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埃米尔·哈特曼《创作者的困境》，翻译：失联的包子）

埃米尔·哈特曼医生的《创作者的困境》是一本不寻常的出版物，因为它以广大读者为目标，承诺了创造力的成长和更新，但它却以含糊的宇宙理论为支撑，这些理论与艺术家的力量有关。他坚持告诫人们，只有成为巨釜湖山庄的 “客人”，才有希望从这些方法中获益，在本编辑看来，他的动机是别有用心的。不管是经济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隐藏的目的仍然难以确定。（克雷·斯图尔特）

前言 创作者的工具

艺术不仅仅是对于自然现实的模仿,而实质是对自然现实的一种形而上的补充。

—— 弗里德里希·尼采

艺术家总是集梦幻和矛盾于一身：受人尊敬又遭人鄙视，被人推崇又遭人迫害。他被人们冠以萨满、骗子、牧师、疯子、渎神者和傻瓜的名号。有时候被一并扣上所有的帽子。不知何故，我们眼中的那些最伟大的艺术家，总是拥有远超自身能力的视野。他们冒险去其他人不敢踏足的地方。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自己的目标。他们带回了宝藏，偶尔也会挖出些一文不值的垃圾。

然而，在追逐野心的冒险中，英雄也偶尔会受伤，或者，正如经常发生的那样，伤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就是创作者面临的职业危害，我将在下面几页专门讨论这些问题。

三十五年前，我开始在佛蒙特州的托尔伦德纪念医院接受培训，成为一名园丁式的心理治疗师。每天，我都会用亲切的微笑辅以少量的药物来舒缓病人情绪。这套治疗手段虽然有些效果，也让许多苦恼的灵魂得到了平复和宁静，但并没有让他们克服各种心理挑战。他们经常退缩，迷失自我。在我的护理下，有一些病人逐渐表现出了艺术天赋。他们的作品并不精致复杂，手法也十分粗糙，对当下流行的审美趋势更是完全无知，但他们拥有强烈的自我表达的愿望。他们的作品往往是原始的、粗暴的、丑陋的，却总是以其凶猛和呆板而引人注目。这些人的作品就是我们现在所知的“局外人艺术”。几年后，我离开了这家小医院，但我始终记得这些受伤的灵魂，以及他们在画布和泥土上雕刻梦想的样子。

我去了西部，最终定居在华盛顿州的私人诊所。我发现，和托伦德纪念医院相比，这里的许多病人能力上要强得多，但他们还是受到一些相同的问题困扰。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同样的自我表达的迫切愿望——问题、希望、失望、欲望——以及空想着这些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却难以表达的痛苦。他们当然可以谈论他们的问题，但他们无法将自己的内心生活具体化，因而无法为内在体悟的重要纯粹的内心世界和外部感受到的单调世俗的现实世界之间建立某种形式的和解。

我们在这里遇到的，还将一再重逢的，就是创作者的困境。

唤醒怪物的梦

艺术家的歌声仿佛是从海洋和乙醚中召唤的力量。但这些能量有时会被阻断。艺术家可能认为这口井已经干涸了，便会为自己的创作源泉寻找另一个出口，可以预见的是，他将沿着熟悉的轨迹堕入抑郁、酒精和其他形式的自虐之中。

许多年前，我有一个病人，笔名菲利普·穆西尔。他是个才华横溢的剧作家，又有魅力，善于社交，多年来创作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戏剧作品，直到他遇到了自己常说的“玻璃墙”。在他眼里，这面玻璃墙是他写作生涯的终点。透过这面墙，他可以看到自己潜在的创作前景，但现在看来，这面墙已经不属于他了。日复一日，他不停地往墙上撞，但只是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信手拈来的创作时代已经成了过去时。他偶尔也会冒出一个剧本的雏形，可一旦提笔，就只剩下了其他作家梦里支离破碎的片段了。他已经无力追赶自己的想象力，更别说把脑海中的幻想化作一篇重要的初稿了。在我遇到他之前，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年。

几年前，他来到了我们山庄，他发现这里更像一个艺术家的静修所，而不是想象中的精神病院。他是一个非常困难的病例，在最初的六个月里，他没写出一个有用的片段。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表现出一些认知滑坡和妄想症的迹象。他的家人很担心，觉得应该带他回家。在一次令人不安的访问中，他没有认出他的母亲和妹妹，于是他被接回了家，尽管当时他的症状已经在恶化了。

他会在深夜散很久的步，然后带着伤回家，却说不出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他会跟动物和树木聊天。这些怪异的行为超出了家人的理解能力，他们完全帮不上忙，完全落入了卡尔·雅斯贝尔斯曾称之为“深渊学说”的范畴。

几个月后，菲利普被送回到我们身边，经过短暂的神经安定剂治疗，他很快开始恢复，回归了更可预测的思想和行为模式。我们通过药物鼓励和我创造的专注疗法™（Engagement Therapy ™）和它的姊妹疗程流动™（The Flow）来度过这段时期。

这并不容易，但我们坚持了下来，菲利普开始创作一些充满惊人想象力的作品。这对菲利普和所有在山庄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在这一时期，生活发生了变化。

他在我们这里呆了两年，最终写出了六小时的长篇剧本《夜幕》。虽然没有人会把这部有缺陷的作品当成杰作，但这重启了他的职业生涯，让他顺利地跨越了玻璃墙。

当然，如果我说所有的心理和创造性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那可就太过虚伪了。有时，有一些人是无法帮助的。我职业生涯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现在著名的丹尼尔·桑德斯案例，他是俄勒冈州知名的雕塑家。他的传奇生涯只持续了六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创作了六件不朽的雕塑作品。这些作品因其珍贵而备受追捧，而且很快就被伦敦、罗马和京都等地的机构和收藏家以未披露的价格买走，这些地方的人都把他视为美国的大师。

他天生就是一个有条不紊的工人，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直接走到他家后面的小木屋里的工作室。

在这一天，他将开始他的第七项工作。

前一晚，一块重达三吨的白色石灰石被送到了他的工作室，它就像一个庄严的哀悼者，立在那里等待着雕琢。两周前，他对这块石头进行了测定和采掘，并对如何塑造石膏表面产生了无数幻想：他看到了跳舞的孩子、关在笼子里的囚犯、成堆垂死的犬只、逝去多年的恋人的温柔面孔、幻想中的海洋生物，以及缠绕交欢的胖子。

石块本来可以化身为他想象中的任何样子，但今天早上，当他走进工作室，拿起凿子时，他发现自己走到了终点。想象中的图像通通消失了，他只看到一个三吨重的石灰石立方体，像一个困惑的陌生人一样盯着他。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充满潜力和可能性的白盒子——他只需要轻轻敲击，将想象化为现实。但他反而坐下来，盯着那块石头。他绕着它走了一圈，拍了拍它，但又坐回到了凳子上。他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

三天后，邻居发现他躺在地上，仍然盯着那块白石。急救人员赶到时，他已经虚脱，裤子因为身体脱水已经系不上了。

他侧躺着，一动不动，但头脑完全清醒，仍然盯着那块白石。

他是被亲戚带过来的，我和他一起努力了三个月，但是没有效果。我们用木炭在石头上画画，鼓励他把石头割开。我们尝试了一系列的药物和催眠治疗方法，循环心理动力学和综合方法，现象学方法，电休克疗法，感觉剥夺，日常多理论心理治疗咨询，甚至严厉的爱。

最后，我担心这已经变成了勒紧他脖子的某种精神锁链，威胁要毁掉这个东西——把它炸成无数碎片——但他像野兽一样嚎叫起来，说我这样和杀了他没有区别。他的精神已经被这个东西束缚住了。

于是，我们停止了所有的治疗，把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允许别人来探望，但他选择了孤独的生活。

一个月后，他又开始有了想法。

他看到了海浪、树木、乌云、贪婪的鸟儿，以及一个他只能通过石头才能前往的神秘国度。

他已经确信这个项目将是他的杰作，这块石头是他进入那个秘密国家的大门，他的未来就在那里。他看到了他要创造的东西的全部细节，却担心它太过复杂，力有不逮。他被自己的完美主义所麻痹，脑海中的图景变成了定式，像是陷入了昏迷，始终盯着它，等待着精准而完美的第一击。

药物没有效果，治疗方法也不奏效，我很遗憾地说，桑德斯先生仍然和我们一起住在山庄，和他的白色石碑共用地下室，痴迷于这扇通往神秘国度的大门。

和以前一样，我们再次看到了创作者的困境。

我始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利用目前在巨釜湖山庄开发的一种长期治疗方法为丹尼尔取得突破。他的案例确实能推动我的两种专利治疗方法的成功和完善。

专注疗法™和流动™疗程（Engagement Therapy™ and The Flow™）

我希望这本书能够作为专注疗法™及其姊妹疗程流动™的介绍。然而，我想提醒的大家是，这本不起眼的小册子不能取代与我们山庄认证治疗师的临床治疗。不幸的是，就像你光看一本书学不会游泳或跳舞一样，这些疗法也无法在书中得到体现。创造力就像最深的湖泊，这本书只能触及它的湖面。要想深入自我创造力的广阔湖泊，到你不曾怀疑的地方冒险，我期待你能在巨釜湖山庄与我们联系。

下面，我将向身为艺术家的你，展示一个粗略的草图，说明如何使专注疗法™及其姊妹疗程流动™，来摆脱那些阻碍你的创造力成熟的阻力、冲突和障碍。艺术家们面临的问题是多方面的，可能涉及：

  i. 完全堵塞

  ii. 强迫性完美主义

  iii. 创意和技术平台

  iv. 利比多反转和消极升华

  v. 思维僵化

  vi. 失眠

  vii. 分心和注意力不集中

  viii. 超然和脱离

  ix. 情感投注与反情感投注

  x.      创意僵局

  xi. 焦虑和意识的歇斯底里

  xii. 创伤记忆痕迹 

  xiii. 本能的化解

  xiv. 身份失败

这些只是我在巨釜湖山庄与我们的客人一起工作的问题中的一些例子。通过专注疗法™及其姊妹疗程流动™的强化课程，你将参与练习，迫使你面对内心沉睡的怪物，同时也将自己带往前所未有的创造性高度。我们也会努力清除那些在过程中发现的精神障碍。通过参与疗法™和流程疗法™，我们努力在你的潜意识、你的清醒意识和你的高级意识之间建立沟通渠道。全新整合的意识将允许你最终控制你的生活，让自己生活在一个清醒的梦中，并外化你内心深处的愿望。

这一高度将带来更大的精神清晰度，增加创造力、幸福感和愉悦感。沮丧贫困的艺术家已经是过时的陈词滥调，应该随着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被埋在一边。你可以过上你一直希望的充满快乐和创造力的生活——你只需要释放更伟大的自己。

超脱自我

我的疗法没有采用最近流行的目标或任务导向。没有十二个步骤，没有计划，没有四海皆准的公式。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加入我们山庄。我们的实践依赖于一个非常基本的、自古以来的艺术家们都有的怀疑。我曾与作家、雕塑家、摄影师、建筑师、游戏设计师、音乐家、珠宝商、织布工、摄像师和概念艺术家合作过。当我要求他们告诉我他们生命中最有创造力的时期，或者他们特别自豪的作品时，他们会突然陷入沉默，然后告诉我他们的秘密。

他们承认自己是冒牌货。

他们说自己是骗子。

他们承认，他们没有撰写或雕刻或创作他们最伟大的作品，但他们只是一个更大的创造力量的工具——是他占据他们的身体和思想，创造出了他们最伟大作品。

它来得很容易，仿佛不需要自己努力。

他们会带着最崇高的敬意对我说，有时还在他们可怜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这不是来自我，而是通过我。

我们将这一方法铭记在心，在巨釜湖山庄，太平洋西北地区天堂般的景色和我们名字中的深邃湖水都是我们客人的灵感来源。

正如马拉美曾经写道，“诗人消失了（这绝对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发现）”，事实上，这些技巧将鼓励你以艺术家的身份，将自己淡化到艺术背景之中，以便你的身心只是艺术创作的工具。

在我们被神奇且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它们强大得难以想象，但可以被智慧和勇气驾驭。它们如同一条汹涌的河流，被引导、筑坝，或者随意释放。我们山庄可以向你展示如何摆脱自我中心的艺术桎梏，实现更宏大的表达——作品站在艺术家面前，世界因你的创造性行为而被改变。

无中生有(Creatio Ex Nihlio)

我花了一些篇幅来讨论艺术家必须消失才能创造的信条，现在让我用一个矛盾的观点来鼓励一些认知上的不协调，这也是我在本书中要讨论的核心问题。在古典神学家和哲学家的讨论中，这是creatio ex nihlio（无中生有）的问题，我将其称为创作者的困境的困境，也有人管它叫上帝的问题。

让我们暂时把神学问题抛在脑后，回忆一下那转瞬即逝的那一刻，像菲利普这样的作家面对空白的书页的那一刻，或是丹尼尔看着他的白色怪物的那一刻。

我希望你能像舞者一样，在明亮的舞台亮相之前，体会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战栗沉默。

艺术家明白，在这个由时间和空间的脆弱的量子世界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此外，在这个被我的病人描述为“神奇”、“电气”和“另一个世界"的时刻，人们有可能像神一样，无中生有。

但也正是在这一时刻，脑海中可能会冒出一个小想法，低声说：不，发生过的事情还会再发生，已经做过的事还能再做；太阳底下无新事。你不可能让你的听众感到高兴、指导、启发或惊讶。你的语言、你的手、你的行为都是死的。你不能无中生有，你不是神，你只是一个凡人。

如果任其发展，就像它经常做的那样，这颗怀疑的种子能够毁掉一个创造性的人生。

我坚定地认为，艺术家是神。也许只是一个小宇宙，但也同样神圣。

他们无中生有：creatio ex nihlio。

在你的宇宙中，专注疗法™和流动™疗程将成为你的工作方法。把恢复创造力的工作交给我，让我们共同创造宏伟而美丽的未来。

在巨釜湖山庄，创作者的困境就是我们的困境。怎么样，让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