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苦痛毁灭
RACKINRUIN
BRADEN CAMPBELL
杰雷尔对抗异形威胁的岁月，已有半生之久。为了人类帝国的利益和安全，他曾先发制人地进攻过灵族海盗，活活烧死过刚孵化出的德拉肯异形（drahken）幼崽，并从数十只乔戈尔异形（jorgall）身上扯下过智控义肢。他曾对抗过一整个排的塔勒里安人（tallerian）战犬士兵；他也曾被胡蜂人的中子爆裂枪击中过，被赫鲁德人燧发枪灼伤过，还曾差点被一只楚希亚异形（chuffian）击残过——后者当时装备了一柄其种族标志性的动力页锤。毫无疑问，那些任务都是艰险的，但这也是它们被指派给杰雷尔的原因。帝国相信：只有他，以及他麾下那些接受过特殊训练的星际战士们，才能完成那些工作，而且他也每次都获得了成功。不过他当前的猎物被证明是个棘手的敌人。
杰雷尔正俯在一张投影台上，他抬起头，评估着自己的团队。来自哨兵战团的卡尔伯雷正在反复检查自己的风暴爆弹枪，并且低声念诵着仇恨连祷；劳诺是小队中仅剩的极限战士，他交叉着双臂站在一边，等待指挥官做出决定；阿凯劳斯在投影台另一边弯下身子，用包裹在陶钢甲胄中的结实手指摩挲着桌面，这位黑暗天使的脸孔藏在兜帽的阴影中。
审判庭给他们的目标起了个刻板的名称——“跳跃船”；而另一方面，卡尔伯雷则称之为“苦痛毁灭”，灵感来自于某条传说中的虚空鲸——据说那家伙徘徊在哨兵战团母星所在的星域中。不同于其他绿皮舰船，苦痛毁灭能够达到极其惊人的速度，以至于能被推动着穿过亚空间。它的船身上覆盖着烧蚀装甲，能够摧毁其他舰船的损失对他而言不值一提。苦痛毁灭的航路横穿了半个银河，它对一个又一个铸造世界发动毁灭性突袭后，又快速逃逸。这艘绿皮飞船已经躲过了所有伏击，帝国海军派去进攻它的所有舰队也全被击败。
但杰雷尔相信这一切都将改变。“劳诺，”他喊到，“准备好跳帮鱼雷。”
卡尔伯雷停住了祷告，抬头看向杰雷尔。“或许额们能传送上去哩？”他操着独特的口音询问到。
“那样变数太多，”杰雷尔回答到。苦痛毁灭之所以能一直躲过星际战士们的追捕，就是因为它的速度比阿斯塔特修会的小型巡洋舰更快。但在上次遭遇战中，当兽人们高速冲向铸造世界Paskal时，飞船直接从星球轨道上由冰块和金属质岩块构成的闪光星环中穿过，而就在那珍贵的片刻时间中，苦痛毁灭的速度急剧下降。之后双方舰船爆发了猛烈交火，兽人们再次加速逃走，身后留下一道数千米长的碎片带。无论驱动苦痛毁灭的哪种引擎，它都产生了一层极其强烈的磁场，以至于将数吨岩块吸附到了船体两侧。如果死亡守望们试图在那道磁场附近重新形成物质结构，构成他们的原子有可能被抛散到虚空各处。
他们现在正朝着铸造世界Chestirad疾驰而去，那个世界不仅因其生产出的武器而著称，也因环绕其的天然卫星而闻名。Chestirad之月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成份中包含了巨量镍锌铁氧体—236。杰雷尔确信它能干扰到苦痛毁灭的动力源。当它再次减速时，死亡守望们便会发起进攻。
“坐标方位呢，守望连长？”劳诺问到。
“我们直接冲入舰桥下方。”
阿凯劳斯直起身来。“不。先等等”，他突然说到。
杰雷尔咬紧了牙。当然，这个黑暗天使有异议，他也向来如此。“怎么回事？”杰雷尔吼道。
“我不赞同你的选择，”阿凯劳斯说到。
卡尔伯雷摇摇头，再次专注于武器整备。劳诺则忍无可忍地挪了挪身子。
片刻之后，阿凯劳斯补充到，“但我仍然尊重各位。”
杰雷尔眯起眼睛。“我懒得理你，”他低声说到。“我是守望连长，是下命令的人。”
阿凯劳斯掀开兜帽。“我是你的副手，也是你的战术参谋。向你展示最佳行动方案是我的职责。”
“那你想让我们采取哪种行动？”
阿凯劳斯轻轻敲了敲投影台，提醒众人注意看。他们原本正在研究的蓝白色飞船结构图，突然被替换为了苦痛毁灭的图像投影。“我们跳帮此处，船尾区域。这是抵达他们主引擎核心的最短路径。”
杰雷尔摇摇头。“船体后侧的装甲板过于厚实，一发鱼雷无法将之击穿。”
“我们经由引擎舱进入。”
杰雷尔满脸诧异。“你疯了？它们在全速前进，哪怕在我们接近那艘船之前，鱼雷就会被电浆尾焰瓦解。”
“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阿凯劳斯说到。“我相信鱼雷的隔热护盾能撑住。”
“如果你要建议行动方案，那就说些看似合理的。我们将从舰桥正下方登船，杀出一条通路，并宰了它们的领袖。”
“我们得从引擎区进入飞船，”阿凯劳斯重复到。“我们能直接进入主控室，消灭它们的技术专家。”
“半个小时之后，那艘飞船就会经过Chestirad之月，并会加速离开我们的攻击范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去阻止它。”
“是的，”阿凯劳斯点点头，“我的计划就能做到。没了它们的工程师，兽人们就无法维护自己的飞船或武器。”
“失去了指挥官，兽人们战斗起来就不那么有效。”
“我们的任务是要识别出，为何苦痛毁灭能以那种方式航行，并阻止它洗劫更多的帝国世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无需找出兽人的领袖。”
简报厅中突然陷入了紧张的沉寂。杰雷尔的话语几乎就是一声咆哮。“这听起来几乎就是懦夫发言。”
阿凯劳斯眼中闪起怒火。“这听起来，”他缓缓说到，“像是一份建议，提议我们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打击，而非一次重锤般的猛攻。考虑到时间限制和我们稀少的兵力，这是一次有战术意义的发言。”
“黑暗天使们就会这样做吗？”杰雷尔问到。
“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如此行事。”
“但你现在并非是身处你的母团之中，”杰雷尔尖锐地说到。
死亡守望的成员们征召自不同的各个战团，在其服役的阶段中，所有成员都被要求披上攘外修会的黑色战袍，并与那些自己在其他情况中可能无法与之相处的人们共事。自然地，每个人都会保留对于自己故乡的些许留念——某个小装饰物或某种战前祈祷仪式，某种敬礼方式或纹章标志。杰雷尔本人也穿着通体漆黑的终结者动力甲，但在右肩甲上也有着一个紧握的红色铁拳标志——他永远不会将其涂满，或令其蒙羞。
阿凯劳斯也将自己的动力甲涂成了虚空的黑色，但他对于死亡守望着装规定的遵守似乎仅限于此。他的肩甲上佩戴着白色的卡利班羽翼长剑纹章，动力剑的剑柄上挂着一簇苍白的翎毛。他仍旧披着米黄色长袍，并拉上长兜帽——这都是他黑暗天使兄弟们的特征。
“之前的命令不变，”杰雷尔拿起自己的头盔，跺着重步走出房间。劳诺和卡尔伯雷一言不发地跟上。一阵物体破碎的噼啪声从他们身后传来——阿凯劳斯挫败地将拳头砸在投影台上。
跳帮鱼雷是无窗的狭窄管状载具。一台驾驶机仆占据了前沿舱体，它是由某个异端分子枯瘦的上半身改造而成——哪怕在被处死之后，帝国仍然惩罚他为攘外修会服役。机仆身后的舱体墙壁中有五个凹室，杰雷尔、劳诺和卡尔伯雷各自坐于自己的位置中，束缚固定器自动在他们的双脚、双腕和双肩处绑紧。
阿凯劳斯进入舱内，关闭了舱门。他对驾驶机仆进行了最后检查，然后将自己固定到了杰雷尔身边的凹室中。
“同步你们显示屏上的倒计时，”杰雷尔命令到，小队中所有人的头盔显示屏上都出现了一个计时器，时间定格在十秒钟。
“已做好准备，”劳诺咕哝了一声。
“中嘞，”卡尔伯雷回答到。
“已同步，”阿凯劳斯低声说到。
一道巨大的舱门轰然落下，将星际战士们与驾驶机仆分隔开。此刻，鱼雷的火箭推进器点火，向前冲出，产生的力道都能将一名凡人的骨骼压为浆体。星际战士们显示屏上的计时器开始飞快倒数，等鱼雷撞穿苦痛毁灭的装甲外皮时，数字就会变为零。
碰撞发生在片刻之后，而躲在凹室中的小队成员们感受到的，仅是一次痛苦的颠簸。防爆门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束缚固定器一个接一个地咔咔作响，释放开星际战士们。
“五秒钟！”杰雷尔宣布到。他左手举起风暴盾护在身前，右手将动力剑从鞘中抽出。两件武器都被打磨到光可鉴人，其上释放出的毁灭性能量噼啪作响。
劳诺快步走到杰雷尔的左后侧，配备在他右臂上的突击炮炮管飞旋，发出柔和的嗡鸣声。卡尔伯雷站到了杰雷尔的右后侧。阿凯劳斯位于众人身后，他的风暴爆弹枪装饰着红绿两色的古怪的图案——黑暗天使的典型风格。
小队全员默不作声，他们只是等待着，直到舱壁向外炸开，厚重的碎片如冰雹般飞溅出去之后，众人才一齐冲出。
他们进入了一片潮湿的废料区，这里明显是被兽人们用于储存备件。回收自无数星球上的生锈金属与破损机器被高高堆起，散落在各处。每堆废料都由众多浅绿色的小生物看管着。他们有着细长的肢体与特大号的鼻子，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起来几乎就像是兽人幼崽。鱼雷抵达时造成的爆炸已经让数十只生物变为可怕的碎块，其他的则大张着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惊呆在了原地。这些异星人被帝皇净化圣光笼罩着，如兔子般傻傻愣愣。
杰雷尔一言不发地指向它们，其他人开火射击，雷霆般的枪声在舱室中响彻，劳诺手中突击炮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尤为明显。那些可怜的小生物们成群结队地奔逃，或者极力钻入废料堆中。只有极少数屁精试图用笨重的左轮手枪还击，它们不是太过勇敢就是太过愚蠢，以至于无法接受必不可免的死亡。但它们的子弹只是徒劳地撞击在星际战士们的终结者动力甲上。战斗结束于片刻之后。
阿凯劳斯将一堆屁精尸体踢到一旁，他用手伸进自己长袍的内袋里，掏出一台笨重的扫描仪。他捧着仪器缓缓转了一圈，然后指向众人左侧的黑暗走廊。
“这条路，”他说到。
杰雷尔走在最前面，劳诺和卡尔伯雷跟在他两侧。通道的壁墙有着典型的兽人风格：绿皮们将自己数年来从其他文明的飞船残骸中捞回的金属板，以草率的方式焊接起来，胡乱拼凑起墙面。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破烂不堪、锈迹斑斑的废物。
“还有五十米，”阿凯劳斯报告到，“然后就是一大片开阔区。那里有台某种类型的升降机或电梯，应该能把我们直接送到舰桥。”
杰雷尔在面甲之后满怀期待地笑了。“一切都会开始于那里，”他说了句废话。小队成员们都学习过大量异形行为学课程，这也是他们接受死亡守望教育的一部分，但杰雷尔非常了解绿皮。对一群欧克兽人而言，一场能让它们与对手不停缠斗的近距离混战，是最令其愉悦的事情。这种恶斗能让它们维持其野蛮的天性，但也需要大量空间。
那片“开阔区”有两层楼高，地上铺满变色的金属板与冒着火花的电缆。一扇巨大的双开门正对着星际战士们，还有三条走廊以怪异的角度分岔延伸出去。他们头顶处还有一条狭窄走廊，还有几只矮小的拾荒屁精畏缩在上面，当星际战士们接近时，它们哀嚎着开始逃窜。阿凯劳斯用风暴爆弹枪对准了它们，而就在此刻，一种刺耳的喇叭声突然鸣响两次，随后是一阵低沉的金属质声响。那是些断断续续的话语，而且用的星际战士们并不熟悉的某种语言。这阵声音都穿透了他们动力甲上的声音过滤器，令他们双耳嗡嗡作响。
在随之而来的一片寂静中，劳诺问到：“那是什么？”
“苦痛毁灭的言语儿呗，”卡尔伯雷回答到。
“你在打趣吗？”劳诺问到。
在卡尔伯雷能够作答之前，鸟卜仪便开始呜呜作响。阿凯劳斯垂下眼一瞥，看见成群的光点正从四面八方接近他们。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无数铁靴踏地奔跑的声响。
劳诺转身面向离自己最近的走廊，他稳住身体，手中的突击炮咆哮起来。兽人们被炮火肢解开，残肢断腿飞向各处。阿凯劳斯和卡尔伯雷各在一处门口前站定，将风暴爆弹枪弹匣中的弹药向着蜂拥而来的敌人们倾泻。枪口闪光在潮湿的空气中令人眼花缭乱，废弃的弹壳堆在了他们脚边。兽人们咆哮咒骂着，虽然被成群地屠杀着，但它们仍在继续前进，不断向星际战士们靠近。它们踩着死者的尸体涌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吼着的口中满是尖牙利齿。
杰雷尔站在这番场景中，露出了微笑。他身体中属于绯红之拳的那部分，原本可以永远留在故乡。如果从现在开始，他能够只与绿皮交战，那么等到牺牲时，他会认为自己度过了有意义的一生。但杰雷尔还有死亡守望的任务要去完成，他们必须前进。
“阿凯劳斯！卡尔伯雷！”杰雷尔大吼到。“安放炸弹！”
杰雷尔一拳砸穿电梯门，将之推到一边。门后是一片开阔平台，面积大到足以容纳他们四人。粗大的铁链向上延伸，消失在黑暗的竖井中。在他身后，劳诺正朝着三条走廊轮流开火，掩护阿凯劳斯和卡尔伯雷——他们在解开自己身上热熔炸弹的安全锁。炸弹的引爆延迟被设置到尽可能短暂，二人将之丢在地板上，然后撤往电梯。最后，劳诺也加入了他们。
兽人们步步逼近。卡尔伯雷弹出耗尽弹药的弹匣，换上新的。他将数发爆矢弹射向兽人们，双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绿皮们的鲜血和脑容物都溅满了他的胸甲，并浸透了阿凯劳斯的长袍。在平台的另一端，杰雷尔用力拉下某个沉重的开关。随着一阵金属部件摩擦的声音，平台开始缓慢上升。星际战士们听到下方传来兽人们凶恶嗜血的嘶吼——它们因猎物逃走而暴怒。
至于星际战士们留在身后的两枚炸弹，其主要用途是依靠热能能量的集中爆发来击穿装甲厚重的目标。当它们在几秒后被引爆时，释放出的能量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按字面意义点燃了空气。甚至当兽人们的肺脏还在燃烧时，它们的血肉就已经化为了灰烬。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被烧到红炽，很多地方都熔为了液态。一团橙色火球沿着竖井翻滚而上，为星际战士们施以洗礼，但他们对此毫无理会。
“汇报状态，”杰雷尔说到。
“无明显外伤，守望连长，”阿凯劳斯回答到。
“弹药状况？”
“消耗两枚热熔炸弹，”卡尔伯雷说到，“额得说，咱还留着百分之五十的弹药哩。”
杰雷尔看向劳诺。“特殊武器状况？”
一缕缕硝烟从突击炮末端袅袅升起。“我用掉了三分之二的弹药，但突击炮机能仍然完好。”
杰雷尔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让自己做好准备吧。”
电梯缓缓停在了苦痛毁灭号那可笑的原始舰桥上。这间方形船舱中杂乱摆放着互不匹配的齿轮、杠杆、超大号按钮与曲柄。这里没有显示屏和沉思者，只有喷着蒸汽的管道，以及满是闪烁着的指示灯的生锈盒子。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占据了整面墙，窗前摆着一系列驾驶座椅，外加一部凸起的平台——上面还有某种类似方向盘的装置。几十只绿色小生物们跑来跑去，手中拿着扳手和锤子，摆弄着机器们。
耸立在屁精群中的，是八只身躯庞大的兽人，它们有着深绿的肤色与肥硕的脸孔。他们大剌剌地握着怪异的近战武器，肩膀和胸前也都覆盖着厚重的金属板。活塞和齿轮被似乎随机地嵌入他们的身体各处:这是兽人版本的生化增强改造。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那些魁梧的兽人们本能地做出反应，向着星际战士们快速接近。他们一边奔跑，一边用手中超大号的手枪开火射击。杰雷尔率先离开电梯，举起风暴盾挡在身前，沉重巨大的子弹撞击在盾面上，化为碎片。一枚子弹歪打正着，击碎了他头盔的某处，守望连长淡漠地注意到：自己的左眼失明了。这无关紧要。另外三名星际战士们也散开队形，在杰雷尔周围向着兽人们开火射击。八名兽人副官发出挑衅性的嚎叫，直冲上前。受这些巨人监工们的存在所鼓舞，那些渺小的屁精们也发出咯咯的战吼，发起了冲锋。它们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两名同族已被爆矢弹撕为两半，以雪崩般的力量撞向星际战士们。
屁精们构成不了威胁，但杰雷尔注意到：兽人们的武器上都覆盖着噼啪作响的能量力场。这些武器的攻击速度缓慢，但只要兽人们利用其进行攻击，就足以考验哪怕是终结者动力甲的冗余保护层。杰雷尔必须先发制人，他全力冲向兽人们。被冲撞到的两只兽人后退了几步，还有六七只屁精被踩得粉碎。他挥剑砍去，某只兽人失去的一只手臂，另一只则被枭首。他看向眼前红色的薄雾，猜测阿凯劳斯是否也在进行同样的战斗。他举起风暴盾挡下两次攻击，瞥向自己左侧。
黑暗天使的兜帽已经从头盔上滑落了。在旋风般的格挡交锋中，阿凯劳斯的利刃都难以被辨认出，但即便是他又不能阻挡住所有敌人。某只兽人举起前臂，用安装在上面的粗糙铁爪直接击穿了阿凯劳斯的动力甲，刺入了他的胸膛。
劳诺和卡尔伯雷动身上前，去协助自己的领袖们。二人的左手上都装备了毁灭性的机械拳套，当他们迂回到敌人身后，并扑上前去发起进攻时，动力甲中的伺服器发出了呻吟。劳诺先是一拳击穿了一只兽人的躯体，继而又转身躲开敌人的还击。卡尔伯雷则是抬起自己的整条手臂，如同劈柴那般将拳头挥下；这一击将敌人的躯体从肩膀撕开到臀部，但也令卡尔伯雷用力过度。两只铁爪猛然落下，夹在他肩膀之间的位置上。卡尔伯雷抽搐一下，脸朝下地倒在了满是鲜血的地板上。
杰雷尔怒吼一声，着魔般冲向了它们。他劈砍冲杀，还没等阿凯劳斯与劳诺反应过来，便杀死了兽人们。由于失去了保护者，剩余的屁精们慌忙躲藏，不是钻进成堆的机械后，就是向上爬入通风井内。杰雷尔站在屠杀场中，胸膛上下起伏。他将长剑插入地板，扯下自己被毁坏的头盔。
劳诺单膝跪倒，将卡尔伯雷的躯体翻转过来。后者咬紧牙关，发出低沉的汩汩声。
“放轻松，兄弟，”劳诺轻声说到。“放轻松。”
阿凯劳斯低头看向同袍。卡尔伯雷的伤口明显是致命性的，现场没有药剂师，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夺取了舰桥，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他们的小队仅剩三人。“连长？”他招呼到。
杰雷尔并不作答。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兽人们的尸体。
“杰雷尔！”阿凯劳斯喊到。
杰雷尔猛然抬起头。他被强化过的生理机能已经在发挥作用了，原本从眼窝中涌出的血泉，现在已经减少为了一股细流。
“他不在此地，”杰雷尔低声说到。
阿凯劳斯怒冲冲地闯到他面前。“你说什么呢？”
“兽人们的领袖。他并不在这些尸体中。”
阿凯劳斯迅速环顾四周。“你确定吗？”
“这些尸体的尺寸全都相同，”杰雷尔叹了口气。“它们比普通兽人更大，但其中并不存在格外大的一只。”
阿凯劳斯收剑入鞘，他垂下双手，摇了摇头，去检查粗陋的控制面板。劳诺出现在了杰雷尔身边，他空闲着的手中捧着一顶头盔，递了过来。
“卡尔伯雷他？”杰雷尔满怀期待地问到。
劳诺的姿势极其肃穆。“他在为帝皇服务的过程中牺牲了，”他自豪地说到，“而守望连长需要一顶新的头盔。倘若你接过这件装备，就是在纪念我们的兄弟。”
杰雷尔伸出手，庄严地接过头盔。
阿凯劳斯瞪着窗外，咒骂起来。一颗斑驳的灰褐色行星的身影显现在他眼前，而且越来越多。“我们已经穿过了Chestirad之月，”他宣布到，“而且仍然处于全速前进的状态。这艘船正在准备进行一次低轨道劫掠。”
“这怎么可能，连长？”劳诺对杰雷尔说到。“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住他了。”
阿凯劳斯摇摇头，他完全不懂兽人的机械装置。“我确定我们并未做到，”他说到。“控制器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些垃圾中，但我们得花费数周时间才能辨别出来。”
守望连长一开始并未回答。他仍在低头盯着卡尔伯雷的头盔——那件装备就被抱在他的双手中。“我之前就该看出来。一台能让绿皮们飞跃空间的驱动器？还能有比这更具价值的吗？还能有比这更罕见的吗？”
劳诺歪了歪自己戴着头盔的脑袋，表明自己并未跟上卡尔伯雷的思路。
“兽人们无法造出这样的物件，”杰雷尔详细解释到，“它们必定是在其他地方偷窃或抢夺了这件装置。兽人指挥官会想要守在它旁边，以便亲眼盯着自己的财宝。”
杰雷尔回头看向阿凯劳斯，他眉头紧锁。“你才是正确的。摧毁苦痛毁灭的动力源，要比夺取它的指挥权有效得多。我放任心中对于兽人的仇恨蒙蔽了自己的战术思维。进攻舰桥不仅浪费了宝贵的世界，还害死了一位战斗兄弟。”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我请求你们二位的原谅。”
“你并未做错什么，”阿凯劳斯纠正到，“我们只是来自不同的战团。我们有两种方案选择，而作为守望连长，你选择了自己认为最佳的那种。”
杰雷尔指了指他们牺牲的同袍兄弟。“于是卡尔伯雷他…”
“将不会白白牺牲。”阿凯劳斯终结了话题。“我们还有时间。”
星际战士们将倒数第二枚热熔炸弹留在了身后，三分钟后，舰桥就会化为一团焦渣。星际战士们要么关停飞船引擎，要么就随着飞船坠毁在Chestirad的地表，化作一团灾难性的火球。但无论如何，苦痛毁灭的劫掠都将结束于今日。
通往引擎室的路途出奇平静。他们能听见那些绿色小怪物在墙后与阴影中爬动着，但没有哪只屁精胆敢扑向他们。杰雷尔走在当中，剩余的两位小队成员跟在两侧。“这种尺寸的飞船，”他说到，“应该承载着数百只发育成熟的兽人。”
“那它们在哪儿呢？”阿凯劳斯问到，他抽出了自己的长剑，并从长袍上撕下布条，将鸟卜仪绑在了风暴爆弹枪的上方。
一行人最终抵达了一扇似乎是由巨人建造而成的厚重防爆门前。它耸立在星际战士们面前，门板上布满粗糙绘制的符号。
阿凯劳斯拽下墙上的一个开关，大门如同生锈的窗帘，轰轰地滑向一旁。门后是一间广阔的舱房，地板上铺满了深及脚踝的巨大骨骼，以及有着灯笼般下颌和满口尖牙的颅骨。一台机械被安置在房间中央，它不是绿皮的造物，也并非由帝国制造。它是一颗完美的球体，表面蚀刻着复杂的图案，从内部散发出明亮的黄色光芒。一阵咚咚的声音从其内部深处传出，就像心脏超速跳动的声响。五只身形巨大的兽人围在圆球周围，它们的躯体上都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装甲和智控附件；它们也都在某条手臂上安装了一门大口径火炮，并将另一只手臂替换为笨重的机械爪。这些兽人们的头部与躯干上都伸出了生锈的电缆，脸孔憔悴瘦削。他们都茫然地盯着面前那颗怪异球体，似乎处于某种恍惚状态。
“愿帝皇保佑我们。”劳诺的声音异常沙哑。“它在吞食它们。”
两声尖利的喇叭音响起，苦痛毁灭上那种洪亮的怪异话语再度传来。兽人们猛然醒来，转头看向星际战士们，其中的某只绿皮发出怒吼，它体形更庞大，身上的装甲也更厚重。之后它们便开始同时向星际战士们走来，并用手上的武器连射出超大号的炮弹。
杰雷尔条件反射地举起风暴盾，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感到右膝盖处遭受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另一发炮弹则是撕开了他的右肩。
劳诺固守在原地，用突击炮开火还击。他炸开了某只强化兽人的腹部，但从中流出的并非是本该存在的内脏，而是电线和机械零件。那只怪物栽倒在地板上，死去了。兽人们再度开火，终结者动力甲的大块碎片向内破裂剥落，刺穿了劳诺的脏器。极限战士口吐鲜血，他先是单膝跪倒，最终也倒在了地板上。
在冲回杰雷尔身旁的同时，阿凯劳斯端起风暴爆弹枪向兽人们倾泻弹药。爆矢弹击中了兽人的装甲，却只是在砸出火花后被弹开了。他瞥向杰雷尔，后者点了点头。倘若不与兽人们展开近身搏斗，他们将会被瞬间杀死。
两人共同冲上前去。杰雷尔先是用风暴盾撞向了体型最为庞大的兽人，在一阵嗡嗡作响的电弧中抵住对方的武器。火花喷涌而出，金属因破裂而发出哀嚎。阿凯劳斯则凭借动力甲强悍的腿部伺服器跃入空中，在下落时挥剑斩向兽人。一条机械手臂被他顺势砍下。
由于身披笨重的装甲，兽人们行动缓慢，但它们的巨爪有着足以将星际战士拦腰砍断的力量。阿凯劳斯和杰雷尔闪躲格挡，完全凭着本能来行动。他们先是砍断兽人的腿，然后再切下它们的头颅。那只最大的兽人也是被放倒的，而且是两名星际战士合力才做到的。杰雷尔用出全力，将长剑捅入这只野兽胸膛的同时，阿凯劳斯也将动力剑刺入了它髋关节深处。当这只怪物轰然倒下时，地板都随之颤抖。
阿凯劳斯急促地喘息着，他的动力甲上遍布拳头大小的破烂弹孔。“我们必须…阻止…飞船。”
“你受伤了，”杰雷尔说到。
“是的，但我们没时间考虑这个。”
两人共同转头看向那颗怪异球体。很显然，兽人们是用它们那种粗糙的方式，将这件装置整合到了自己的机械系统中。粗大的生锈电缆在球体底座处盘成一团，并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房间表面溅满红色涂料，齿轮和起皱的金属堆在各处。一块带有裂缝的显示屏被嵌在一个方形盒子中，四周满是杠杆和按钮。阿凯劳斯单膝跪下，他摘掉自己的头盔，俯身前倾，靠近这台仪器来进行检查，脸上满是汗珠。他看见Chestirad世界位于屏幕上的突出位置，远处则是一颗巨大的卫星；还有两个明亮的光点，显然是代表星际战士们的巡洋舰和脚下这艘可憎的飞船。异星人的象形文字也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在屏幕上。
“我已在死亡守望中服役过三次了，”杰雷尔说到，他缓缓伸出手，抚摸那颗银色的球体。“但我从未见过与它相像的事物。”
“我见过，”阿凯劳斯喘息着说到，他开始按下发光的按钮。“这是克拉夫异形（khrave）的科技。”
杰雷尔向后退去。“食心者？”他问到，用上了这个种族更为常见的名称。
“它们其实更类似于…意识复制者，”阿凯劳斯说到。“它们偷窃记忆，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人格…复印到自己身上。”
“你确定？”
“非常确定。”阿凯劳斯露出了冷淡的微笑。尽管他确定自己会牺牲在为死亡守望服役的过程中，但他永远都是一名黑暗天使。保守秘密是他的专长。“兽人们必定是…发现了这件装置。它们努力去使用…”
“而最终，它利用了兽人们。”杰雷尔突然对阿凯劳斯被指派到自己小队中感到极其高兴。“你能瘫痪掉它吗？”他满怀期待地问到。
“让我们祷告帝皇，”阿凯劳斯低声说到，“希望这就是…主推进器。”他指向某个特殊的把手，拉了下去。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彻全舰，震耳欲聋的金属质感怪异话语随之而来。
“别管它了，”杰雷尔吼道。他双手抓起最后一枚热熔炸弹，要去将之固定在金属球体上。
“不，杰雷尔！”阿凯劳斯吼道，但太迟了。在炸弹接触到球体的瞬间，守望连长感觉到某个冰冷的存在盘旋于自己的颅脑中，梳理着他曾有过的一切想法。
房间在颤抖，警报声化为了一声嘶吼，克拉夫机械那砰砰的心跳声变为了某种撕心裂肺的单一声调。星际战士们被一股能量脉冲抛飞过了整个房间，落在骸骨堆当中。杰雷尔一时觉得自己的内外被翻转过来，这是进行亚空间穿越的迹象。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就和开始时同样迅速。
那枚热熔炸弹仍被杰雷尔握在手中，但它现在已被烧得焦黑，毫无用处了。守望连长站起身，丢开炸弹，走回到机器旁。屏幕上的图像已经改变了，一颗遥远的恒星取代了Chestirad和它的月亮被。有十颗行星环绕着恒星旋转，第四颗被标为高亮度。有数百个光点散落在周围，这都是其他飞船的标志。杰雷尔知道这个被围困的星系，在已知的银河区域中，它是兽人聚集规模最大的区域之一；这里是人类帝国与绿皮之间那三次全面战争的焦点。
“是阿玛吉顿，阿凯劳斯，”杰雷尔大笑道，“它当然会把我们带来阿玛吉顿，它把我带到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阿凯劳斯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杰雷尔把阿凯劳斯的遗体体拖到劳诺的旁边，摆成坐姿，并将黑暗天使那把剑柄上饰有羽毛的长剑放入兄弟手中。然后他拿起自己的武器，面对着房间的入口站好。
“我们会一起干掉他们，”他说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和我，是共同面对终局的兄弟。”
杰雷尔知道，这艘船马上就会挤满肮脏、凶残且不停咒骂着的兽人们。兽人们会成百上千地涌入此地，然后发现杰雷尔正堵在它们的道路上。他迫不及待地要让这一切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