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岛奇遇（十二）
“现在有些力气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百里奔雷的嘴巴已不再发麻。
“嗯，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鲵虹点点头，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百里奔雷摆摆手，指着脚下是鱼非鱼的怪物：“不说这些了，你有办法让它带我们回霓虹岛吗？”
“唔……”鲵虹欲言又止。
百里奔雷以为她害怕了，说道：“那些恶人都死了，现在回去不会有危险的。”
“奔雷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鲵虹低下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让乌鸦带我们回岛了。”
“哦。”百里奔雷挠头，“我还以为你中毒了，没有力气指挥它呢……”
鲵虹：“奔雷哥哥，你知道霓虹岛的方向吗？”
“呃……”被这么一问，百里奔雷瞬间有点头大，他实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好以笑来化解尴尬。
鲵虹浅笑：“别说是你了，连我这个本地人也不知道呀。”
“那怎么办？”百里奔雷有些心慌慌。几番激战过后，自己没有死在恶人的刀下，却很可能是被茫茫大海夺走性命……
想到这里，哭笑不得的百里奔雷不由地沮丧起来。
鲵虹目光却变得坚定：“不怕，我们会回到岛上的。”
百里奔雷以为鲵虹只是在安慰自己，顺嘴问道：“怎么回？”
鲵虹：“我在等一个机会。”
百里奔雷：“等什么机会？”
鲵虹：“等这片海域的毒散去，想办法再召唤几条大鱼过来，只有乌鸦是拖不动我们的。”
百里奔雷惊讶地看着她，问道：“海里还有毒？！”
鲵虹：“嗯。”
百里奔雷吓得忙抠嘴巴，不停地往海里吐口水。
“奔雷哥哥，不要慌……”鲵虹拦住他，“毒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而且它对人没有那么大的危害。”
“怎么会？”百里奔雷伸直双手比划，“那么大的鱼都受不了……”
鲵虹：“我们之前和那个乐浪一起掉入海中，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有道理，”百里奔雷想起在水中的遭遇，“所以那个娘娘腔才用毒针扎你……”
鲵虹：“嗯，乐浪放的毒主要是针对鲨鱼的，不然他在水里也难逃一死。”
“原来是他放的毒，”百里奔雷恍然大悟，“那为什么鲵老爹说是他放的呢？”
一提到鲵修，鲵虹就垂下头去，将脑袋埋在两个膝盖中间。
说错话的百里奔雷悻悻地看着鲵虹，见她没有反应。只要将目光扫向漆黑的前方，无聊地环顾四周。听着不绝于耳的浪涛之声，望着深邃的夜空和无边的大海，感慨置身于汪洋之中的自己是多么地渺小……
“是我害死了他……”鲵虹低低地说道。
“什么？”被涛声环绕的百里奔雷以为自己听错了。
鲵虹抬头看他，两眼泪汪汪。
“不，不是，没有的事……”百里奔雷紧张了起来。
鲵虹：“奔雷哥哥，鲁巴说的是真的吗？”
百里奔雷想起鲁巴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挠头说道：“应该是真的吧。”
“那我和他……”鲵虹哭着问道：“那我岂不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百里奔雷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前一刻他还是你的杀父仇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亲生父亲，换谁都无法接受啊。”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鲵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十年来，我一直想尽办法要杀他报仇……”
百里奔雷：“他也不知道吧。”
鲵虹：“那鲁巴……”
百里奔雷：“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或者鲵老爹？”
鲵虹：“嗯。”
百里奔雷：“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什么苦衷吧。”
鲵虹又双手抱着膝盖，微微地抽泣起来。
看着她伤心的落寞样子，百里奔雷喉咙一阵发酸，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这十年来，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鲵虹摇了摇头：“他只是不和我说话，其实对我不坏，有危险的时候还会保护我……”说着眼睛又湿润了。
百里奔雷想起昨夜，狄格要欺负她的时候，鲵老爹都出手了。
“他应该会很恨我吧……”鲵虹抬头看着百里奔雷，神情漠然地问道。
“呃，他……”百里奔雷想起自己跟父亲若即若离的感情，不知该怎么安慰她。ˋ好久才说道：“父爱和母爱不一样，从婴儿呱呱坠地，第一眼看到时起，父爱才开始。父爱是一种学习的爱，这种爱是要慢慢培养的。”百里奔雷笑得很慈样，大大超出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笑容，“十年里，我觉得他的报复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不，起码没有了恨……”
鲵虹惊讶地看着他。
百里奔雷：“相伴十载，我想鲵老爹已真的爱上了你这个女儿。”
听到这句话，鲵虹彻底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到她停止哭泣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鲵虹抬起头，她的表情变了，变得既又高兴又痛苦。她高兴自己找到了亲生父亲，痛苦的是亲生父亲竟是杀母仇人……
百里奔雷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鲵虹心中放下了仇恨。她还年轻，对生命充满了热爱，以后一定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鲵虹拭去眼角的泪水，抬头仰望天上的繁星。
许久，她忽然高兴地说道：“奔雷哥哥，我知道霓虹岛的方位了。”
“真的？！”百里奔雷喜出望外。
鲵虹嫣然一笑：“嗯！”
百里奔雷：“你怎么知道的？”
鲵虹指着天上的星星：“是它们告诉我的。”
百里奔雷高兴坏了，兴奋地抱住她，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太有才了！”
面对百里奔雷的唐突举动，被抱着的鲵虹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眸子里充满了对幸福的憧憬，她比以前无论什么时候看来都更美了。
鲵虹抬头看着百里奔雷，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满天朦胧的星光似乎全都被她藏进了眸子里。
这一瞬间，她的美丽让百里奔雷呆住了，瞬间变成了一尊石像。
“奔雷哥哥，你怎么了？”鲵虹看着他，有些慌。
“没，没事……”回过神来的百里奔雷，脸上热辣辣的，他庆幸自己此刻正背着月光，不然一定会鲵虹发现他的脸现在就像是一个大红灯笼。
百里奔雷像对待精美的瓷器一样，轻轻地松开怀抱，生怕自己有一点儿粗心大意，把鲵虹给捏碎了。
“你真的好聪明，看星星就能辩识方位。”百里奔雷又挠头了，他一紧张就会尴尬地挠头。
“没有啦，我想很多人都会的……”鲵虹对着天上的星星眨眼，“我没什么朋友，晚上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看天上的星星，后来它们都成了我的朋友。”她看向百里奔雷，微笑说道：“现在我们迷路了，它们会为朋友指路的，对吧？”
百里奔雷仰望星空，指着北斗七星的方位，问道：“是北辰的那几个大朋友告诉你的吗？”
鲵虹：“嗯，是其中的一位好朋友，它跟我家住同一个方向。”
百里奔雷双手合十：“谢谢你这位好朋友，它救了我们的命。”
鲵虹点头：“嗯！”
这时，脚底下的乌鲨不耐烦的动了动身子，它的忍耐力应该已经到了极限。
鲵虹忙轻声安抚它，然后说道：“奔雷哥哥，你快坐好。”
一想到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海底深渊，百里奔雷立刻听话得像个孩子，双手紧紧地抓住鱼鳍，大鱼游动了起来。
乌鲨游走一段距离后，鲵虹随着海浪的节拍，对着大海唱起歌来，那美妙的旋律环绕在附近的整片海域。
百里奔雷闭上了眼睛，陶醉在优美的歌声里，他竟然忘了掉入大海的恐惧，得意忘情地摇头晃脑、手舞足蹈起来。
突然间，悠扬婉转的歌声戛然而止，百里奔雷睁开眼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这片海域已经没有大鱼了。”鲵虹沮丧极了。
百里奔雷：“它们都跑了吗？”
鲵虹低头哽咽：“可能都死了……”
乐浪下的毒是针对鲨鱼的，附近海域已没有了大鱼，可自己脚下的乌鲨好像跟没事一样，这让百里奔雷百思不解。
“没关系，我们让‘乌鸦’游慢点，等找到了新的大鱼就可以回去了。”鲵虹的话说得很坚定，脸上却有说不出的忧伤。
粗中有细的百里奔雷感觉事情有些不妙，问道：“难道海里的大鱼真的全都死了？”
鲵虹：“不，只是乌鸦要游一段很长的距离……”
“哦。”百里奔雷刚放下心来，下一刻他又纠结起来，因为鲵虹突然没入了水中，“怎么了？！”
“奔雷哥哥，我没事。”鲛人姑娘浮出水面。
百里奔雷：“你……”
鲵虹：“乌鸦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它拖不动我们两个人。让它驮着你，我在旁边跟着就行。”
原来这头乌鲨也中了毒，百里奔雷担心地问道：“可你的伤……”
“不碍事的，你忘了吗，我可是鲛人，大海才是我真正的家。”鲵虹勉强地笑着。
百里奔雷担心起来：“真的没事吗？你不要骗我，我们可以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鲵虹摇头：“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百里奔雷：“危险？危险你还待在水里？！”
鲵虹：“不是水里有危险，是海上有危险。”
百里奔雷似乎明白了什么，沮丧道：“又是我拖累了你……”
鲵虹打断他的话：“奔雷哥哥，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对不起……”百里奔雷想起有危险，忙不安地问道：“你说海上有危险，是不是指风……”
鲵虹：“嗯！风暴可能要来了。”
百里奔雷：“你能感觉得到吗？”
“嗯，”鲵虹拍了拍乌鲨，嘱咐百里奔雷：“你抓好，我们要加速了！”
百里奔雷赶忙抓住它的背鳍，身边的海水渐渐向后加速流动，乌鲨的速度慢慢地在加快。
一阵阵晃晃悠悠的感觉向百里奔雷袭来，包裹着他。这两夜一天他实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战斗，身心疲惫的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阳光灿烂，海水湛蓝。
蓝色的海，蓝色的波浪，将百里奔雷摇醒。
再次醒来，眼前全是一片蓝。
天是那么蓝，海也是那么蓝。
一切蓝得那么美，那么温柔。
可鲵虹却没了，他着急地察看四周，但除了海水之外，什么也没有，她消失了！
“鲵虹！”
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
“鲵虹，你在哪里？”
“鲵虹，不要躲起来呀！”
“鲵虹……”
“我为什么要睡过去？！我……”喊累了的百里奔雷，在不断地自责，他把鲵虹弄丢了！
沮丧的百里奔雷发现自己腰间的伤口已被黑色的鲛绡重新包扎，这鲛布他太熟悉了，上面仿佛还有它主人的温度……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陆地终于映入了百里奔雷无神的眼眸中。
在靠近沙滩的时候，乌鲨降低了游动的速度，缓缓的停了下来，现出它巨大无比的躯体。
这真的驮不了两个人吗？
疑惑的百里奔雷解开绑住他左手的黑绡，将它从背鳍上取下。然后从鲨背上滑落，落在乌鲨的左前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鲨鱼的牙齿，那一排排锋利如刀的鲨齿让他不寒而栗。
他鼓起勇气，摸了摸乌鲨，对着硕大的鱼眼喃喃嘱托：“你一定要回去找到你的主人，把她带到这里，求求你……”
这时，几米高的大浪袭来，差点卷走了没有防备的百里奔雷。
在被海水灌入喉咙，呛得张牙舞爪的时候，他还是死死地抓住那条鲛绡，就像是紧紧地抓住鲵虹的手一样！
海浪退去，鲨鱼消失。
百里奔雷坐在潮湿的沙滩上，双手合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海。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心中的祈祷还是没有得到海神的回应。
温暖的泪水流从百里奔雷的面颊流下，湿润了手中的鲛绡。
那黑绡被泪水染湿，上面竟然莹莹地闪着白色的光斑，百里奔雷忙将它对着太阳仔细观瞧。
在阳光下，黑色的绡布上竟然慢慢地显现出如珍珠般晶莹亮白的几个字：
奔雷哥哥，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