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X萧瑟】妖与僧

83.闲日听雨

宅院屋檐下，雨丝如帘。

一座简易灶台点了柴火，架着一口大铁锅，正在炖煮野鹿肉。唐莲立于灶旁，一边看火，一边玩飞刀。不远处，雷无桀坐在石阶上，悠闲惬意地喝酒。

今晨他们起得早，本想叫上萧瑟一起赶路回北离，可萧瑟睡懒觉没起床，他们便去附近林子逛了一圈，途中碰见一只野鹿，顺手猎了回来。

「萧瑟那大懒狐怎还没起床？午饭都快好了。」雷无桀望向斜对面楼上的房间说。

「这雨越下越大，我们也不好上路了。让他睡个够呗，也不急于一时。」唐莲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又拿起木勺搅了搅锅里的肉。

 

闷雷隆隆，急雨哗然，蛙声此起彼落，像在演出一场热闹的大合奏。

闹醒了昏睡的萧瑟。

他昨夜与无心饮酒闲聊，谈天论地，从美酒佳肴谈到千秋大业，又从经纶世务谈到风花雪月。聊了一整宿，近五更才入睡。酒喝多了，睡得浑浑噩噩，睁眼也朦朦胧胧，不知时日。听见开门声，他慢悠悠地翻身坐起。

卧房里，帘幔遮蔽了窗光，昏黑如夜。门口处，一道光从敞开的门缝照了进来，只见无心步入室内，朝萧瑟展颜一笑，说，「你醒了？午餐还没备好，不多睡一会？」无心也是刚睡醒不久，去隔壁浴室泡了一会，洗去了一身酒味，脸上水珠点点，白袍大敞，袒露出健美的胸腹，脖子上莹亮的玉坠歪在一侧。

 

萧瑟揉了揉太阳穴，问：「雷无桀和唐莲呢？」

无心微笑说：「今早他们去附近果林玩了一会，猎了一只野鹿，现在在后院炖煮。」

萧瑟狐尾一摆，心道：两个贪玩的家伙，昨天还说要赶路回北离，隔天竟优哉游哉地游园狩猎炖肉吃。

 

无心信步行至萧瑟身旁坐下，握起了粗大的狐尾，拿着萧瑟送的梳子，轻缓地梳弄白亮的狐毛，将毛蓬蓬的狐尾梳得平平顺顺，一边梳，一边问：「舒服不？」

梳齿落得太轻，像在挠痒痒，狐尾微微抖了一抖，萧瑟不满道：「痒！」

无心立马加重了梳弄的力道，而萧瑟狐尾顿时一缩，说：「轻一点！要梳掉毛了！」

无心动作稍微轻了一些，调整了好几回，萧瑟终于没意见了。

狐尾一动一动地迎合梳子梳落的方向，无心笑问：「我技术如何？」

萧瑟坦言道：「还行，但远不及天启城舒心阁的护理师。」

见过世面的小狐狸真难伺候！无心抱怨道：「你真挑剔！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我不喜欢别人碰你。」

瞧着无心一脸不悦的模样，萧瑟笑了笑，回忆道：「那次是萧凌尘硬拉我去的，只是去体验了一回毛发护理，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无心不再较劲，又埋头继续梳理清爽顺滑的狐毛，柔声说，「你狐毛长得浓密光亮，不做护理也很好看。」转念间，他想起一件趣事，笑道，「以前住在寒水寺时，我养过一只红狐狸。冬天它皮毛和你一样厚，可是一到夏季就会热掉毛，秃成狗。」

「你还有别的狐？」萧瑟狐尾一紧，凝眸逼视无心，满目讶色，「以前怎没听你提过？！」

 

「有啊。」无心不紧不慢地说，「是一只聪明漂亮的小狐狸，它时常帮我采野果，还很喜欢钻我怀里求抚摸。」

听到这里，萧瑟不高兴了。狐尾猛地一缩，滑溜地从无心手里逃开，目中含愠，瞪了无心一眼，说：「难怪你时常惦念寒水寺，当了魔王还总想着回去，原来那里有只狐狸精在等你。」

无心这才察觉到他的情绪，慌忙解释道，「不是你这种，我是说那种不会人语的毛茸茸小动物。几年前那只小狐狸后腿被狼咬伤了。我带它回家治疗了一段时间，待它腿伤好了以后，就放它回归山林。可是放归不到一个月，它又带着一身伤回去找我，那时它瘸了一条腿，在我院子里休养。我离开寒水寺时，没来得及与它道别，不知道它现在过得怎样。」无心默默念想，盘算着哪天回寒水寺带那只瘸腿小狐狸来天外天。

萧瑟消了消气，又问：「你怎么老能碰上受伤遇害的狐狸、兔子、小猫、小狗、小娃子、小美人、大美人？」

无心笑得满脸明媚，双手合十，无比自豪地说：「我可能是佛陀再世，上天总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萧瑟被他这超凡入圣的自我认知震惊到无言以对，默默看他沉浸在自设的光环之中，亮成一盏光彩夺目的耀世明灯。

 

此时，门外一名仆从捧来一个方盒呈交给无心。盒子里装的是墨灵石和黝蒲，萧瑟曾说要用此二物施术染改毛色以掩饰身份，数月前无心遣人去魔域万花黑市替他找到了。

「你是北离的小王爷，这墨灵石和黝蒲用不上了。」无心放下方盒，目光脉脉地瞧向萧瑟，若有所思。

「我不是什么王爷！」萧瑟毫不含糊地否认。

「在两个月前，明德帝已封你为永安王。如今你皇族身份已恢复，不必再隐姓埋名流亡天涯，我应该替你高兴……」无心心情复杂地说。

「我不回天启城，这事与我无关！」萧瑟不耐烦地打断道。

「当真？」无心登时喜盈心头，目光烁亮，拉着他的手问，「那你会留在魔域吗？」

萧瑟摇了摇头，避开无心殷切的眼神，垂眸道：「我想去雪月城看看。」

果然还是想回北离，无心笑容消失了。他抚摸着萧瑟的狐耳，软声说：「雷无桀说要带你去找司空长风医治病体，其实你不必亲自前去，我们可以设法邀请司空长风过来。」

萧瑟轻甩狐尾，「不是为了治病。司空长风医术再好，也解不了我身上的化绵蛊。我只是想去雪月城……」他斟酌了一下说，「游玩。」

这说法令无心一时间想不出理由阻止，又问：「去过雪月城之后，你还回来吗？」

静默间，只闻哗啦啦的雨声夹着阵阵雷鸣交响。

萧瑟眼神逐渐变得冷峻，杀气溢露出来。他沉声答道：「我还想找到夜鸦。然后杀了他。」

「杀了夜鸦？那样你也会死！」无心听冬霰转述了关于化绵的事，「夜鸦掌控化绵蛊母蛊，母蛊若亡，你身上的子蛊便会吞噬你的躯体。这太可怕了！你若找上夜鸦，他必定以此胁迫你为他做事。」

「他做梦！我宁可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任他摆布！」想起夜鸦昔日所作所为，萧瑟既气愤又忧虑，「夜鸦那混蛋诈死隐于暗处，指不定又在搞什么大阴谋。若不把他揪出来，我无法安心度日！」

「你去找夜鸦，我也无法安心！夜鸦是个疯子，他比我们魔族人还疯狂。」无心沉声道，「你身上的蛊毒虽不可化解，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华锦曾提过，可以用换血之法去除你身上的化绵蛊。必要之时，或可一试。」

「说得倒是轻巧。」萧瑟轻笑一声，反问道，「华锦说过，此法只是理论可行，古今皆无成功案例。纵然我愿意冒死一试，也需有人配合才是。我上哪去找一个与我血液相融，又甘愿为我冒性命之险的人？」

这换血之法风险极大，一旦失败，输血者与换血者皆会丧生。而且需要寻找可匹配的血液，一般是血缘至亲。

而萧瑟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母亲早已亡故，父亲是皇帝，自然不可能为萧瑟冒险。而其他异母兄弟与他并不亲近，即便血液可相匹配，也不愿意为他冒性命之险，强求不来。

「这倒是件难事，还需从长计议。」无心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事你别操心了。」见无心愁容满面，萧瑟安慰道，「这三五年间，我还死不了。待我找到夜鸦，或许有办法令他替我解蛊。」

「我帮你找。」无心扣起萧瑟的手指温声说。

「不必，人多容易打草惊蛇。」萧瑟回绝道，「假如夜鸦人在魔域，我会请你帮忙。」

「你非要回北离不可？能否再考虑考虑，过几日再给我答复？」听萧瑟说要去找夜鸦，无心不想放他回去涉险。

「好吧，我再想想。」萧瑟敷衍地答应着，捧起方盒，取出里面的黝蒲和墨灵石，让无心帮忙施术将一身金白色的狐毛染成墨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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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