,我们在这里就不去说它了,我们只指出一点。扎克斯先生以为索荷区内供单身汉住宿的客栈之所以歇业,是因为在这个地方“不能指望有很多顾客”。看来扎克斯先生以为整个伦敦西头区都是一个很豪华的城市,殊不知最华丽的街道背后就是极污秽的工人街区,例如索荷区就是其中的一个。扎克斯先生所提到的、我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知道的索荷区模范客栈,起初是客人很多,但它后来已经歇业,因为谁在那里都受不了。而这还是最好的客栈之一呢。
  那末,亚尔萨斯的牟尔豪森工人镇呢——难道这不是一个成就吗?
  牟尔豪森的工人镇对大陆资产者说来,正如埃士顿、艾释华特、格莱格等人的一度“繁荣的移民区”对于英国资产者一样,是引以自傲自夸的地方。可惜这个工人镇不是“无形”组合的产物,而是法兰西第二帝国与亚尔萨斯资本家的完全公开组合的产物。它是路易·波拿巴的社会主义实验之一。国家曾为这个实验垫付了1/3的资本。在14年内(到1867年为止),依照一套在对这件事有较好理解的英国一定行不通的恶劣制度修建了800所小屋子;工人们在13—15年内每月付出昂贵的房租,然后才可以获得这些房子的所有权。我们往下就可以看到,这种获取所有权的方法在英国建筑合作社里早就采用了,根本不必由亚尔萨斯的波拿巴主义者来发明。为赎买房屋而付出的额外房租——同英国比起来——是相当高的;例如,工人在15年内渐次付出4500法郎以后,能取得一所在15年前值3300法郎的房屋。一个工人如果要搬到别的地方或者哪怕仅仅欠了一个月的房租(在这种场合,他就可以被赶出去),人家就按房屋原价的6 2/3%计算他的年租(例如,房屋价值是3000法郎,每月就是17法郎),而把余数退还给他,但不付分文利息。显而易见,在这种情形下,建筑公司即使没有“国家帮助”也会大发其财的。同样显而易见,在这种条件下提供的住宅,只因为它是位于城外半农村地方这一点,就已经比城内的旧的营房式的住宅好些了。
  关于在德国所做的几个可怜的实验,扎克斯先生自己在第157页上承认它们是微不足道的,我们也就用不着去讲它了。
  所有这些实例究竟证明了什么呢?仅仅证明:修建工人住宅一事,即使不践踏一切卫生法,对资本家说来也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但是,这点从来也没有人否认过,这点我们大家早已知道了。任何满足某种需要的投资,只要合理经营都会带来收益。全部问题仅仅在于:虽然如此,为什么住宅缺乏现象仍然继续存在;虽然如此,为什么资本家还是不肯给工人提供足够数量的良好住宅呢?于是扎克斯先生又只好向资本提出劝告,而对问题却不作答复。对于这个问题的真正答复,我们在上面已经提出来了。
  资本即使能够办到,也不愿意消除住宅缺乏现象,这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于是只剩下其他两个出路:工人自助和国家帮助。
  扎克斯先生是一个自助办法的热烈崇拜者,在住宅问题方面也能谈述自助办法的奇迹。可惜他一开始就不得不承认:自助办法只是在已经实行或可能实行小宅子制的地方,即仍然只是在农村地方,才能起点作用;在大城市中,甚至在英国,也只能在极有限的范围内实行。然后,扎克斯先生就喟然长叹道:

  “依靠这个〈即自助〉方法,改良只能间接实行,因而永远只能不完全地实行,亦即只能在私有制原则有力量影响住宅质量的限度内实行”。

  并且连这也很值得怀疑;无论如何“私有制原则”对我们这位作者文体的“质量”没有起过丝毫改良作用。虽然如此,自助办法在英国却产生了非凡的奇迹,以致“由于实行了自助办法,在其他各方面为解决住宅问题所做的一切,都被远远超过了”。这里指的是英国的《building societies》〔“建筑公司”〕,而扎克斯先生之所以特别详细地研究它们,是因为

  “关于它们的实质和活动一般流行有很不充分的或错误的意见。英国的building societies根本不是……什么住宅建筑公司或住宅建筑协作社,用德语来讲倒不如……把它们叫做‘购置房屋协会’;这种协会的目的是要由会员定期缴费来构成基金,根据资金积累的多少从这笔基金中贷款给会员们去购买房屋……因此,building society对于一部分会员说来是储蓄银行,对于另一部分会员说来是信贷银行。可见,building societies是一种旨在满足工人需要的抵押信贷机构,主要是利用……工人储蓄……扶助同他们一起存款的同伴去购买或修建房屋。可以料想到,这种贷款要有相应的不动产作保证,并且规定短期分批清偿,包括付息和分期还本在内……利息并不支付给存款人,而总是按照复利记在他们账下……想要把存款连同积累利息一并取回……只要在一个月前预先声明,就可以随时办到”(第170—172页)。“这样的协会在英国有2000个以上……其中收集的资本约有1500万英镑,并且已经约有10万个工人家庭通过这种方式购置了自己的家屋;这简直是难以比拟的社会成就。”(第174页)

  可惜,这里也有一个不可避免的“但是”跟着蹒跚地走来。

  “然而问题还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完全解决,这至少是因为购置房屋……只有收入较好的工人才能做到……并且对于卫生条件也很少予以注意。”(第176页)

  在大陆上,“这种协会……只有很少的发展余地”。这种协会是以存在小宅子制为前提,但小宅子制在这里只是乡下才有;而乡下的工人却还没有充分发展到能实行自助办法的地步。另一方面,在城市中虽然可能出现真正的住宅建筑协作社,但它们又遇到“各种很显著和严重的困难”(第179页)。这些协作社只能修建小宅子,而这在大城市中是行不通的。一句话,“这种协作式的自助办法”不可能“在现有条件下——而且在最近的将来也未必可能——对解决这一问题起主要作用”。这种住宅建筑协作社还只处在“始初的、尚未发展的萌芽阶段”。“甚至在英国也是这样”。(第181页)
  总之,资本家不愿意,工人则不能够。我们本来可以把这一篇就此结束了,不过因为舒尔采-德里奇式的资产者总是把英国的building societies摆出来给我国工人做模范,所以就绝对必须对英国的building societies稍加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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