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蔷绮想-夜蔷秘闻
01 前往夜之镇
日暮时分，灰头土脸的旅行者莫佳娜出现在了一座小镇外。
仿佛落入死水的石子，她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附近住民的注意。
“您好，请问夜之镇是往这边走吗？”莫佳娜问道。
人们戒备的神情霎时变得惊恐。
“姑娘，你去那里做什么？”
——夜之镇，传闻中被魔女诅咒的小镇。小镇居民 被称为“夜之民”，始终戴着黑面纱，十分诡异。
“抱歉，但我必须得去。”面对众人的劝阻，莫佳娜摇摇头，“我出5个金币，有人能驱车送我一程吗？”
5个金币一趟车马，无疑是暴利。然而众人却面面相觑，无人应下。
“不是我们不想，只是，”一位马车夫开口，“如果现在出发，到达刚好入夜……”
“入夜？”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对她的疑问避而不谈。
莫佳娜见状，只得匆匆道谢后独自上路，将众人担忧的低语甩在身后：
“老天，那姑娘不会出事吧？”“唉，毕竟那镇子到了晚上……”
直到完全远离人群，莫佳娜才舒一口气，随即小声抱怨起来：
“搞什么嘛，要说就说清楚一点呀！”
确认四周没人后，莫佳娜挥挥手唤出了一把扫帚。
随着魔法的光芒闪过，灰扑扑的旅行者装扮焕然一新。
旅装化作闪烁的暗色绸缎，编织出了层叠的蓬蓬裙摆；细碎的光芒则变作星星与小蝙蝠，落在俏皮的洋装各处作为点缀。
旅行者，不，魔女莫佳娜拍拍裙角，轻快地跳上自己的扫帚。
“算了，那我就自己去见见那个所谓的魔女！”
魔法扫帚略胜马力，她在太阳西沉前便到达了小镇。然而刚飞入镇内，莫佳娜心中便警钟大作。
——有一道视线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被人盯上了！
02 夜幕降临
感受到窥探的目光后，莫佳娜立即四下张望。
小镇里，面带黑纱的夜之民们都在低头劳作，无人注意到她的出现。
而诡异的视线夜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于是她索性在空中绕着小镇观察了一圈。
朴素普通的住房、略显荒废的城镇广场，以及一座矗立在镇子外围的巨大古堡。
“那城堡应该就是魔女住的地方了吧？”莫佳娜小声嘀咕，“不然还是下去问问镇民好了……”
她缓缓降落在隐蔽处，收起了扫帚。
然而，正当莫佳娜准备换上伪装时，太阳恰好完全隐入了地平线。
几乎是一瞬，小镇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街道上，住房中，莫佳娜目所能及的人们在霎时间完全停止。
就好像……所有夜之民都静止在了夜幕降临的刹那，宛如一个个人偶僵在了小镇各处。
还没等莫佳娜反应过来，身后的古堡忽然传出巨响，紧接着从中涌出了大量浓稠的黑雾。
雾气漫入整个小镇仿佛一席黑色长袍将整个夜之镇密不透风地笼罩住。
黑雾所经过的地方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了人偶般僵立的镇民们。
情急之下，莫佳娜只得对自己使用了静止的魔法，试图伪装成停滞住的夜之民中的一员。
“唔——！”
但那黑雾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精准地没过莫佳娜身前的房屋，将她一把卷起。
莫佳娜只得在心里默念着守护咒语，并继续强装没有知觉的人偶。
黑雾包裹住她，向传闻中盘踞的阴森古堡前进。
03 如人偶起舞
黑雾卷着莫佳娜从城堡的巨大雕花窗中涌入，并将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肯定会来一次脸着地呢……”莫佳娜暗暗舒了一口气。
雾气微微散去，莫佳娜则在透入室内的月光中偷偷观察着周围。
空旷的城堡大厅中，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像位列两侧，墙面上数不尽的精雕画框隐藏在夜色中。
一切都精致而华丽，仿佛曾有贵族领主在此宴请宾客；然而夜晚却让这些华饰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就在莫佳娜猜测着是哪位贵族的城堡被那位魔女所霸占时，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进镇时曾窥视她的人！
莫佳娜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现不知何时，大厅里竟已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忽然现身的女子正倚坐在城堡大厅的古典王座椅上，垂眸端详着莫佳娜的模样。
同时，莫佳娜也紧张地观察着这位身着华美裙装的女子。
女子的黑色裙装闪着微光，垂下的蕾丝裙摆上荆叶与蔷薇盛开。她的面容隐藏在缀着蔷薇的网状面纱后，让人看不明晰。
然而，还未等莫佳娜看得更仔细，那黑雾便再次涌来。
随着女子轻轻挥手，雾气便卷起莫佳娜的手腕，让她像牵线人偶一般在大厅中翩翩起舞。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莫佳娜心想，一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令人晕眩的一圈又一圈旋转起舞后，她的视野中逐渐只剩下高速模糊的夜色。
而在那之中，女子裙边点缀的蔷薇的颜色便显得更为鲜艳。
那鲜艳而纯粹的红色，仿佛就像……
雾气缓缓退去，而已经头晕目眩的莫佳娜也随之停下。
“你还要假装这样多久？”莫佳娜听见女子问道。
04 掠夺夜的魔女
“你还要这样假装多久？”女子开口，“你不是夜之民，我的力量不会生效。”
女子的声音清冷而遥远，仿佛来自寒冷的长夜。
伪装被戳穿，莫佳娜索性站直了身，晕眩的脑内快速思考着：
为什么暴露了？难道是一开始久注意到了她吗？
看出她的疑惑，女子唤出黑雾，拎起莫佳娜来到巨大的窗前。
窗外，小镇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只剩夜之民们僵直的身影。
“他们的颜色……！”
她发现，镇民们的身上的色彩也一同消失了，身体上竟只剩下苍白而单调的颜色轮廓！
女子所说的“力量”不单是指将人停滞住！她不是夜之民，现在还留有颜色，所以被发现了！
外围住民讳莫如深的“入夜”，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想起那时人群的低语，莫佳娜只觉得寒毛直竖。
忽地，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恐惧猛地摄住了莫佳娜的心，她下意识地施法攻击了抓起她的雾气，并在落地的一瞬转身攻击了向她逼近的女子。
魔法的光芒一闪而过，女子被击中的刹那，莫佳娜跃上扫帚逃离了城堡。
莫佳娜在镇外待到天亮，再次伪装成了旅行者。
她对附近住民谎称自己入夜之后便在黑暗中不能动弹，今早才逃出。
住民们感叹她的好运，又为“死里逃生”的她透露了更多：入夜时，夜之镇的色彩与生机便会被城堡中的魔女夺走。
“那魔女这么猖狂！难道就没办法阻止她吗？”莫佳娜故作愤愤。
“唉！传闻说，只有和那魔女同源的魔法才可以伤害到那家伙！”
同源的魔法？莫佳娜想起昨夜魔法击中对方的情形，难道……
莫佳娜决定再潜入古堡一次。
05 夜的诘问
夜幕再次降临。
“你来了。”女子对从暗处现身的莫佳娜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莫佳娜没有回应，她逼近眼前的魔女，警惕而充满敌意。
“为什么你想击败我？”女子直直注视着莫佳娜。
“哈！你多久没有离开这里，看看外面了？”莫佳娜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我遭受了什么吗？魔女！”
在莫佳娜诞生的城镇，魔女被视为被神诅咒的人。
幼时的莫佳娜无法理解诅咒的恐怖之处，但周围的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那一年大旱，民不聊生。哀叹中，不知道是谁说道：
“都是魔女的错，她们的存在就是诅咒！是她触怒了神明！”
母亲含泪连夜将她送离的那晚，小镇内火光冲天。
“我只是被诅咒，凭什么要受到这种不公的对待？！”
“真正让魔女被唾弃的，明明是像你这种犯下恶行，臭名远扬的人！”
话音刚落，她便施法猛地向女子刺去。
而女子似乎有些愣神，生生接下了她的这一击。
她裙装上鲜红的蔷薇被击落，身影也随之化作烟雾散去。
“这样，她就该放弃夜之镇了吧……”莫佳娜平复呼吸，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城堡中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魔力逆流，仿佛天地都发出了尖锐的悲鸣。
莫佳娜被强大的魔力卷入其中，一时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疑惑的莫佳娜跳上扫帚飞进了小镇。
本该被解放的夜之民们，不知为何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附近的住民似乎也对昨夜的异变有所察觉，正拿着武器在镇外谨慎地徘徊。
如此的相似，莫佳娜立刻回想起了她被人群迫害驱逐的时日。
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06 诅咒与祝福
曾经的夜之镇，并未被冠以“夜”的名字。
那时，甚至无人知道夜之女神倪克斯也栖息于此。
第一批逃到此地的人们被古堡拦住了去路，只得停驻。
当他们见到随着夜幕一同现身的倪克斯时，大惊之下纷纷俯首向女神谢罪。
倪克斯没有责怪他们的冒犯，只是询问：“人类，你们为何来此？”
人群向女神袒露：他们有的是面容与肢体有所残缺的“不祥之人”，有的则是因来历不明而被排挤的流民。
异端者们恳求女神让他们暂时歇脚。女神应许了。
故事的最后，女神似是动了恻隐之心，她用夜雾织成数条黑面纱，赠予众人以掩盖面容、隐藏身份。
“从今夜起，你们便受倪克斯的祝福，免受他人的迫害。以”夜之民“们身份生活下去吧。”
“夜之民”们感激涕零。
作为回报、也是契约，他们将自己属于夜晚的一切全部献给了倪克斯，包括时间、生命与色彩。
时过境迁，盘踞在此地的从“夜神”，逐渐变为“强大的魔女”；无论化身如何，正是有倪克斯的存在，无处可去的夜之民们才得以平静生活。
“她是倪克斯？”莫佳娜难以置信。
被她追问的年迈夜之民点点头。
“那、为什么我可以伤害到她？”莫佳娜愈发动摇，“不是说只有同源的……”
“传说，女神还会给予夜之民的灵魂转世以祝福……”
“你是说，祝福就是我的魔法？所以我们的魔力是同源？”
夜之民对莫佳娜的猜想颔首，她却哽住了。
祝福？莫佳娜回想信誓旦旦地说出“被神诅咒”的自己，更是愧疚。
窗外，天色渐晚，小镇中的不安却并未消散。
莫佳娜深吸一口气，决心尽力挽回自己的错误。
07 倪克斯的蔷薇
最后一缕光线被黑暗吞没，夜之镇再次迎来了夜晚。
随着夜幕降临，倪克斯在城堡大厅中显出了身形。然而，她却并未像往常一般唤出雾气涌入小镇。
城堡内，一切都在她昨夜的魔力洪流中变为一片狼藉；城堡外，镇民的骚动隐隐传来，伴随着不安的惊呼。
但这些她都无暇在意，她只是在沉思。
作为夜的女神，从遥远的创世开始，她便是光明与白日的对立。人们畏惧她，对她敬而远之，甚至将邪恶与死亡视为她的化身。
在漫长历史中，人类社会也不乏对她的误解与偏见，倪克斯早已习以为常；但却不曾想，她庇护的人类还会因自己的祝福而受到歧视。
倪克斯取下裙边的蔷薇，花瓣已微微蜷缩，色泽黯淡。
这是第一批夜之民亲手递予她的花朵，是由他们在夜晚的色彩集合化作的鲜艳蔷薇。
同样，是她作为夜之镇的守护神的象征。
数不清的年岁流逝，夜之民已不再是当初与她结下契约的人；而她对那些人类转生灵魂的祝福，却让他们在今生遭遇了更多的不幸。
她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类的模样，却依旧记得被人类真心尊崇与爱戴时，那份明亮的温暖。
只是如今……夜之民们真的还需要她这位夜神吗？
魔女曾质问她是否许久未离开此地，这让倪克斯不禁忧虑。
在她未见到的地方，曾经的夜之民们是否也背负着魔女，异端之名，承受着她的“诅咒”？
微不可闻的叹息溜出她的唇间。
“也许，是时候……”
倪克斯的自语被一阵魔法的强光所打断了。光亮吸引着她向窗外看去。
夜之镇内一片死寂，街道上却站满了夜之民，他们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尊人偶。
08 起源之夜
“这是……”
展示在倪克斯眼前的是，仿佛将生机与时间献给夜神的镇民们。
但她并未——
疑惑的倪克斯终于反应过来，夜之民们身上的颜色并未褪去，而且站在人群最前端的正是那位小魔女。
此时，人们忽然动了起来，动作僵硬卡顿，好似真正的“人偶”。
“啊啊、我们要去到何方？”只见领头的莫佳娜如同牵线木偶般向前迈出一步，歌咏般感叹道，“我们要到何处，才能获得一丝平静？”
倪克斯逐渐明白，这是一场讲述夜之镇起源的“人偶秀”。
从第一批夜之民被驱赶到此地，误打误撞冒犯她的领地，到她隐隐动容，在城堡中为他们降下黑雾与夜幕，阻断追击者的去路。
“慈悲的夜神呀，今夜竟也为我们降下如绸缎般的夜幕，将我们笼罩其中。”
得到庇护的异端者们一时不敢接近夜之女神，只是围绕在城堡四周，逐渐形成聚落，却几乎不敢打扰她。
只是每晚她现身时，都能听到异端者们虔诚而喜悦的祷词。
“广袤无垠的黑夜啊，请允许我们向您表达感谢——”
终于，人们派出首领前去对夜神表示敬意与感谢，承诺他们将永世信仰夜神，并与夜神缔结下契约。
就在倪克斯因纷乱的回忆而晃神时，莫佳娜已经坐着扫帚，飞到了城堡的窗前。
“请再一次为小镇降临神迹，允许我们成为您的信徒，为我们降下黑夜吧！“小魔女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看着眼前神情真挚的少女，倪克斯却迟疑了。
09 莫佳娜的礼物
还未等倪克斯回过神来，莫佳娜率先落在了窗台上。
小魔女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束鲜花，还不忘继续保持着腔调：
“女神啊！请收下花束吧。”随后却俏皮地眨眨眼，补充道，“是我和镇民们一起摘的哦！”
然而白日盛开的花朵根本无法承受倪克斯的神力，纷纷闭合枯萎。
倪克斯不忍多看，下意识地撇开视线，莫佳娜却将花束递到了她眼前。
凋零的花束中，唯有一朵红蔷薇，开得愈发鲜艳。倪克斯惊讶地抬起头，却发现色彩正在从小魔女的身上褪去。
“对不起，”莫佳娜低头道歉，“我那晚……”
“是我的私心，害你们经历了更多不幸……”
“才没有这回事！”莫佳娜猛地抓住了女神的手。
“我本来是想通过严惩你来获得世人的认可，但恶行本就是被误解的！如果我这都不能理解，我不就和那些排挤我们的人没有两样了吗？”
听小魔女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倪克斯也有些愣神。
“更何况，我干嘛要去在意那些只会害怕未知和不同的人？”
“我的魔法本来就是他们得不到的祝福！”
倪克斯微笑了。
她接下那朵鲜艳的红蔷薇，牵起了魔女的手，飞出了城堡。
熟悉的夜色再次回到小镇，黑雾弥漫在街道与人群间，隔断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然而，夜之民并未静止，颜色也依旧保持着原样。
众人抬头看去，正是倪克斯与莫佳娜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两人身上裙装的色彩不断变化，魔法的光芒洒落在夜之镇，犹如一场流星花雨。
满天星辰中，二人相视而笑。
“这样的夜晚您觉得如何呢？伟大的夜之女神。”
“非常满意，我的信徒。这是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