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黑格尔哲学的特点与结构

邓晓芒——《黑格尔哲学讲演录》

        从海德格尔至今，西欧逐渐重拾黑格尔（以下简称H）主义。德国古典哲学，又称为德国经典哲学，这里的经典是指它有一种定型的模式，其思路传承都是主流的。所以德国古典哲学必然会衰落，其在H达到顶峰，费尔巴哈将其终结。人们经常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类比康德——黑格尔。黑格尔也是最后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哲学家。

宏观上而言，H哲学有三个特点。

一、能动的辩证法思想。

        正如H在《精神现象学》导言中所言：最重要的就是把实体理解为主体。实体就是一般而言的实在事物，主体一般而言就是事物的能动性。H将二者结合，在他看来，一个事物如果可以被视为实体，那他就是主体，实体不过是主体能动性的一种表现。宇宙、万物都是能动的，从中就产生出能动的辩证法。如果我们用静止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我们会被这个世界本身的能动性大吃一惊。

        H的万物的能动性体现出H对自由意志的强调，这个自由意志不仅仅是人的，还包括上帝的，包括万物本身的自由意志。所以H的哲学是一种真正的自由的哲学，也是一种自我否定的哲学。真正的自由就是一种自我否定。自我否定就是永远不停留，永远在改变自己，H最常用的比喻就是火。火的哲学正是体现了自由的自我否定。

二、彻底的理性主义和逻辑主义。

        与以往的任何哲学家不同，H强调把能动性纳入纯粹理性之中，将能动理性化。能动性不再是神秘的、偶然的冲动，而是逻辑化的、可以学习掌握的力量。

        神秘主义讲能动性诉诸于悟性、慧根、非理性的意志与启示。H把神秘主义彻底击碎了，他认为这些都是可以逻辑化的，可以借助严格的理性推理而出的，没有悟性、慧根也是掌握的。理性是人人皆有的，天才与灵感才是慧根。

        H的逻辑学就是可传授的“神秘”。H的逻辑学包含理性与非理性的要素，理性的要素可以训练，而所谓的非理性的要素被归结于规律，并指导你去把握这些“非理性要素”。

三、逻辑、认识论、本体论的三统一。

        H的逻辑不是单纯的形式逻辑，它本身就是认识论，又称为辩证逻辑。循着这条逻辑线索，不仅是逻辑上正确的，还是与对象相符合的，是可以体现思维与存在的关系的。同时又是本体论，这体现在H的逻辑本身就是客观世界的本质与内在规律。客观世界底下有一个逻辑的本质在支配着这个世界。

        除了H本人，西方再就是MEL三人重视这个“三统一”。由此引申出H的哲学有历史主义的倾向：客观世界不是现象，是规律、本质，客观世界既是逻辑又是历史，逻辑与历史是一致的。逻辑不仅是主观的思维模式，也体现在客观的历史中，历史本身按照一定的逻辑层次发展，历史的发展与逻辑结构是同步的。这为M主义所继承。而其它哲学家则没有继承这一思想，例如海德格尔主张的历史主义不存在什么逻辑规律。E认为H的“历史与逻辑相一致”是一个“不亚于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的思想”。通常我们讲“辩证法”并不强调这一点，实际上这是辩证法的最根本的表现方式，辩证法的本质就是在历史中表现出来的能动的上升过程。与M主义不同的地方在于，H认为这一上升过程的动力过程是由历史中的人的自由意志推动的，历史的逻辑规律实质上是人自由的能动活动的产物，是这个自由活动的层次的不断提高的轨迹。在H的辩证法这里，历史、逻辑、自由、实践这些都是结合在一起的。

        H建立了无所不包的体系，他也被称为最后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形而上学家。西方人拼命想摆脱形而上学的帽子，实际上西方形而上学的无法摆脱是西方哲学的命运，因为只有使用形而上学才能批判形而上学，就算置之不理形而上学，形而上学本身也无法被批倒。

        H的形而上学的整体结构在《哲学全书》中体现出来了，包括逻辑学、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后两者实际上是逻辑学的展开，H本人又称其为“应用逻辑学”。自然哲学讲自然，精神哲学讲人和人类社会。其中自然哲学比较简单，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学，精神哲学十分复杂，包括主观精神、客观精神和绝对精神。主观精神又分为人类学、精神现象学和心理学；客观精神包括法哲学和历史哲学；绝对精神就是纯粹的精神领域，既主观又客观，包括艺术哲学、宗教哲学和哲学史。

        H本人认为自己的哲学就是绝对精神的结束。H本人是极为狂妄的，他认为整个自然界、人类精神生活、社会发展都是为了产生他的哲学所做的准备，他的哲学是一切的终结，他把握到了绝对真理。他就是上帝的自我意识，上帝在他身上意识到了自身，他就是上帝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