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江结合人间】Chap 2. 之江日常before the storm
Weep not for roads untraveled , Weep not for path left alone.
不要因未走过的旅途而哭泣，不要因错过的道路而伤心
'Cause beyond every bend is a long blinding end, It's the worst kind of pain I've known
因为每条岔路，都通向炫目的尽头，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刻骨铭心的痛
（1）
“所以，你叫我们来是要说什么？”
北暨荇推了推眼镜，问道。
“自然是关于那起案子。”黄袈七回答。
“哦？是准备承认自己御下无方然后跪下切腹谢罪咯？”
一向幽默的丁万仞还是那样口无遮拦。
“是有什么重大突破了吧。”佴栖吝开口。
“重大突破吗……也许可以算是吧。严格来说，是我的一个猜想。”
“有什么就赶紧说，水字数给谁看呢？”这是葭薪棠。
黄袈七有些迟疑地说：“毕竟这个猜想我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契合整个案子形貌的猜想了。”
“哦？”“这么厉害？”“快说罢。”“速度！”
四人显然都被勾起了兴趣。
“我怀疑，凶手都不是本人。”
“哈？”“你在说什么？”“我看你还是速速切腹罢（无慈悲）。”“就这？”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
黄袈七将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
首先引起他怀疑的是章壹。在黄袈七的印象中，章壹平时很活泼，酷爱上网冲浪，精通各种网络热梗，“就跟你一样”（指着丁万仞）。而章壹平时很喜欢用各种梗调戏团里的“老年人”，尤其令黄袈七印象深刻的就有一个叫h什么o的梗品类，相关视频中总是充斥着各种意义不明的运镜，而一些特定数字串更是被爱好者们奉为圭臬。
而章壹本人的骑士团id：“114514”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讯问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以这小子的痴迷程度，对这些东西的反应本该早就成为一种习惯了，哪怕是强行平复下去也总该有些不自觉的地方。但他没有，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从来不知道‘114514’是什么东西一样。他太平静了，而且冷静得可怕，就……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黄袈七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于是，我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或许，有没有可能确实不是同一个人呢？”
说到这里，黄袈七略略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听着很离谱，当时冒出这个猜想的时候我自己都感到很震惊——这怎么可能呢？完全一样的身体特征，却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意味着什么？”
“完美的拟态能力，大概，”黄袈七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在这个之江城，超自然的东西不是不存在，但这种东西……多少有点超出限度了。”
“当然，我也不是一下就认准了这个猜测，‘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道理我姑且还是懂的。所以我安排手下去四位嫌疑人家询问了一下他们的亲友关于他们最近的情况，而最终他们报告上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他最近好像高冷了点ho’‘话少了很多啊’‘突然变得冷漠了’‘冰冷，让人有些害怕’这样子的回答。
“一两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我能理解，但四个人都这样就太奇怪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变化都是朝着‘冷漠’‘平静’这种方向。简直就像四个不同的人，变成了同一个人……
“所以，我不得不认为，他们也许已经不是他们了。”
黄袈七有些难过地得出了结论。
“这样一来，关于本案的三个特点也能有一个统一的解释了。”
黄袈七先简单地向另外四人解释了一下三个特点是什么，这才开始阐述自己的主张：“综合来看，有一个骑士团外的组织出于某种目的，用完美拟态替换了骑士团的若干成员（不能确定具体人数），且四名凶犯正是其中之四，然后四名凶犯犯下命案。特点①③自不必说，②也能通过‘目的’这个媒介匹配上。”
“所以，目的是什么呢？”葭薪棠颇有些心急。
黄袈七苦笑道：“这也正是我现在操心的事。从最表面看，毫无疑问是想要挑拨骑士团与你们四个部门的关系。可，如果仅仅是这种级别的挑拨，只要是能动脑子的应该都会嗤之以鼻吧，更不用说你们四位了。”
“倒是也不必刻意强调。”来自丁万仞的插科打诨。
“总之吧，我大概是没什么主意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有什么看法。”
四人沉吟。
北暨荇无奈地摊手：“我一个看星星搞科研的，对于这种事果然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丁万仞、葭薪棠也有些无奈地附和。
佴栖吝却是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还请不吝赐教。”黄袈七郑重其事地说。
“哪有这么夸张……我的这个想法也是基于我平时负责的领域，也就是民众这一块儿。”佴栖吝娓娓道来，“因为凶手和被害人身份的敏感性，所以黄袈七你之前只把这起案子当成我们五大部门内部的事务来分析，但是，这起案子本身并不是什么锁在保险柜里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黄袈七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一点头绪。
“我想，在我们之间引起猜忌不是幕后主使的真正目的，或者说不是必要的目的；他（祂/她/它）为这场大戏选择的真正观众，是之江城的民众。
“想想吧，我们之间没有产生嫌隙的原因是什么？无非是我们知道的够多。案件的一切资料我们内部都有在共享，阿七有了想法第一时间也是来和大家一起讨论，所以我们才能看到这起案子里的不自然和不合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会被轻易挑拨。
“但民众呢？他们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他们不知道海平面下冰川有多大，他们能知道的，只有摆在台面上的那些：之江城发生了连环凶案，被害人分别属于天象部、民事局、仲裁庭以及观星司，而凶手都来自骑士团，仅此而已。
“现在，试着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之江公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想？”佴栖吝发问。
葭薪棠抢答：“肯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嘛，无怨无仇的，骑士团干嘛搞别人，还一搞就是四家。”
佴栖吝点点头：“一开始肯定差不多是这样，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但然后呢？”
“然后？然后还能怎样？等调查结果出来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丁万仞越说声音越小，神情逐渐严肃。
“没错，”佴栖吝很满意丁万仞的反应，“如果一切事情是如阿七刚才推测的那样，这调查结果我们还真不好拿出来。至于说为什么……”
“首先，这种说法民众会不会相信都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种完全超出日常认知的东西，没有确切的证据，谁能信？谁敢信？说老实话，到现在我都不敢完全相信，”北暨荇摘下眼镜擦了擦，接过话头，对着苦笑的黄袈七点点头，“退一万步讲，忽略这结果可能导致的民众对骑士团公信力的质疑，就算顺利发表了，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呢？”
“混乱、失控、怀疑、人心惶惶，”葭薪棠此时也冷静下来思考，“完美拟态……多么可怕的东西啊……这种东西的存在一旦被确认，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将彻底崩塌，‘我的爱人/孩子/朋友/父母还是TA吗？’的猜忌将永无止境……呼……这样一来，偌大一个之江城就从内部崩溃了。”
“所以我们绝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如果……这真是真相的话。”丁万仞面色铁青地为这段思考画上句点。
“所以让我们回到原点吧——在不揭晓‘完美拟态’的前提下，只知道这起连环命案本身的民众的想法会是怎样的呢？”佴栖吝一句话把脸色极差的四人拉回到现实。
黄袈七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完美拟态’作为前提，其他任何解释都没有‘骑士团本身有问题’更具说服力了；而如果冷处理，不公开调查结果，舆论风向也会自发地从‘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逐渐向‘为什么骑士团不正面回应呢？难道真的有问题？’转变。最糟糕的是，在大前提下，无论公不公开结果，骑士团的公信力都会受到巨大冲击。”
“喂，真的要到这种地步吗？会不会真是你手下出了什么问题？”丁万仞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显得十分苦恼。
“都到现在这个境地了，我甚至觉得如果仅仅是骑士团的问题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也在尽全力排查四人可能的交集点，可到现在也还是没有任何收获，”黄袈七苦涩地摇摇头，“我多希望我的猜想仅仅是无根浮萍，而最见鬼的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它，但这案子的每一处不寻常都几乎能恰如其分地契合它，我真的……”
黄袈七还想说点什么，但只能无奈地摆摆手。
“算了，先不谈我这边，”黄袈七岔开话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所谓‘完美拟态’真的存在，那么……还请各位多加注意。”
众人本就极差的脸色再冷几分。
“明白了。”“懂。”“好。”
北暨荇却是问道：“我能不能去你们关押犯人的地方？我想从他们身上提取点素材，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黄袈七精神一振：“如果你方便的话那就太好了。”
“那就好。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消化一下，调查调查，做些准备，下次碰头的时候再交换意见。”
“ok”“没问题。”“好的。”
正要离开的时候，佴栖吝叫住黄袈七，低声说道：“阿七，如果一切如你所料，你有没有想过：会是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专门针对骑士团布下这个大局？”
还没等黄袈七回答，佴栖吝便自顾自离开了：“不用回答我，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黄袈七道了声谢，便也迈步离去。
黄袈七开着车，默默地驶向教堂。
事情再怎么麻烦，也不能怠慢了神明，更何况去教堂做做礼拜，也许……能有些不一样的收获。
熄火，拔钥匙，下车，拉低帽檐。
要走的路不长，行人纷纷行礼致意（代行者的地位是很高的），黄袈七也一一回礼。
但他把帽檐拉得太低。
没人看到黄袈七的眼中，藏着何等的惊骇莫名。
（2）
“仁慈的主啊，我今天为之江城的和平向您祷告，愿对您的信仰能激起我内心的力量，让我不因一时的困顿而迷茫，不因漫天的流言蜚语而烦恼。我将我的意念、计划和未来的道路完全交托于您，恳请您赐予我恩典，扫清一切破坏和平的魑魅魍魉。”
黄袈七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突然回响在空荡的教堂中。
黄袈七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来者，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半鞠躬：“教皇冕下，愿五神的荣光照耀于您。”
“愿五神的荣光同样照耀于你，贯彻和平之神意志的代行者呵，”慕德青微笑着回礼，“你应当知道我来找你是做什么的吧？”
“当然，冕下，”黄袈七恭敬地回答道，“这也正是我来教堂的目的。”
“很好，”慕德青保持着微笑，“那么现在情况怎样？有什么头绪了吗？”
“实话实说，不太好，”黄袈七有些低落地说道，“大致情况想必冕下您也清楚，我就不赘述了。事情看起来不算复杂，甚至可以说一目了然。但……抱歉冕下，有些东西不能细说。总之，有那么些疑点，很细微，但我无法忽视，我想我必须把一切都搞明白才行。所以，实在是非常抱歉，冕下，这件事情可能不会很快地有结果。”
慕德青依然微笑着：“没关系，这是你的职责，我并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找到事件的真相，保护好我们的之江城，这不正是骑士团存在的意义吗？记住，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意见，无愧神明，无愧于心就好。”
“感谢您的理解，冕下。”黄袈七感激地说道。
“放手去做吧，孩子。对了，出于个人好奇，我想问一下接下来你有什么方向吗？当然，如果需要保密就算了。”慕德青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
黄袈七略略迟疑了一下：“当然，如您所愿，冕下。接下来我应该会去拜访一下斯达夫先生。”
“斯达夫吗，确实是个好主意。”慕德青恢复了一贯的微笑，“那么我这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了，就算是教皇果然也还是得吃早餐啊。”
“愿五神的荣光照耀于您，冕下。”
“愿五神的荣光照耀于你，代行者。”
黄袈七目送教皇走出教堂。
就在慕德青走出去的一瞬间，黄袈七的脸色忽然骤变，旋即恢复正常。
静止了大约三十秒，黄袈七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这才转过身去，正对着五神的雕像再次闭目祈祷。
“神明在上，请庇佑我至一切结束之时。
“愿之江长盛不坠。”
（3）
“真的要如此吗？”
“我想是的。”
“可……你也知道的，他真的干得出那种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
“嗐，这事整的，明明就……”
“没关系的，只是……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也是。”
“对吧。”
目光中有忧虑、有不安，更有一线微妙的光芒。
The storm is com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