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颜
“我和你们一起去。”白颜说。
“你？”一个汉子笑起来，“你能做什么？”
白颜对众人道：“我是一名秘术师。我所掌握的郁非秘术可以控制火，恐怕能省各位不少麻烦。”
领队道：“帮我们，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白颜露出白牙：“少一个仇家，多一个朋友。”
领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你可别后悔。”
但虽然有了白颜的帮助，杨志依然不能放下忧虑。
老五说的对，这次与羽人军队的遭遇真是太危险了。尽管他们十个人都有武艺在身，又做过山匪，但要面对几十个士兵，烧掉那么多粮草。即使有了白颜的帮助，杨志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那个白颜是羽人，虽然这次应允帮助他们，可谁能保证他不会中途反叛？
在这样的忧虑中，杨志他们迎来了与押送粮草部队的遭遇。
杨志他们不知道白颜是怎么让箱子里的磷石粉烧起来的，更不知道火势是怎么蔓延到粮草车上的。当意识到黑袍人交代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时，杨志告诉他的兄弟们立即撤离。
这时杨志发现有三个人已经倒下了，但眼下顾不上搬运尸体了，杨志让老五去问白颜好了没，老五很快就回来说白颜让他们往盘龙山方向撤离。
“听他的。”杨志道，一边在雨幕的掩护下丢掉木车与木箱，钻进草丛里。
白颜与杨志等人在来时的森林边界分别。白颜打算再去阜城看看。而杨志等人则要按照约定到达约定的山岔路口解救小妹。
魅在死后会化成精神游丝返还天地，因而尸体会无声无息地自动消失，因而杨志等人并不担心尸体的问题。
只是白颜和杨志他们不知道的是，红松寨在盘龙山上每三里设一个巡逻岗，人称“三里岗”。白颜杨志他们在分别时的对话被藏在山石后的巡山小兵听得一清二楚，并被写进了红松寨的巡山闻志里。
“那那些魅他们后来怎么样了？救出他们的小妹了吗？”林小羽问。
白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小羽小小地叹了口气后，接着问道：“你帮助异族烧毁本组战士的粮草时，心里可有什么感受？”
白颜摇摇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当时只觉得他们一路的遭遇已经很可怜，而且黑袍人的确强大，我没有把握与之抗衡，更不敢在他眼皮下耍花招。如果为小妹招致了不必要的危险，那我就罪过大了。我能为他们仅有为他们省去纵火的步骤和时间这一件事了，而且天气不作美，那天刚好下起大雨，我也算是为他们搭把手吧。至于粮草，只能先牺牲一下了。其实我是很有兴味看看黑袍人想干什么。”
“我看你是没机会了。”林小羽说。
他又道：“你自身难保。”
白颜冷静地看着他道：“是你要来抓我吗？”
林小羽摇摇头：“是羽皇大人派下来查粮草被劫案的霍戈罗尔将军，他们已经知道你的名字、相貌和师门了，也知道你没有出城了，现在要全城搜捕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在白颜和林小羽说话之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房屋的屋脊上，有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后爬了上来，在屋脊线上缓慢地踱着步。
而白颜道：“我必然不能束手待毙。”
这时的林小羽从地面上晃动的影子发现了端倪。
他们站的位置太靠近门口了，离屋子太远了，很难走到屋檐下，慢慢说着话踱步过去太容易被对方发觉意图了。
剩下的只有两条路：大喊一声冲进屋里，或者离开院子冲进闹市。
对方只有一个人。
林小羽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小心！”便拉着白颜往堂屋里跑。与此同时，嗖嗖嗖几支羽箭飞了下来，直插在干燥的地面上。
那人踩着瓦片从屋脊上走下来，又跳到了地面上。
那红中发黑的头发，那瘦长的开衫领服……是朱枭！
他无所顾忌地走进屋内，对站在一起的白颜和林小羽说：“林小羽，把他交给我，功劳你我平分。”
林小羽请求朱枭道：“朱枭，他是我的朋友，你这次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朋友？”朱枭嘴里念叨着，“有一个通缉犯做朋友，这可真够有意思的。”
他对林小羽道：“没了这次还有下一次，不是我抓他别人也会抓他，何必呢？”
林小羽恳求道：“他现在还不能被抓。”
朱枭看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从身后箭筒抽出一支羽箭，瞄准白颜。
林小羽连忙拽着白颜往石像身后躲藏。
这时朱枭的箭筒着起了火，他连忙将箭筒脱下来，以免烧到自己身上。林小羽和白颜趁机从荒院逃走了。
兴荣布庄新近来了一个女掌柜，据说是穆老爷家的四小姐，是那位新夫人带过来的女儿。人是大当家的和穆家二少爷亲自带过来的，众人觉得这回消息错不了。
穆四小姐人长得美，说话得体，做事利落，没有一处不好的。众人心里也犯嘀咕：这大好的年青女郎，新近得了穆家这一大靠山，不和其他世家小姐混在一起，不去觅个世家公子做夫君，来这铺子里受这份累做什么？
厨 子笑吟吟道：“这你们就不懂了，人往山上走，水往山下流，四小姐是想学那佟夫人。”
佟夫人本姓董，原是一佟姓小吏夫人，佟吏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后，佟夫人为维持生计，，重新抛头露面。她先是在一家纺织厂做工，在攒足了一定本金后自己开了一家布店。后来佟夫人改进了原来的纺织术，，使之更高效，生意越做越大，到如今，佟夫人的佟记布业已占了云州布业的一半，佟夫人本人也成了商界中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
洗衣女工道：“老八，那照你说的，穆四小姐将来岂不是要跟穆二少爷争这穆家生意的天下？”
厨子早些年跟人跑过商队，队中排行第八，因而这些年沿袭下来一直有个外号叫“老八”。他道：“难说。这四小姐是刚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保不齐中途做厌了找个人嫁了。”
柜台丫鬟道：“是你刚才说四小姐要学佟夫人的。”
厨子道：“立志和实现是两码事。有多少人早年不都有个远大的志向，可是到最后不久如你我，没实现不就丢到荒郊野外了吗？所以呀，四小姐此番能来我们这里，一定是存了登天的心，但最后如何，真不好说。”
柜台丫鬟叉着腰不满道：“四小姐怎么着你们了？一个个净爱说闲话！干活去干活去，又想扣工钱了是不是？”
众人悻悻散去。
风涟颜正在兴荣布庄城中总店核对店中布匹。名义上和实际上，她都是这家店的掌柜，但根据穆老爷的设计，这家店里还有一个大掌柜，是兴荣布庄所有分店和总店，整个兴荣布庄产业的总管。风涟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之下，据说穆时见就在他手下干过兴荣布庄城中总店的掌柜。
大掌柜姓云，但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据说是穆老爷的旧识，几年前出现在青都，在城东分店干了半年后直接晋升兴荣布庄大掌柜。抑或说，大掌柜这位子是因云掌柜而存在的。
在风涟颜眼里，云掌柜与一般的掌柜没什么不同，肃穆精明，只是云掌柜外表更瘦削、简朴，像个教书先生。一贯擅长与人打交道的风涟颜对云掌柜无计可施。云掌柜就像一块石头，撬不动，凿不开。后来风涟颜去问穆时见他当初是怎样打动了云掌柜，穆时见茫然道：“我只是日复一日地累得半死，然后忽然有一天，他通知我父亲让我做穆家的总管，掌管穆家全部生意。”
又见风涟颜一副着急的样子，穆时见劝道：“你急什么，慢慢干上一年半载，穆家不会亏待你的。”
风涟颜虽然不说话，但穆时见看她的表情，只得无奈道：“唉，随你吧，开心就好。”
经过和穆时见的这次接触，风涟颜像往常一样，容靥若花，迎来送往，笑脸相迎，热情大方。
“姑娘，这匹素布怎么办？”一个刚走进店的姑娘问。
“一个金铢半匹。”风涟颜答道。
“给我截一块吧。”那姑娘说。
“好嘞。”风涟颜应着，拿来了木尺和石笔。
量量画画，又裁剪和包好。
“一个金铢三十个银毫。”风涟颜说。
那姑娘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来，在里面摸索着。这时风涟颜才有工夫端详起这个姑娘的脸来。这是很素净的一个姑娘，颇有些姿色，只是脸上显而易见的憔悴。她发上插了一朵白花，全身缟素，又是来买素布的……风涟颜猜测这姑娘家里死了人了。
那姑娘付上钱后抱着布一步一步向店外走去，像寒风中的一朵白花。等她走后，风涟颜问店里其他人有没有认识这姑娘的，好几个人说没印象，洗布的大娘说那姑娘是城南老花家的女儿，老花家是卖布衣的，但是小商户，老花的媳妇去的很早，老花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戚，如果这姑娘戴孝，怕是老花去了。
人生如寄，生死无常。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就消失在海上的父亲，风涟颜不免有些触动。而风涟颜再次见到这个姑娘则是不久之后的事。
当天又发生了一件让风涟颜感到意外的事：云掌柜找她私下里谈话。
云掌柜像往常一样，穿一身灰褂白袖的简朴布衣，面容清隽而古朴，整个人像一段柏木。
他对风涟颜说：“四小姐，你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风涟颜应道：“是。”
他说：“四小姐聪慧过人，心灵手巧，打理我这店里的生意自然不在话下，平心而论，我觉得四小姐做的不比当时的二少爷差。”
风涟颜连忙推辞道：“您过奖了，涟颜还什么都不懂，怎么比得上二哥。”
云掌柜道：“你太聪明了。这正是你的缺点。”
风涟颜低下头，道：“愿闻其详，涟颜洗耳恭听。”
云掌柜看了看她道：“四小姐，我看你从小到大这么聪明，一定不懂人心。你一直顺风顺水，又从不做半点不容于世俗的事，这说明你一定是利用你的聪明生存，你真的很聪明，聪明到明白这世界上大多数事能够靠头脑解决，而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手中最佳的武器就是聪明。可是一路领先的你忽视了他人，聪明的你当然懂得维护和这些人的关系，可是，那不过是空壳罢了。有朝一日，真的遭逢了腥风血雨，他们会发现你并不了解他们，你又是那么弱小，而且此时聪明更加令人讨厌……无论如何，你要为之前的自己付出代价了。”
风涟颜觉得背上发凉。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云掌柜。
云掌柜话锋一转，道：“下个月起我就不在这里了。家中有些事，我得回去看看，不再回来了。四小姐，这个大掌柜，你来做吧。”
风涟颜被这大棒加甜枣的招式打得晕头转向，定了定神道：“这太突然了，涟颜恐难当重任……”
云掌柜并不给她说客套话的机会，直接道：“这件事我已经向穆老爷和二少爷请示过了，就这么定了，请四小姐早日做好准备，接手布庄的生意。”
风涟颜近两个月来担任总店的掌柜，全权处理总店事务，对布庄生意已非常熟悉因而对大掌柜一位很有信心。更何况穆时见是做过布庄总店掌柜后直接接手整个穆家生意，自己又有什么不行。这样一想风涟颜觉得更有信心了。
但尽管风涟颜知道大掌柜要处理所有布庄的事情，收好了心准备。等真的坐在大掌柜的椅子上，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风涟颜做大掌柜的头一个月，她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她开始疑惑，云掌柜是怎么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能让自己平日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也学到了，兴荣布业大掌柜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首先，从制布收布开始。兴荣布庄的布匹来源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制作，这部分占大比例，另一个是民间收购。自己制造的布这部分从原料收购到工厂纺线再到织布染色这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大掌柜都要把关，都要做成明细账目和工作记录。这其中的各地纺织作物的价格，运输成本，布样花色，染料都让风涟颜眼花缭乱。民间收购的布也要做好记录，验成色品质。之后就是发往各个分店，这其中一定要做好统筹安排，根据各个店的情况对种类花色和数量进行合理分配。做掌柜与大掌柜的不同之处在于，掌柜仅负责店内与顾客的生意，而大掌柜不仅直接负责店内的生意，而是多与其他布店，成衣店，裁缝作坊进行大宗的买卖交易，要为布庄的未来考虑更长远的计划，时常与远近的商贾谈生意……这是风涟颜在当了大掌柜后才知道的。
风涟颜不止一次有过后悔的情绪。
在熬夜整理账目时，在对于采购哪家的货和如何分配货物不知所措时在其他人等着她决定她却死活看不懂图样时……
风涟颜最后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决断，依稀还记得当时自己满脑子都是自己做了错误的决断导致布庄生意大亏其他人怨声载道的画面。，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赞扬没有怨怼，好像风涟颜做出什么样的决断都无关紧要，好像他们只是缺个拿主意的人，而这个人似乎是谁都行。
风涟颜也渐渐沉下心来，比对这一季与上一季的盈利收入，查看占收入最高的几宗生意和几种货品……渐渐沉浸到经营这个过程中来。
九月份的时候，风涟颜收到一张请柬。送的人是青都最有实力的商人俞天峰，请柬上说十一月十一日俞老板将在城外的临仙山庄举办宴会，届时会邀请全青都有头有脸的商人赴会，请兴荣布庄新任掌柜穆四小姐千万给个面子，前来会宴，届时有好事相商。
穆时见还有穆家手下掌管的几个商号的老板也都收到了邀请。穆时见说去，于是，风涟颜提前将手上事务处理了处理，以便十一月十一日当日能去赴宴。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一日。
风涟颜穿了一件浅黄色的收袖长裙，料子是兴荣布庄的棉布和细纱，头上插了一只金步摇，很是端庄得体。穆时见平时就注重衣着，这次也穿了一件紫坎肩，配白底的中衣，也都是兴荣布庄的料子，戴金镶玉墨冠，穿牛皮长靴，贵气逼人。
这一对俊男靓女自是为穆家挣足了面子。
到场的商贾风涟颜有一半都认识，这三个月来她都同他们打过交道。
但风涟颜和穆时见并不是其中唯一的年轻面孔。纬记钱庄的纬老板也是一个年轻人。纬老板是一个传奇。他原名纬衡君，几年前出现在青都，几年前出现在青都，短短几年时间，白手起家创办了纬记钱庄，跻身青都最大商贾之列，可谓是一介商业奇才。但坊间传说，乃是受惠于皇室中人，有了资本雄厚的皇亲国戚做后盾，纬记钱庄才有了立足的基础。但问及是哪位贵族，纬衡君如何说服了贵族支持自己，就又都语焉不祥了。但即使真有贵族的资金作本钱，但要想在钱庄数家，商号林立的青都站稳脚跟并拔得头筹也绝非易事。但纬衡君在短短几年之内把纬记钱庄做到了青都头号钱庄，这足以证明，纬衡君是个奇才。
这边纬衡君正走上前来与穆时见风涟颜打招呼。他穿了一件碧绿色衣袍，佩碧玉环、碧玉簪，华贵之余又不失温润内敛，偏生纬衡君又长得十分俊秀，如此一来就成了人群中又一处夺目的存在。
三位年轻人的身影照亮了这山庄的一角。
纬衡君先道：“自上次穆府明月宴一别，至今已有四个月有余。不知二少爷，四小姐近来可好？更不知穆老爷如何啊？”
穆时见道：“：承蒙纬老板关照，我兄妹二人在生意上还过得去。家父素来身体健壮，没什么大碍，纬老板有心了。”
纬衡君道：“自从穆老板退下，这穆家的产业全由二少爷一人打理，二少爷少年英才，人中龙凤，将三家不同种类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纬某素有耳闻，亦曾亲自领教。只是四小姐一弱女子，短短两月就做到了兴荣布庄的大掌柜，成为了二少爷的左膀右臂，纬某实在佩服。”
风涟颜道：“纬老板谬赞。只因云掌柜家中有事，故而叫涟颜顶上，涟颜何德何能，其实一切都离不开兴荣布庄上上下下的支持和二哥的帮助，纬老板着实对涟颜过誉了。”
纬衡君道：“两位真是太谦虚了。有二少爷和四小姐真是穆老爷之大幸啊。”
“不敢，不敢，”穆时见说，“现在就先聊到这里，我们改天再叙。”说着带着风涟颜走开了，走到另一批商贾中间开始寒暄起来。
纬衡君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四小姐，穆四小姐！”趁着穆时见和一众商贾行李寒暄的时候，一个胖子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到风涟颜面前。
“胡掌柜？”风涟颜道。
“得亏您还记着我。”那胖子笑着说。眼前的这个胖子是城南胡姚绣坊的掌柜胡陶。胡姚绣坊的绣品远近闻名，各个杂货店都好进一点小东西来卖，风涟颜管理的布庄总店里也总是放一些胡姚绣坊的绣品来卖。
“涟颜哪能不记得您啊，胡掌柜这么着急找我是为什么？”风涟颜笑道。
风涟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连忙将胡掌柜扶起来后，道：“您这是做什么？”
胡掌柜抬起头望着风涟颜道：“云掌柜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处理好绣坊的事。”风涟颜保持冷静道：“请您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
事情发生在明月宴之后不久，也是俞天峰起意要建立商会之际，纬记钱庄的纬老板找上了胡掌柜。纬衡君许以金铢千枚来买下胡姚绣坊。胡掌柜摇头拒绝，纬衡君一摆手，下人又打开一箱金铢，胡老板仍是摇头，就这样，金铢开到了第六箱。胡掌柜不解道：“您这是何苦呢？”
纬衡君一脸愁苦：“开钱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钱再多都不是自己的，还要每天为别人的钱担惊受怕。而且胡掌柜也听到过那些关于纬某的传言吧，纬某可不想看别人脸色过活。而人生一世，不过衣食住行，纬某对衣物颇有心得，可是纬某若不想泯然于众人，那就必须有点绝活，若想一本万利，那就更少不了胡姚绣坊的绣工。”
胡掌柜道：“纬老板只管做了图纸样子，我们绣坊能做的，一定不推脱。”
纬衡君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可不行。纬某素来喜欢自己把一件事从头到尾彻底做完。而且上面的几位大人挑剔的很，一般的绣品怕是入不了眼，况且万一出个纰漏怪罪下来，衡君来担这个责要比胡掌柜要好，胡掌柜说呢？”
这时胡陶看见了纬衡君手上的金镶玉扳指，上面有紫荆花纹，那是皇族才能有的贡品。
胡陶惊出一身冷汗，他强作镇定到：“纬老板此次来访实属突然，胡某人还没有丝毫准备，待胡某人考虑一下，可否？”
纬衡君也不再为难道：“好，纬某静候佳音。”
此后纬衡君再也没有来过，但临行前硬是留下了一箱金铢，后来胡掌柜又让人挑回了纬宅和钱庄，一律被拒之门外，胡掌柜只得收了下来但自然是小心放着，一个子儿也不敢动。
云掌柜素来颇有机锋，为人又乐善好施，靠得住，胡掌柜一咬牙找到云掌柜，将事情前因后果如实相告，恳求云掌柜出个法子破了这僵局。云掌柜当日应允了，道十一月十一日之后必有解决之方。谁料在九月份云掌柜就回老家了，当日之应允就落了空，但胡掌柜无论如何也不想就此作罢，于是决定对风涟颜坦白。
原本云掌柜和别人之间的事，风涟颜觉得不好插手，但听胡掌柜所言，此事关系到生意，甚至从此有可能改变商界格局，风涟颜觉得云掌柜应下来绝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胡掌柜的绣坊，更有可能有别的用意，于是当下立即安抚胡掌柜，令其按照约定多等些时日，纬家钱庄来人一概不见，等待风涟颜的对策。
胡掌柜情绪稳定了不少，得到风涟颜的承诺安心地去了。
风涟颜回过头来去找穆时见，发现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想必是到别处和别的商贾寒暄去了。
风涟颜决定一个人在山庄里走走。
临仙山庄依山而建，园中有奇花百草，林木掩映成景，园东有溪流穿过，故而工匠借此设计了一套流觞回廊，依河流曲折而建，颇有趣味，为山庄为人称道之处。这里也是时常举办茶会的场所。
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而风涟颜不想呆在人多的地方。
走过人多的地方，风涟颜来到了南面的花园，这里座落着一座石亭，四周是绿草如茵，一个人也没有，很是僻静。
风涟颜松了口气。
耳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真巧，穆小姐也是来避清闲的吗？”
风涟颜回过头，看着纬衡君道：“涟颜是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打扰到纬老板了吗？”
纬衡君摇摇头，一摆手，示意风涟颜与他同行：“无妨。”
两人围着石亭轻轻踱起步来。
风涟颜觉得应该自己先开口，于是道：“纬老板……”
“不，”纬衡君道，“穆小姐，您不应叫我纬老板，如果您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请叫我的名字，如果可以，叫我衡君也无妨。”
迎着纬衡君的目光，风涟颜浅笑道：“纬公子。”
她道：“纬公子一个人来这里避清闲，就不怕那么多要找你的人找不到你吗？”
纬衡君拉开折扇，轻笑一声，道：“躲的就是他们，我们不说这个。穆小姐，上次那支舞跳的可真好，在下记忆犹新啊。不过想必那时宾客太多，穆小姐没有注意到在下吧，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认识。”
风涟颜微一低头：“纬公子说笑了，涟颜才浅，因为父亲安排临时上马学了这一支舞罢了，仓促上阵，让公子见笑了。”
纬衡君爽朗道：“无妨。纬小姐跳得很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得如此完美，足见穆小姐是个聪明之人，所以穆老爷和云掌柜才放心地将兴荣布庄交给穆小姐您而穆小姐也果然不负众望，令人刮目相看。”
风涟颜笑道：“涟颜原本与母亲相依为命，幸得穆家收留，涟颜不过想出一份力罢了。”
纬衡君继续道：“如今涟颜小姐是兴荣布庄的大掌柜。实不相瞒，衡君有一事想与小姐相商。”
“请讲。”风涟颜道。
纬衡君道：“在下一直在经营钱庄，如今也开了几家分店，但依衡君之见，开钱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纬某有心向其他行业发展。”
“所以，纬某想做大型成衣店，”他停顿了一下，“而这恐怕离不开兴荣布业的支持。”
风涟颜笑道：“请纬公子放心，兴荣一定会为您提供上好的布料。”
纬衡君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转过头看着风涟颜道：“我想让兴荣布庄只为我产布。”
青都客栈的一间客房内。
“小林，你和我一起走吧。”白颜背对着林小羽。
林小羽有些疑惑：“为什么？”
白颜转过身：“你帮我逃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林小羽摇了摇头：“我还有姑姑和妹妹在这里，我不能走。”
白颜道：“那你为什么帮我？不怕我在骗你吗？”
林小羽道：“这没什么。我会和你一起去见那些魅，如果你骗我，我会亲手抓你回去。”
白颜摇了摇头，在屋内来回走着：“可我没有骗你呢？放跑了我，你又在朱枭的面前和我一起消失，你回去又会被怎么处置？”
林小羽道：“我会向将军说明事情的原委，将军会理解的。”
白颜拗不过她，只得换了话题。“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城。”他道。
林小羽道：“城门戒备森严，易了容他们也会发现的。”
白颜嘴角上扬，道：“这个我自有办法。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林小羽道：“还会检查带的货物和物品，他们在搜捕秘术师。”
白颜点点头。他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哎，”林小羽拉住要出房门的白颜，“我们怎么出城啊？”
白颜转头看着她：“从城门走出去。”
因为之前长达半月的封闭城门，如今的城门内外都排起了长长的队，都是急着进出城的人。每个人都要经城门守卫搜身，还要经守卫检查是否与通缉画像上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小羽越过长长的队伍，径直奔向城门口。
她对坐在台前的人说：“让我过去。”
对方看了她一眼道：“等我向队长禀报。”
队长模样的人很快过来了，他看了一下林小羽和林小羽身后的人：“原来是林大人和朱大人，请从这边过。”
林小羽和朱枭也不客气，越过了检查的士兵，头也不回地向着盘龙山方向去了。
两人步履不停，直到走到了盘龙山口才停下来，而朱枭的身上开始发生变化。他的头发渐渐变为银白色，皮肤、骨骼均发生了变化，衣服也渐渐由红黑的配色变为蓝银。他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颜。
林小羽道：“现在能告诉我怎么办到的了吧。”
林小羽走到队伍后的时候，白颜突然让林小羽等他一下然后就闪避到了一条巷子里，不一会儿，朱枭从里面走了出来。林小羽几近失声地喊出来：“你怎么……”
朱枭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随即附身过来，用白颜的声音在林小羽身边道：“是我。”
林小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眼从林小羽从队伍中拉出来：“走，先出城，出城再告诉你。”
白颜笑笑：“也没什么，这是太阳秘术的一种，改变人的相貌和身体。”
林小羽道：“要是连这都能做到，有没有一种秘术可以遁地而行呢？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绕过守卫直接从城内到城外了。”
白颜笑了：“土遁、水遁是民间志怪传奇中的构想，而实际上这两种术法尚未有人实现过。能控制土壤的是填盍系秘术，但目前为止这一派的秘术也仅限于操纵非金属的实物的移动、变化罢了，离穿梭还差得远。而瞬时位移更是毫无根据的东西。”
林小羽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不好意思。
白颜宽慰她道：“没关系。秘术就是这样一种玄妙的东西，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有很多不切实际的猜想。而且秘术本身就是不确定的，这里面还有很多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那十二颗星辰更为玄奥，变幻莫测，一切还没有定论，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林小羽点点头，她说：“说说黑袍人还有那些魅的事吧，你怎么找他们？”
白颜回头：“他们今天正午时分就要在盘龙山一座辅峰上交易。”
林小羽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得早去埋伏着了。”
白颜和林小羽一路走来密切关注来往的行人，周围动静，到了交易的山坡上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就到处查看了一下，选了一处草丛隐蔽起来。
一会儿就到交易的时间了，黑袍人和那些魅都有可能提前到达进行布置，白颜和林小羽需要藏得足够安全和隐蔽。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是那些魅。有几个查看了一下，然后分别埋伏在不同的地方，留下两人在原地等侯。
太阳越来越强，眼看就到正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