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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图馆】以牙还牙—北爱三十年(3)

2019-05-26 20:14 作者:史图馆  | 我要投稿

本期作者:Oswald

本作品是对史图馆专栏的投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作品并非严谨的历史学术研究,仅供参考;未经授权,禁止二传,违者必究。


共和军、新芬党内部的分裂并未引起英国政府的过多关注。在唐宁街看来这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历史上共和军、新芬党内部的分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也许是将会是另一次爱尔兰内战的翻版;况且目前无论是临时派还是正统派都势单力薄根本无力掌控局势。希斯依旧选择了采取冷处理的态度:只要让他们看不到解决问题的希望,他们自然会失去信心而自生自灭。在此之前,有关当局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好北爱尔兰地区的治安,避免教派、民族矛盾进一步升级(然而说得轻巧)。

时任保守党领袖,爱德华·希斯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临时派创立之初,临时派势单力薄,既缺乏武器弹药又缺乏国内外支持。从爱尔兰共和国搞来的那批用于“社区自卫”的枪支多半是猎枪、霰弹枪、运动步枪之类的民用武器而且弹药也不多。此时临时派成员零星分布在北爱境内,只有在首府贝尔法斯特才初具规模(下属三个营,人数多达数百人),而伦敦德里则是正统派的地盘。

在爱尔兰独立战争期间由美籍爱尔兰人购买的汤普森冲锋枪对刚成立的临时派武装眼中无疑是一件大杀器

不得不说英军的武装干涉在初期略显成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新教徒士兵在介入时更偏向于新教效忠派。同时受白厅的“平衡策略”的命令,英军基层军官也默许了警队和下属的行径。六月二十七日,贝尔法斯特街头又一次爆发了天主教徒与新教徒剪的矛盾,三名新教徒遇害。当晚,新教徒袭击了当地的天主教教堂,临时派和当地居民在自卫过程中又被迫射杀了四人。令天主教徒们感到气愤的是:每次当新教徒们受到袭击时,英军总是率先赶到;而天主教徒们受到袭击时,英军却总是姗姗来迟。英军驻北爱尔兰最高指挥官弗里兰中将辩解称,英军人手不足且分布得太分散了,赶到教堂时已为时已晚。弗里兰给出的解决方法是继续向北爱地区增兵,而新任北爱事务大臣的莫尔丁对当地事务一窍不通,他宁愿北爱问题自行发展也不愿对当地事务多费点心,这也导致了英国政府在未来并未能采取有效的手段以控制事态发展,然后只能让毫无政治考量的军队士兵们各行其是。七月三日,英军和皇家阿尔斯特警队针对一处正统派武器库发动了突袭。正统派与英军爆发了激烈的枪战,正统派成员从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内向英军打冷枪。英军总司令弗里兰被迫宣布实行宵禁并从其他地区调集警察和军队挨家挨户收缴武器。事后,英军缴获了大批武器,事态却并未好转。

次年一月,临时派开始为维护天主教社区的和平打算与英军进行谈判,结果却未能如意。二月三日,先是五名英军士兵在巡逻过程中被当街扫射,又有三人被共和军狙击手命中。二月六日,第九十四炮兵团的一名士兵被当街枪杀,这也是英军自一九六九年大规模部署以来阵亡的第一名士兵。次日,北爱当局声称当局将与临时派为敌。二月二十六日,又有两名警员遇害。冲突愈演愈烈,既有天主教徒与新教徒间的矛盾,又有共和军与英军的矛盾。三月十日,三名英军苏格兰团士兵的尸体在一处小巷被发现,每个人脑后都有一个枪眼,可见他们是被解除武装后被近距离枪杀的。北爱当局最高行政长官切斯特·克拉克因故被迫宣布辞职。克拉克的继任者是布莱恩·福尔克纳,他开始频繁会见效忠派和天主教人士,希望能通过改革平衡双方的矛盾从而解决北爱问题,最后却因效忠派占优的北爱议会的干涉失败告终。此时,爆炸、枪击已是有增无减。从四月到八月,又有四名英军阵亡,另有二十九人负伤。贝尔法斯特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市民们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前往市中心或商业区,怕因此丧了命。

接替克拉克的北爱最高行政长官福尔克纳(左)

七月十六日至十七日间,临时派又陆续炸毁了贝尔法斯特的一座医院和《镜报》的一处印刷厂。警队又因此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捕,通过查阅相关档案卷宗,警方列出了一份达数千人的黑名单,主要是正统派的成员,他们上榜的原因也是因为其社会主义主张或曾参加过民权运动。但他们早就听从正统派的号召放弃武装斗争了,近期的爆炸、枪击跟他们毫不相干,真正参与武装斗争的临时派分子在名单上倒是找不到几个。尽管名单漏洞百出,警方还是选择了进行搜捕,此举并未逮捕多少共和军人士,反倒是不少天主教市民因此被捕,此次抓捕除却增加他们的反抗情绪别无他用。一九七一年八月共发生了近百起爆炸案,枪击更是司空见惯。在德里的博格塞地区,共和军和天主教徒更是搭起了街垒,成了英军和警队的禁区。贝尔法斯特的贫民窟也出现了类似的情景,更令当局头疼的是,当初大批支持当局的温和民族主义者和天主教徒现在也敢于和政府对抗了,他们要么罢工、要么拒绝纳税,连乡下的农民都自发加入到了共和军的阵营中。此时临时派的作战水平几乎快赶得上爱尔兰独立战争时的水准,英国政府又一次体味到“大英帝国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临时派共和军在街头设置的检查点

共和军因英军和警方的残暴行径而受益匪浅,他们收获了大批的追随者。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战争规模的不断升级,英军已放弃小股部队和徒步巡逻的战术而被迫选择以大股部队和乘坐装甲车的形式出现。自九月到十一月,英军光枪击就经历了二百四十三件。想想八月初英军准将梯科尔在新闻发布会时的夸下海口:共和军实际上已被打败了!这无疑又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对北爱尔兰人来说,一九七二年一月三十日是一个悲惨的日子,那一天也被称为“血腥星期天”(Bloody Sunday):当天在伦敦德里的一场游行示威中,英国伞兵部队突然向示威人群射击。有近十三人被当场射杀,另有十三人受伤,后有一人因抢救无效身亡。这便是“血腥星期日”事件的背景,针对“血腥星期日”的调查或是已成为英国历史上耗时最长的司法调查:自那日起已经差不多过了近四十七年。尽管事后进行了无休止的调查与争论,这一事件依然众说纷纭。曾任伞兵一营副官的麦克·杰克逊将军在其自传中提及了他所目击的场景:

《血腥星期天》剧照

呼喊声和吟唱声不绝于耳。他们中的大部分并未在路障前逗留,而是经过罗斯维尔公寓继续向“自由德里角”进发,那是当地一处有名的集会场所,他们常在那里用扬声器做演说。但那些流氓却在路障一侧犹豫不前,摆出一副打算和我们对抗的架势。这也正是我们想要的,真正的暴徒与游行者分开了,所以我们便可以绕后把他们包围起来。

《血腥星期天》剧照

透过车窗,我看到了我方部队的载具向大约两百码外的罗斯维尔公寓驶去。路障已经被撤到一旁,以方便车辆通过。他们在公寓附近下了车。部分士兵将步枪斜挎在背部,手持警棍准备实施逮捕,但也有部分士兵手持步枪警戒以为战友们提供掩护,这是为那些实施逮捕行动的士兵提供掩护的标准做法。但显然那时,他们几乎立即就感到我方正遭受袭击。他们开始以之字路线来回跑动以寻求掩护。

《血腥星期天》剧照

德里克·威尔福德上校是一个喜欢身先士卒的指挥官。当我和他一起跑下楼,穿过街角来到街上,穿过了满是乐色的街道,我看到士兵们弓着腰,试图把身子缩得尽可能掉。当我埋头冲过去时,我明显感受到有人正在从前方朝我射击。当你对一种枪声十分熟悉时,你就可以推断出射出子弹的来向和距离。一开始,你会听到“啪”的一声,那是子弹穿过空气向你飞来时发出的声音,然后是“砰”的一声闷响,这是步枪开火时发出的延迟声。“砰”会给你指明方向,“啪”和“砰”这两声的时间差会让你感觉到射手和你的距离。

事后英军声称,他们是在收到共和军袭击的情况下才进行自卫反击的。尽管当天下午有人因试图引爆自制的钉子炸弹而被英军巡逻队射杀,然而仅就这次事件而言伞兵们的目标全是未携带武器的民众,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青少年。不少死者在背后发现有着若干弹孔,很明显他们是在逃命时被伞兵从背后射杀的。

《血腥星期天》剧照
《血腥星期天》剧照

英国政府不得不成立了一只调查委员会来对此事进行调查,经过调查后连委员会都不得不承认遇害者是无辜的,但领导该委员会的威杰里勋爵仍竭力为伞兵们开脱,声称这只是一次失误而非故意报复。是谁开的第一枪?伞兵们为什么会失控?共和军是否介入其中?也许正如在惠灵顿公爵得知有人想要写一份关于滑铁卢的报告时所言:“你还不如试着去写一发子弹的历史。”无论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极为可怕的一天。英国政府的声誉在国内外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英国政府失掉了民众和媒体对他们仅有的一点儿希望,也为共和军在美国的募捐基金会提供了绝妙的宣传资料。连曾经一向对北爱事务不闻不问的爱尔兰人都变得群情激愤起来,整个都柏林被一股狂热的激情所笼罩,人们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英军的暴行。二月二日晚,英国大使馆被付之一炬。

英国大使馆被焚

共和军现在有了一个“正当”的宣战理由了,英国佬被看做全爱尔兰人的敌人,共和军则以天主教徒保护者的形象出现,无论是正统派还是临时派都发誓要报仇雪恨。正统派选择了枪击来报复英国佬而临时派则选择了爆炸。临时派先是在英国本土的奥尔德肖特的伞兵驻地发动炸弹袭击,炸死一名军官,多人受伤。这还不算完,很快北爱当局的约翰·泰勒部长就在另一场炸弹袭击中险些丧命,自三月起,临时派又首次使用了汽车炸弹,相比于以往装药量仅为数磅的小型定时炸弹,装药量高达数百磅的汽车炸弹足以将一栋建筑物夷为平地。临时派的爆炸袭击在沉重打击了英军和英国政府的同时也让民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月二十日,贝尔法斯特街头的多尼格尔街又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六人丧生全是平民。而在前不久的一次针对当地餐厅的爆炸案中有两人被身亡,一百三十六人受伤。由此也可以看出,临时派发动的袭击带有极强的随机性,他们很少精心选择爆炸目标(至少在早期是这样的),结果损失惨重并不是英军和政府文职人员,而是共和军原应该保护的北爱尔兰平民。

临时派的汽车炸弹爆炸后的现场

比起正统派对政党政治的热衷,临时派对此却嗤之以鼻。他们在早期行动中极少考虑政治手段,毕竟在他们看来在议会席上折腾得满头大汗还不如多改进改进战术水平或提高爆炸物的威力好炸飞几个英国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临时派高层认识到,光靠武装斗争没法建立一个统一的爱尔兰,那么不如来次和谈探探口风?在高层内部反复的讨论后,临时派于三月十日宣布单方面停火三天,北爱尔兰地区的人民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三天后,英国影子内阁主席哈罗德·威尔逊来到了贝尔法斯特,在与北爱当局进行会谈后,又秘密与临时派高层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谈。这条消息很快便在爱尔兰政府和英国政府间传开了,一时间临时派在谈判席上身价倍增。三月二十四日,英国政府强制接管了北爱事务,解散了效忠派比例占优的北爱尔兰议会。首相希思还开除了办事不力的北爱事务大臣,莫尔丁。临时派和正统派为他们的成就而自豪时,效忠派人士却如丧考妣。正统派与五月二十九日宣布停火,但这次英国政府的让步并未真正讨得临时派的欢心:爱尔兰尚未统一,如若现在就放松了,以后又该怎么办?更何况大批的同僚们被捕入狱,而英国佬却丝毫没有打算释放他们的意思。对此,正统派嘲笑临时派不合时宜;而临时派却反过来认为是正统派消极无能。

终于在亲天主教的社会民主党人士的努力下,英国政府于六月十七日释放了临时派领导人之一的格里·亚当斯,六月二十日获释的亚当斯又会见了北爱事务大臣的谈判代表以商讨停火事宜,也希望英军和皇家阿尔斯特警队在和谈期间能停止治安活动。不久,与亚当斯同行的奥康奈尔便向最高领导人麦基·斯蒂奥芬做了汇报,斯蒂奥芬最终同意了上述决议,决定暂时停火。星期一下午停火协议生效,整个北爱尔兰此刻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但临时派在协议正式签署前还是照打不误:四名士兵和一名警员殉职。

格里斯·亚当斯,前临时派、新芬党领导人之一

在七月七日的和谈中,临时派提出应废除英国议会在一九四九年签署的《爱尔兰政府法》;确定英军的具体撤离时间;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爱尔兰的命运该掌握在爱尔兰人手中,而非英国佬。显而易见,临时派的胃口太大了,而英国佬几乎不可能接受这些“苛刻的条件”。双方不欢而散,但仍希望能在七月十日进行第二轮会谈。

在切尔西与英国政府进行和谈的临时派代表

正当双方第二轮会谈的前一天,天主教徒又因为住房问题而与警方爆发了冲突,军方随即介入。在镇压过程中英军释放的催泪瓦斯和发射的橡胶子弹造成了示威人群的伤亡。停火结束了,和谈也因此告吹了。这并非出自临时派的单方面意愿,当时的英国内阁也因议会的批评而被迫结束了和谈。最后到头来是临时派和英国政府自己放弃了和平契机。

为应对大规模骚乱而被紧急动员的英军部队,不少士兵因为事态紧急未能换装防暴装备,部分士兵还只穿着营内的便服

暴力终将滋生暴力,在此后的数十年中,北爱甚至英国本土都将充斥着没完没了的爆炸、枪击;逮捕、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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