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降·短篇]自杀的鱼

她一直注视着他。

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又是心情烦躁的一天吧。

翻看着翻看着，他又将报纸揉作了一团。

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又掏出一根烟点上，她想要阻止，但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分担眼前男人的苦恼。

这个自己所爱的人的苦恼。

又要出门了，看着他不打算带上自己，她依旧选择了沉默。

他要去干嘛呢？

求职？酗酒？还是......去找别的女人......

 

过了好久他才回来。

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上多了气味。

酒的，烟的，女人的......

她什么都没说，选择了背过身去。

男人也什么都没说，躺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她的内心悲痛欲绝。

她很想去痛斥他，看看他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看看他把他们一起生活的环境搞成了什么样。

但是她没有。

因为，当初是男人给了她这个家，是男人给了她关心与爱。

是男人让她变得特殊。

而且她知道，男人变成这样不全是他的错。

自己也有错，别人也有错，男人也有错。

自己什么都没做，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呢......

 

他睡着了，她很确信。

熟悉的呼噜声规律地传来，只有在睡梦中他才不会那么痛苦吧。

但他夹在手指中的那根烟还没熄灭。

烟灰燃着，燃着，掉到了沙发上。

廉价的绒毛沙发立刻燃起了火苗，但男人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不行，这一次她不能再选择沉默了。

快醒醒！快醒醒！

她张大嘴拼了命地呼喊，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

她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用。

只能......这样了。

只有......这样了。

她练习过无数次，也无数次幻想男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会重新露出笑容。

他的赞美，一定会让自己飘飘然吧......

她做出了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次飞跃，她跃出了水面。

好痛啊......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窒息感像是死神捏住了她的喉咙，掐住了她的鳃。

但她成功了。

昏暗的灯光湮灭，带出的水珠洒进了沾满灰尘的排插，跳闸发出了巨大的响音。

闪烁的电火花，是否同那传说中的星辰一般？

男人醒来了，她远远地看着他，像星辰那般触不可及。

那声赞美，那具笑容。

她永远也看不到了。

停下了挣扎，她想要美丽地死去。

 

男人恍恍惚惚地醒来，熹微的火烛摇曳。

他吓得一惊，先是连忙用手去拍打，随后又用枕头压在了上面。

火苗被熄灭了。

好像除了沙发上的大洞，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男人深吸了两口空气，后怕，但却又瘫回了沙发上。

激动之后的尿意让他不得不起身。

可哪怕在一片漆黑中，他仍然注意到了。

 

肮脏的地板上，她翻着眼睛，已经死去，丑陋至极。

一股巨大的悲凉袭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站在她的尸体前，沉默良久。

 

巨大的球形鱼缸没有迎来它的新主人，反而不知了去向。

取代它的，是一株小小的盆栽。

土里埋葬的，是她的尸体，和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