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未命名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一丝阳光,法桐林,额不,这片乱葬岗里,正下着毛毛细雨。金黄的落叶铺就一层柔软的黄金大道,法桐树下,灌木与小草一丛丛的生长,期间不时冒出几朵蘑菇,偶尔能看见一片不大的小菜园或是无名的坟包,坟前的灰烬上仍能隐约的看见火星,但大多数已经被雨水浇灭,只留湿透的灰烬混杂在落叶与泥巴里。偶尔能看见些残破的建筑,充满回忆却又无比陌生。
秋末冬初的西北风吹拂着这里,树上的枯叶碰撞发出沙沙的响声,白瓶子草早早换上了秋装,对它们而言,这是最后的狂欢,也是枯萎之前的回光返照,远处的水塘里,霸道的荷叶再长出最后一组叶子后,再无了生机,只剩藕在烂泥里休眠,静等真正的春风再来——但它永远不会来了。这里永远都是秋末冬初,在那个虚假的春天后。
在这死寂中,一座被铲平的坟包猛地晃动了一下。这是这里最干净的坟,没有人来烧纸,灰烬都没有。仿佛被世界彻底遗忘——事实上,它的主人确实被刻意的遗忘了。
一名浑身腱子肉却伤痕累累的男青年半裸着从土壤与落叶中挺起自己高大的身子。浑身的伤疤惨不忍睹,哪怕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那种疼痛——被死死困住,好不容易挣脱却再一次身陷牢笼,毫无反抗能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实验台上四分五裂,而意识却丝毫不模糊。
“那群家伙......我就不该指望一群见钱眼开的怂逼能来救我!叛徒!罪人!走狗!菟丝子!大花草!粘体虫!”
他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小声念叨着。
“*不适宜内容,总之就是吐槽现状”
他越说越激动,青筋暴起全身颤抖,最后带着哭腔对天质问:“你们是不是连他的书也要彻底封掉,让那群吸血鬼彻底称王才他妈满意啊!不想干就别披这层皮!别穿着红衣给白鬼招魂!晦气!!!”并一拳打在树上,沉闷的“咚”的一声后,一切回归寂静。
几滴眼泪落在了地上,很快混到了雨水里,树干上留下了一些黑色粘稠的血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出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是啊,真不愧是他的学生,他踩过的坑也要不假思索的踩上去。”
他保持着之前低着头,拳头捶在树上的姿势,擦了擦眼泪冷笑一声后便继续垂头丧气漫无目的的走了。
“你们迟早会为背叛人民付出代价的,等着吧,三女婿,在地府别让我看到你。”
......
“喂喂!老张!醒醒!我们要去跟旅行团的人集合了!”
电话铃声吵醒了像个孩子一样熟睡的张辰,他慌忙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急忙接过电话,打开手机一看,此时5:14,马上就要迟到了,他顿时手忙脚乱,被子也来不及叠,脸也来不及洗就急忙穿好衣服,提着行李箱冲下楼,但脑海里,那个怪异的梦境却总是挥之不去。
打一辆出租车,不出十分钟就到了机场,与大部队会和,一起上飞机,一切无比顺利。
但此时,有什么事情
改变了
改变了
改变了
改变了
“老张,你发什么呆啊!”
亮的声音直冲冲的戳进他的耳朵里,让再一次逮住的张辰吓了一跳。
“你今天怎么了?”亮一脸疑惑的问着,早上就听他们说你状态不对劲,是身体不舒服吗?”
亮一边关切的问着,一边伸出手去摸张辰的头——并不热,但那鲜绿的头巾却被汗水彻底浸湿,事实上,浸湿的不只是头巾,他一身绿衣,无不被冷汗浸泡的千沟万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玩了个恐怖风的密室逃脱。
“我想起了些奇怪的东西......”
张辰推开亮的手,扭头向舷窗外看去,此时飞机早已升到云层之上,从平流层俯视着云彩与下面的稻田,洁白无瑕的云如同空中岛屿,遮盖着云霞的一切,无论是地主农场还是血汗工厂,再或者是灯红酒绿的彩色监狱,一切喜怒哀乐,全部被这洁白的云彩遮挡的死死的,只反射太阳的光,不愿透出一丝黑暗。
而在那之上,便是几乎空无一物的碧蓝天空,如同开阔的外海,什么也没有。他们所乘坐的这架飞机如同误闯开阔海域的小鱼一般突兀。事实上,这广袤无垠的天空,真的只剩下这一架飞机了。
十分钟前,全球的航班受到紧急消息,因不明原因造成的大规模极端恶劣天气以及怪异的生物生长造成的一系列危害,就近紧急迫降,而这架是私人飞机,主人平日对信号接收系统几乎不维护导致根本没收到信号,现在这架飞机真的像条误入外海的鱼一样迷路了。
好在机长尚未宣布此事,因此飞机上的一群学生们尚且没有什么太大的骚乱。就连张辰也是在无意间听到的飞机迷路一事。
此时机组成员神色慌张,整洁的衣服是他们最后的体面,若有人问起何时到站,他们也只能僵硬的说“再等等”来糊弄过去,并且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做出一个不知情的表象,但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根本到不了了,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但是接下来,飞机的一阵猛烈的颤动直接将这最后的体面彻底击碎。
飞机没油了,而且似乎被导弹击中(?)。
可预见的是,这架飞机如同死亡的雏鸟一般,带着哭号与尖啸,穿过正在下着特大暴雨的对流层,重重的坠落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雨林空地里,一声巨响过后,只剩黑烟,残骸和散落一地的,半死不活的小青年。在狂风暴雨里浸没,而飞机的残片在四周散落着,燃烧着。
由于这架飞机的主人是一名在各国都享有盛誉的人民企业家,依据对民营企业经营者“能不抓就不抓,能不罚就不罚”的原则,飞机的主人在经历了两三天的舆论风波后便迅速释放,甚至还被特地保护了起来。纵使受害学生家长再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有那么几名还因为在公司楼下拉横幅被判了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受罚了。
*被屏蔽的不适宜内容,总之就是邪恶的资本家逃过了制裁
“国家有难大家帮,人民有难谁来帮?”
宛如心脏被千万匹马奔腾而过的亲属与挚友们,心底只剩这一句疑问。
“嘘!你千万不要聊这些事,专心干你该干的就是了。这些自有人处理。”
“你说得对,但是........”
闻此噩耗的学生家长们,耳边只有这样敷衍,荒诞抽象的话语。
而在泪水折射进的角落,若隐若现的长出了一丛洁白的瓶子草,在泪光摇曳里,显得那么纯洁,那么明亮。
.....
快节奏的生活很快便冲淡了情感,人们又继续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混混噩噩的开始新的一天,又在匆忙中结束。流水线上的汽车,工地的高楼大厦,田地里的庄稼静静地注视着创造了自己的半机械奴婢们——明知制造的一切美好完全没有自己的份,却依旧这样;再怎么努力,豪车别墅终究是老板的。全世界都是这样。黑皮肤的棉花收割机;白皮肤的活体机械臂;黄皮肤的多功能奴隶,就这样束缚着,以纪律为锁链,囚禁在岗位。
而那些人,死难者,劳苦者,甚至连数字都不是。他们活过这一世,什么都没留下,正如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重伤昏迷的学生们在一辆载着红色集装箱的大货车上醒来。
集装箱的两侧开出两道舷窗,里边则摆放着四十多张床和几张小桌子,居然显得莫名精致,每一个学生都被放在一张床上,盖着厚实但并不闷热的棉被,好似被厚实的积雪盖住。
“头好痛......”
张辰捂着头,虚弱的睁开眼,此刻,鲜艳的绿色头巾已经被烧掉了部分并沾满了灰尘和泥土,而头巾下的每一根头发都像钢针一样无情的扎着他本来就疼得额头。
他强忍着从头到脚的不适,摘下头巾揣在衣兜里。一头墨绿色的中短发在头顶像颗花椰菜一样散开,他随后伸手拨拉几下,便向四周张望。
大部分人仍在熟睡。但个别人的呼噜声在外边传来的暴雨声中宛若雷鸣,若是有人醒了那就别想再睡个好觉。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只看见外边依旧树木丛生。而顺着车行驶的方向看去,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矗立着一座至少曾经是高大繁华的五星级酒店。
躺在一旁的盛宝片无聊的听着收音机——这是这里唯一能接收信号的东西,此时,它正播报着一条突发新闻——一种如同冷灰爆豆的不明的黑色真菌正在繁华的各国城市肆意蔓延,吞噬生命。
但是学生们无心关照此事,因为就在道路前方,路面裂出一道宛若万米深渊的裂缝,而司机不但视若无睹,更是加速冲过去,隐约中还能看到发动机的位置升起一股黑烟。
一阵吵闹声从车头传来,尽管混杂在风雨雷鸣被冲的模糊不清,但仍能理解其中涵义。
那是一阵焦急的争吵,两名男子正在因为车子冒火一事吵个没完,最后,在哐的一声后,一切再次归于沉静。
车子一头开进前方的深渊里,并在无尽的黑暗中行驶。
这一切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开着汽车向那座残破的宾馆行驶,这辆车好似着了魔,拼尽一切的向宾馆冲过去,最终,在离开这漆黑的深渊后,又在残破的道路上行驶了几乎一个小时,终于停到了宾馆前。
集装箱顶部的灯管发出光,勉强照亮了这里边。从后半部分坐着的导游叫醒了沉睡的学生,带着他们向外边走去。
远处看只是残破,而凑近了,这宾馆宛若海底沉眠的拉来耶,杂草丛生,墙壁破烂不堪,楼顶处更是有些地方露出了半生锈的钢筋,墙壁的纹理早已被藤蔓淹没,部分地方更是散发出一股令人大脑内战的恶臭,那股气味纵使雨下的再急也如如不动。不过考虑到这附近没有任何别的落脚点,也只能暂居于此。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外边破旧的好似几万年没人搭理,但里边却是一片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宛如走进皇宫。
前台的服务人员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剪着整齐的齐刘海,头发在后脑勺盘出一个球,干净利落的形象与外边的腐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因为此时已是半夜三更,所以学生们个个倦意缠身,领了房卡便匆匆睡觉去了,没再继续深究。
但有那么几个人例外。
919房间里,朱俊和盛宝片,一高一矮的两名青年正在带着耳机听着音乐疯狂打游戏,分数滚滚来,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这热血沸腾的组合技一度让对方感觉开了外挂。
对面一次次失败,他们二人在欢呼中一次次领奖,就这样激战到深夜。
但他们远没其他的几个学生那么警觉,两杯红茶迅速一饮而尽。
不出意外地,一阵眩晕后,二人纷纷摊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切彻底黯淡了下来,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与下个不停的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