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义水仙】风卷珠帘看云归（六）番外：阿黄
阿黄，就是前阵子在醉梦城大街上把源仲吓了个半死的那条黄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也不能算家吧，一个稻草搭的窝棚而已，勉强算是个栖身之所。
在外奔波了一天，却没能打到工，所幸今日城隍庙有人施粥，也能勉强果腹。喝完了那一碗半稀的米粥，阿黄趴在窝棚里看着外面。啊，青丘真好啊，四季如春，富庶又安定。
他在外四处流浪的时候，就听说青丘好，说这里富人多，人们心肠也好，他这样没啥修为的小妖怪，摇摇尾巴卖卖萌，就会有人给口吃的；可他更看重的，是这里的义学，授之以道但不分身份也不论天赋，只要愿意都可以来学。摇尾巴卖萌这种事他做不来，他犬高马大的，长得也不萌，而且自他开了灵智，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无功不受禄，所以他更愿意靠自己的劳力换吃的。不过对他这种连人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妖怪来说，想打工也不容易。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被他吓到半死的小公子，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吓他的，只是想让他赔自己一个来之不易的肉包子而已，谁曾想他会怕狗呢，他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得多。还有后来那一袭青衫的公子，他就算再没见识，也能感受到那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大妖，当时他只一个眼神，自己就不敢动了，那气场真是太可怕了，好在他是个讲理的，问清缘由之后还赔了自己10个肉包子，他只想要一个，但那位大人非说他受之无愧，他不敢忤逆。说来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是误会，但自己也的确是吓到那位小公子了。唉，还是得加紧修炼，赶紧学会人言，就不会有这种误会了，也能更容易打到工。
看着日头将近西斜，阿黄闭了眼决定早点睡，对他这样一只壮年狗，那一碗粥实在不算多，他要赶紧睡了免得一会儿肚子又饿。
阿黄迷迷糊糊快进入梦乡时，突然听到有人外面问道：“请问，阿黄是住这里吗？”
这声音真好听，听着就像个清贵小公子，他抬起眼皮，就看到那天的狐狸小公子正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知道他怕狗，阿黄起身，慢慢走出窝棚，小声地“汪”了一声，然后在距离源仲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他。
源仲很紧张，看见他停了下来，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在地上放了个红红的果子，又退开几步，对阿黄说道：“那天的事我听逆云大哥说了，是我不好，踩坏了你的包子，但我不是故意要跑，我实在是害怕，后来还害你被斩荒吓，真的抱歉。这个果子，全当我给你赔罪的。”
阿黄看着那个果子，红得透亮，应该很好吃吧，阿黄看着特地来道歉的源仲，心中还挺感动，只觉得源仲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他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源仲比他可大上几百岁呢。阿黄想表达一下心中所想，奈何不会人言，如果发出犬吠又怕吓着源仲，他想了想，自己吃了这果子，源仲应该就会明白自己并没有怪他了。
他低头一口咬住那果子，口中顿时汁水横流，但是……好辣！！！！阿黄只觉得自己嘴巴喉咙都像在被火烧，痛得他用爪子按着喉咙哀嚎，“呜汪汪汪——汪汪汪汪！（好辣！辣死我了！！）我想错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孩子，结果你是要害我！救命啊！”
嚎着嚎着，阿黄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从犬吠变成了人言，他惊得噤了声，也顾不上痛了，看着源仲惊讶地问道：“这……这是……？”
“是人言果，”源仲答道，“可以帮助修为低的小妖学会人言。”
阿黄感动得涕泗横流，“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给我了？5555，谢谢！”
“不必谢，这果子是我偶然所得，于我无用，但刚好可以帮到你。”源仲说道。
阿黄再一次感激涕零，“谢谢！真的谢谢！5555，能说人话了，以后就更容易打到工了。对不起，我刚刚还误会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难吃。”源仲说道，他刚刚也被阿黄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拿错了，给了阿黄一枚毒果子，“不过你日子过得这么难吗？我一直以为青丘富庶，善堂也多，大家都能吃饱饭。”
阿黄摆了摆爪子，说道：“青丘善人多，只靠施舍确实也能吃饱，但是我不愿意不劳而获，还是用自己的劳力挣来的饭，吃着才踏实。不过实在挣不来的时候，我也会去善堂讨一份吃食，不然饿着实在难受……”他是一只有原则的狗，但也不是那么坚守原则，于是感到了些许羞愧。
聊了这一会儿，源仲便也没那么怕阿黄了，他走近一步蹲下来，笑道：“你倒是一只通情明理的好狗。”
听到源仲夸奖他，阿黄微微挺起了胸膛，“那当然，我可不是没受过教化的野犬，我之前的主人是位夫子，我天天在他学堂里听他授课，该懂的道理都懂。”
源仲看着阿黄，脑子里思索了一下，“我知道一个活计，大概会适合你，——城外东部草场的郎员外家是做毛毡生意的，养了很多羊，需要个看管羊群的伙计，薪水算不上高但包吃住。你若愿意，我便修书一封推举你过去。”
阿黄眼睛亮了亮，“我愿意！愿意！但不知这位东家是……？”
“他家是狼妖，”源仲答道，“不过你放心，郎员外一家都是吃斋念佛的，为人很是和善。”
“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阿黄憨憨一笑，“自从妖帝一统妖族之后，便推行了法度，不像千余年前那样无法无天、弱肉强食，像我这样的小妖也不用整日担心会被吃掉。”他这时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能活在当下真好，咱们有这么一位贤明神武的君主，让我这样没权没势没修为的小妖也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嗯……”源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斩荒作为君主，虽然不太勤勉，但也确实算得上贤明，打起架来也的确神武，只是这私下里，怕是跟阿黄想象的就大不一样了，不过还是不要跟阿黄说了，就让他有个美好的幻想吧。
十余天后。
阿黄把羊群一只不落地赶回羊圈，关好门，然后在前爪前探，伸了个懒腰。他看着眼前的青青草场，夕阳染红了天边，小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摆，不禁心情愉悦地仰头长啸：“哦呜——汪汪汪……”
青丘，真是太好了，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青丘！
源仲找到上官透：“透透，那人言果，那么辣的吗？怎么阿黄吃了之后一副差点升天的样子？”
这东西对他而言真算不得贵重，他从透透院子里摘的而已。他们九尾狐到了一定年岁自然就会人言，人言果于他们十分鸡肋，没人吃。但人言果树结果时满树红彤彤，十分赏心悦目，于是经常有人种来观赏，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很好种，唯独透透家种活了一棵，还年年硕果累累。——这些源仲不好说给阿黄听，说了就跟自己在炫富似的，感觉不太好。
透透：“你每次在我这吃麻辣火锅，辣得嘶哈嘶哈的，不知道那人言果是辣的？”——不仅辣，而且极辣，就算是上官透这嗜辣如命的人，都不敢多放，一锅就一颗。
源源：“哈？那火锅里放的不是辣椒？”
透透摇着扇子反问：“普通辣椒哪有人言果那般辣而不燥、回味悠长的奇妙滋味？”
源仲无语：“透透你真是太奢侈了，人家视若珍宝的东西，你就拿来当调味料？”
“奢侈吗？可这东西，除了观赏，也就这么一个作用了啊？虽然这东西吃了可以让小妖即刻学会人言，可因为味道太过刺激，被辣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所以寻常小妖轻易也是不愿吃的，再笨的妖，修行百年也能学会人言，何必冒风险吃它？”
源仲：“……，吃这东西有风险，你怎么不早说？！”
透透：“你也没问啊，我以为你要拿回家做麻辣香锅呢。”人言果做熟了，辣味减半，还会有丝丝回甘，不过功效就没了。
源仲：“幸好阿黄命大，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透透摇摇头，叹道：“你们还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吃。”
正看着羊群吃草的阿黄突然打了个喷嚏：“有人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