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凤归云

2023-08-23 09:08 作者:不沾锅怎么洗  | 我要投稿

大概两个月前,我偷摸出门去,谁也没有告诉。就在刚刚,我喝着牛奶,始觉味道不对,好像混着泥土、青霉。仔细辨认才发现这并非味觉,而是嗅觉。本月的天气各位也明白,雨如叶,半秋淋淋几段凉。我也想起那天的雨,由来台风过后,似有些清冷。 语言,很难琢磨的一门迷信。小学时有篇课文,是都德的《最后一课》,当时只对这篇文章有两个感觉。一是为何亡国后将会停授法语,二是韩麦尔先生凭什么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音。我当时没学习过任何外国语言,常说的家乡话对于我而言也是极尽粗暴的,更何况那些叽里咕噜逻辑不通的字母腔调,我实在欣赏不来。唯有汉语,能给我些许的宽慰。这宽慰也并非是诗词格律的抑扬顿挫,而是熟悉语境的灵魂感召。打小我就喜欢柳永,或许是受某位恩师影响。说实在的,柳永的某些词,确实是俗不可耐,不过是男男女女,要么配合,要么谈爱,实在缺乏想象空间。我最爱的一首也不是大众流传的《雨霖铃》,而是《西施•苎罗妖艳世难偕》,这是非常具有故事性的一首词,我对其印象深刻的是,在封建时代,女子不再被当作娱乐的人偶,而是加入到政治的轮盘中。有人会觉得,美人反间不过是男人政治斗争中的棋子,还是过于牺牲女性自由了,我以为,这恰是解放女性自由。在小农的王朝里,得君垂怜,已能算得锱铢名宦了,无实务的妾室,完全能仗着权势度过触处繁华的一生,而她们却没有,转而投入了朝野斗争,这种选择恰是解放。 今夜是七夕,雨仍是下个不停。朋友打趣着,今晚出门,遍地是花,我们大可拾了去再卖人。而我只想起《凤归云》里一句,叫做:“霜月夜凉,雪霰朝飞。”多寒心,偏偏今天这么多伴侣出门,偏偏今天吵架不愉快,还让我们把钱赚了去。但主要的并不是心寒或是胃寒之类的,而是身体上的寒冷。空调打着二十八度,我仍在打颤,恕笔者裹着毯子给你们回忆。 那天,我还陷在自己的感情中,风暴能够登陆消散,而我也许会永远记得,穿着校服扎马尾,自答普通的那个女孩子。实在郁闷,只好出走散散心,我谁都没有告诉,骑着电驴就走了,蒙了一路的雨水,眼睛勉强睁着,太不安全。路过交警岗,因未戴帽还被罚了钱。这一趟,究竟在寻找什么。 家乡的名山大川不多,我熟悉交警大队旁边的某某山,我交完罚款便爬山散心去。这雨天,我只带着一把湿漉漉的伞,只够我一个人的,影子怪可怜,还好乌蒙蒙的,我看不清楚它。爬石阶和上水泥路的声音是不一样的,你停下来听过便知道。前者像擦拭刀刃,后者像打磨刀刃。水的张力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的每一步都在尽力维持平衡,这摔一跤可够呛,幸而周围没有人,我大可捻着走。 笔者此刻裹着毯子静静坐着,这样实在太温暖,孤单的人未必孤寒,热心的人未必热烈。有时候一个人独处胜过千万万人的喧嚣,我还是乐意寻一块土地农耕,躺在一个人的山里,听松鼠与麻雀的争斗声。当然山里也有不好的地方,最介意的便是寒冷。就像那天,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大滴雨水从叶片滑落,砸在我头上,顺着颈部,淌进后背,好凉,就像我们没法再见一般。 我好想陪你逛逛街,我不是出于陪伴你的需求,仅仅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以至不像那天爬山一般累,山顶的花岗岩桌椅挂满了水珠,越擦越湿润,我寻不到一处休息的地带。正糟心,见一女子坐着,石凳上铺着一块布,她端坐着,没有想,自然地望着我。我皱着眉喘气。 我其实有过日日骑行的想法,可惜暑假的早晨太大力,我被摁着起不来。但这确实不能怪我的懒惰,地下车库的单车经常被小孩倒置,坐垫脏得不行,我不愿意坐,谁来管管小孩。过道转弯处挂着“禁止逆行”的标识,可是我们该走左,还是该走右呢,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好无目的性地胡走一通,这是自杀。 “妹子,可以让我休息一会么?我有些不舒服。”我开口说道。她木木地抬起双眸,边凝视我湿答答的头发,边起身让坐,我还来不及看她的脸,因为我太累了,实在着急坐下。等到缓过神来,才发现她一直在看我,我有些面红,她笑了,圆圆的脸和圆圆的笑靥,很像一位不能再见面的女子,老实说,我仍然很想她。 请原谅笔者,再插一句,空调房里务必裹着毛毯,真真舒服。那天石凳的垫布,也是温温的。我一个大男人,最怕别人夸我可爱,似乎我只是只熊娃娃,而那妹子却夸了,我不好意思,赶忙起身道谢。听腔调,北京人,我问:“你恐怕不是这里的人。”她呆愣住,像一块发条松垮的表,指针慢慢划动,又如微波炉的转轴,到了恰当的时间,“叮”地一声便有了结果,她还是那样低笑,两颊粉粉的,一撂头发挂在嘴角,要张口时才用手撩开,“我从小在北京长大,高考完回家乡瞧瞧奶奶。”她的口音让我难受,有一种优越的挑衅感,说话便说话,为何每个字都要上扬,摆出所谓的“京腔”,彰显身份吗?或许这就是他们称之为的自信吧,我这等小镇男难以理解。中国人讲究含蓄内敛,有言道:“藏巧于拙,以曲为伸。”这样张扬,恐怕不太好。我试图组织语言表达我不爽的感受。可是话没说出口,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抢先一步说话,“我没有恶意的,我们说话就是这般,见谅见谅!”她的脸超过我的红了,有点点的可爱,我不好开口。她摸着口袋,一直对着我笑,我有些害怕。这里只有两个人,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她要做什么。我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正准备打电话给老爹,结果她亮出手心,要我吃糖。 “‘恋帝里,金谷园林,平康巷陌,触处繁华,连日疏狂,未尝轻负,寸心双眼。’这小城就是这种感觉。”她倚着一根石柱轻轻叨着。“你也喜欢柳永么?若我没记错,这句该是出自《凤归云》。”我有些惊喜,有种天涯何处无芳草之感。“略知一二,我正要念汉语言去,往后还需更多学习。”她很平静,我捉摸不透。 我们聊了很久,从小时趣事谈到恋爱交友,我好久没有这样畅谈了。但她总是轻轻一笑,带着天然的忧郁感,似乎世上值得留恋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她说她父亲有外遇,同父异母的弟弟都八岁大了,父亲不断对外转移财产,母亲忍受不了,正和父亲闹离婚,她一个人偷偷回家乡看奶奶,在这样的下雨天,摸上山来,恰碰上了我。我不懂少女的烦心事,也不明白如何安慰,只借《凤归云》一句宽解:“‘算浮生事,瞬息光阴。’大不必烦恼,冥冥自作安排。”她仍是笑着,水汪汪的眼睛,比雨天更刺骨,妹子,我也没有办法,我们都不是救世主。原谅我当时给不了你答案。 根据“六度分离理论”,通过五个人便可认识全世界,那么如今的互联网,便处处是熟人。我想借这样的脉络重新再和你说几句话。就像你当初和我说的《凤归云》,里面有句:况佳人、尽天外行云,掌上飞燕,你别听柳永那混蛋胡诌,佳人不会只是赵飞燕,你也不必恨雨愁云,地遥天远,送你也是送我自己,给自己出走的勇气,而非肮脏的倒置不前,给自己包围的温暖,而非枷锁的镣铐捆绑。我不愿活在过往的阴影,或许我会爱一个人一辈子,但我们谁也不可能陪伴谁走过完整的一生,我的意思是,想做便去做,犹豫就是左右猛打的方向盘,我们还是安稳点,上路就好。 2023年8月23日夜作。

凤归云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