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UTAU中文詞評20】數學構築史詩的〈喧嘩夢囈〉(Kevinz)
(逢星期日更新，其他時間隨緣加更)
空中樓閣並非不可即
上回評論談及詞人Kevinz的〈若夢境來襲〉，兼論筆者對文字遊戲的觀點，但因為偷懶就詞本身不盡不實的評語，似乎有點迷惑了不少讀者。在此首先得解釋清楚：筆者的確對前述作品感到唯一的「嫌棄」，並非要挑剔邏輯不通，而在於歌詞自身沒更深刻地暗示「夢境與洗腦主題的關聯」的關鍵線索，令眾說紛紜的一部份，因沒有吸收到詞人補充的明示而不得要領。事後通過詞人親自寫在本專欄後的創作理念，筆者進一步了解到詞人對其奇特詞風的自評，以及詞人如何看待大眾對作品的不同解讀；固此，筆者自覺有必要為詞人及其詞風「還一個清白」。
〈喧嘩夢囈〉網易雲頁面：https://music.163.com/#/song?id=525481927
《空中樓閣》網易雲頁面：https://music.163.com/#/album?id=35880156
詞人在〈若夢境來襲〉的網易雲評論區曾提到：「把这首作为初披露的曲子，其实有点冒险。其一它带点实验性质，频繁的异常段和不协和和弦导致曲子很难抓耳；其二关注我的各位大多是抒情入坑，突兀地发布一首高流派杂糅性的歌，可能难以适应。然而，它却清楚地传达了专辑特点——无序混乱与优雅工整粗暴地糅合，这样的冲突感恰好是《空中楼阁》的核心。」詞人亦曾慨嘆其《空中樓閣》的新專輯，注定是具有爭議的──這點在上回的評論相信已玩了一遍火觸及一二。筆者非常欣賞這專輯的概念，雖然〈若夢境來襲〉大概是投石問路而感覺不盡人意，但筆者不希望以一首曲子否定一張專輯、甚或創作者的實驗精神，是故筆者這次則挑了專輯內另一首與「夢」相關的〈喧嘩夢囈〉作介紹；曲子暫時還未在B站投稿，不過各位可以先對Kevinz太太的網易雲帳戶關注一波。
根據詞人在B站文章介紹本曲：「这首歌源于一个有趣的想法：新生命诞生之初，或许我们都曾由某位掌管梦境的神祇进行混沌初开的指引，走过了一段灵魂的旅程。」在詞中，詞人特地埋下了許多傳說、神話及歷史相關的典故，帶出「一种降生于世界后，最原始的思考方式(B站文章)」。
按照筆者個人的理解，結合本曲在網易雲頁面中的評論，以下首先解構歌詞的第一部份(原文)：
你匆匆地赶路 茂盛穿过苹果树林
捣碎踯躅光斑 疾风浪涌对半切分
深邃地底宫殿 暗影濡湿佩剑浮纹
恹恹摩耳甫斯 于壁炉罂粟间梦沉
是谁率先衔来火种 是谁掏出淬血的刃
我敬爱的梦的主人 我已备齐故事相迎
世界愈幼小愈繁盛 深信不疑才好见证
白昼仍瞬息便来临 浇熄几盏跳跃的灯
詞人開首一句「蘋果樹林」，即運用了《創世紀》所載名叫「伊甸園」的地方，以傳說引出人類的起源。第二句「疾风浪涌对半切分」，來自《出埃及記》記摩西分海的故事，當中亦有載關於上帝命摩西頒佈十誡的內容，筆者猜測詞人借用此典故，或有帶出律例起源之意。
至於第三、四句，詞人改為描寫希臘神話中夢神摩耳甫斯的形象，此處實際出於英國詩人愛德蒙·史賓沙於1590年創作的《仙后》：他在一個燈火昏暗的洞穴裏，睡在一張黑檀木製的床上，周圍布滿罌粟花；惟獨「暗影濡湿佩剑浮纹」的描寫不在其中，應為詞人整理希臘神話記述人死托夢現象的變化句。(百度百科)
第二段第一句，分別呼應希臘神話中盜火的普羅米修斯，以及《創世紀》中弒親的該隠──前者為世間帶來溫暖和幸福，而後者顯示出人類的忿恨和醜惡，帶出人類愛恨的起源。這段所用典故相應較少，反倒騰出三句空間作過渡及點出主題；除了「白昼仍瞬息便来临」的「仍」看不到為何「依舊」，不知是否誤用外，一連串的傳說、神話運用得宜，可謂精巧。
而歌詞的第二部份則是歷史典故的主場(原文)：
青铜与梦交砌 神祇拾穗繁荣岛群
爱同诗行林立 蓝宝石色瑰丽辙迹
斗争鞭笞裁决 冠冕携头颅齐堕地
权杖锈于沙水 蠢动空气涌出革命
谁以浪漫解构理性 谁于极昼俯察盛景
我敬爱的梦的主人 待我款款叙你赤诚
世界深爱芸芸众生 历史巨轮赴往永恒
暗海窸窣一支火星 纷纷扬扬烧开夜明
匍匐黑暗永无止境 公正之秤飞旋不停
唤雨呼风金字塔顶 滔天洪浪签署和平
天罗地网无名热病 宫阙之下沸火骁腾
万人空巷远近魁名 争看同袍龁咬交并
宇宙轮回覆灭更新 数学与诗亲密辉映
精致伦理蕴于轴承 辅佐灿烂的你降生
愿你低调指点神明 颐享无二这路旅程
曙色熹微晨雾未尽 霞光飞鸟竞相来信
這裡的第一段首句「青銅與夢」引出了遠古青銅時代，與「神祇拾穗繁荣岛群」指示充滿神話色彩的時期。下一句「愛同詩行」和「藍寶石色」，筆者認為指代以兩河流域所衍生最早的文明(古巴比倫)，世界各地以此時期逐漸有了文字及知識的流傳。於第三、四句，詞人則寫出戰爭時代開始，鬥爭伴隨著革命；句中「权杖锈于沙水」，刻畫絕對權力被人們廢黜的情形，意象堪稱入木三分。
往後一段首句一如前文段落，應該分別呼應文藝復興的先驅，及為西方文明帶來深遠影響的聖女貞德──兩者對應前文的格式，而詞人用「暗海窸窣一支火星/纷纷扬扬烧开夜明」結束段落，書寫大航海時代後的歷史發展，仍然為承上啟下作了很好的橋樑。
歌詞最後兩段，為全詞當中最籠統、典故密度近乎無的段落。誠如詞人所示，尾二段概括了人類文明幾千年紛爭不斷的過程，從而引導出一個辯證思考的輪廓：量度公正的標準難定，制造了動亂與和平的矛盾，如傳染病的狂熱驅使人們競逐名利……而多年後的現代，「宇宙轮回覆灭更新」，「數學與詩」──「科學與藝術」、「理性與感性」共同輔助人們觀測世界，發展出完善的倫理系統。全詞最後兩句，儘管如「愿你低调指点神明」的「指點」稍嫌用詞不當，但末端以對新生命的願景作結，開放式的收束發人深省，算是優大於劣。
結語
總括而言，有別於〈若夢境來襲〉，〈喧嘩夢囈〉的創作意圖明顯，內容脈絡清晰，埋下的各個典故都適得其所，而不失詞人的用字風格，乃至專輯的亂序主題概念，相比前者摸黑走路，可見已逐漸駕輕就熟。由於這位詞人的用字風格，使得有人對此感到難以言喻的魅力，又或者感到不堪入目的彆扭──但「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在詞人構築的世界裡一同徜徉，不難體會到造物者的玩心，如最近上映的《頭號玩家(原文：Ready Player One，又譯：挑戰者1號、一級玩家)》最後的主旨那樣，發現遊戲中的彩蛋，一大伙人享受遊戲的樂趣，比起(獨自)過關整個遊戲的成就感更重要。希望各位了解完兩首曲對應的一體兩面後，掌握著接近《空中樓閣》的鑰匙，能夠展開美妙的體驗。
附錄
〈喧嘩夢囈〉
你匆匆地赶路 茂盛穿过苹果树林
捣碎踯躅光斑 疾风浪涌对半切分
深邃地底宫殿 暗影濡湿佩剑浮纹
恹恹摩耳甫斯 于壁炉罂粟间梦沉
是谁率先衔来火种 是谁掏出淬血的刃
我敬爱的梦的主人 我已备齐故事相迎
世界愈幼小愈繁盛 深信不疑才好见证
白昼仍瞬息便来临 浇熄几盏跳跃的灯
青铜与梦交砌 神祇拾穗繁荣岛群
爱同诗行林立 蓝宝石色瑰丽辙迹
斗争鞭笞裁决 冠冕携头颅齐堕地
权杖锈于沙水 蠢动空气涌出革命
谁以浪漫解构理性 谁于极昼俯察盛景
我敬爱的梦的主人 待我款款叙你赤诚
世界深爱芸芸众生 历史巨轮赴往永恒
暗海窸窣一支火星 纷纷扬扬烧开夜明
匍匐黑暗永无止境 公正之秤飞旋不停
唤雨呼风金字塔顶 滔天洪浪签署和平
天罗地网无名热病 宫阙之下沸火骁腾
万人空巷远近魁名 争看同袍龁咬交并
宇宙轮回覆灭更新 数学与诗亲密辉映
精致伦理蕴于轴承 辅佐灿烂的你降生
愿你低调指点神明 颐享无二这路旅程
曙色熹微晨雾未尽 霞光飞鸟竞相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