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彼岸人生
汪声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碰不到眼前的这个少女。
面前的少女向他伸出手来,他下意识去握住那只手,可自己的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汪声试图回忆起自己经历了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隐隐还有些作痛。他有些痛苦地站起身来,而身边的少女说的些什么,他也听不见。
汪声混乱的大脑只告诉了自己一件事:当下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状况。
突然一阵耳鸣过后,女孩子甜美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你还好吗?唉,我刚刚来到这里也是这样的,缓和些了吗?”
汪声回过头去,却和身后的女生撞了个满怀,直接把她撞到了地上,自己也跌跌撞撞又摔倒了。屁股的疼痛告诉他,这显然不是个梦,可他一会碰不到这个神秘少女,一会又撞到了她,这又好像是个诡异的梦。
“疼疼疼……你慢一点啊……”眼前的姑娘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
“那个……”汪声下意识想要道歉,又想要开口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少女笑了,看着她说到:“道歉就不用啦,人刚来到这里肯定是混乱的。”
“这样吧,我们站在马路中间也不太好,到路边来,我给你解释一下。”
汪声点了点头,跟着她来到了路旁的树下。
三十分钟过后,汪声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短短半个小时之内经历的,就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转了无数次后,一脚被人踢进了球门,掉到了一口老井里冲进了大海一样震撼。
“也就是,就是说,我已经死了,然后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天堂,地狱,阴间,等等,总之就是死了的地方,然后每个人死后都是每个人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个样子?”
“嗯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叫什么事啊。”汪声苦笑到。
“我也可以理解……”女生想安慰安慰汪声,结果汪声开始疯狂吐槽起来:“本以为我这二十年过的够惨了,结果刚巧在中奖那天出车祸死了,还莫名其妙来到了所谓的‘阴间’,不是我死了我认了,怎么‘阴间’和人间一样的啊?!天上那个太阳是怎么回事啊??”
女生噗嗤一声笑了:“你太逗了,虽然刚来的时候我也有这种疑问就是了。”
汪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哥的五百万啊……”
女生笑了,拉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在这里钱可不值钱。”
汪声刚想拒绝,结果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只好一边埋怨自己会饿的肚子,一边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女生带着他来到了街边的一家快餐店,她去点餐的时候,汪声才叹了口气,真正开始观察起这个世界来。
有蓝天白云,有路边花园,有里面的花花草草,也有旁边屹立着的钢筋混凝土。一个老人带着满面笑容,颤颤巍巍地拉着一个同样洋溢着幸福的小孩子,走进了快餐店,点了两个汉堡后,老人抱着小孩子坐在了一边,一起看起卡通书来。
汪声有些感叹,这真的是人死后的世界吗?
正想着,女生端着两份汉堡套餐回来了:“给,‘阴间’特供套餐。”
“其实不叫‘阴间’啦,这里正确的名字叫彼岸。”
“很好听的名字,”汪声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孩子很漂亮很可爱,只是一想到她也是不幸身亡来到这里的,汪声就不免有些悲伤,不过他还是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生:“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生发觉了汪声正看着自己,就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汪声也意识到了,脸有些红地低下了头。
“我叫任诗,你叫我诗诗也可以。”
汪声点了点头,“和彼岸一样好听的名字,甚至有些更好听了。”
任诗有些不太好意思,扭捏的小手偷偷拿了一根薯条赛进了嘴里,“那个,聊些别的吧,比如生前的故事。”
汪声有些惊讶:“我以为这个话题是很敏感的话题。”
任诗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个是个很常见的话题,毕竟来到这里的人们,都是离开人世的不是吗。”
“也是……”汪声看着窗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我先说我吧,你刚来,还是先不提的好。”
“不,”汪声喝了口饮料,“我的人生其实很简单,几乎每天都被欺负,刚才吐槽的时候,其实一直是我演的,真实的我不是这样子,仔细一看,这里的人们都很幸福啊,我还有什么值得悲伤的,远离那种生活才是正确的。”
任诗看着他,她觉得和自己猜的一样,每个来到彼岸的人,都是如此。
这里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有的,只有和人世一样的,叫彼岸的这个世界。人离世后来到这里,保持着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那天的模样,从出生到死亡,在这个世界再来一遍,只是这次,人们不会有遗憾,也不会有悲伤,绝望。
每个人都和平共处,追求真善美,这里是真正美好的“天堂”。
“明明刚才还吐槽自己的彩票和为什么有太阳呢。”任诗笑了笑,一如既往地甜美。
汪声涨红了脸:“那,那不是太激动了嘛,现在接受现实了,冷静多了。”他又叹了口气,“只是心疼我爸妈,这么早就失去……”
任诗听到了爸妈这个词。
印象中,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来的,正是弃她而去的妈妈,和对自己暴力相向的爸爸。
不,她都不能称作母亲,生下来就没看过自己几眼,临走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只会一味逃避的人,怎么能算作母亲?
至于男人,自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沙包,和一个发泄性欲的工具罢了。
“你怎么了?”
汪声发现她有些不对劲,连忙站起身来,想看看她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任诗反而轻声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了什么,反而是你,这么关心女生。”
汪声又一次脸红了,这次直接红到了耳根:“这才认识没多久,你就会拿我开玩笑了,我那不是关心你吗,你也算是我在这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接着认识这个世界,走啦。”任诗笑了笑,指了指窗外的街道。
虽然两个人认识不到一会,可他们就像多年的好友一样,相见恨晚。任诗带他去了游乐园,又带他去了海边,带他认识这个世界。汪声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和原来的人世一样,只是这里不会有悲伤。
坐在海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了。
“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天结束了。”任诗光着脚丫,和汪声走在海滩上。“怎么样,这沙滩还是很真实的吧?”
“我已经接受现实了,这就是人世,不,是天堂,真实存在的。”
任诗捡起一块贝壳,摸了摸它,又把它给了汪声。“是啊,真实存在的天堂。”
汪声接过那块贝壳,很漂亮,纯白色的,和任诗一样。
任诗突然小跑了两步,站在不远处以后,又示意汪声站在原地。
“这是?”汪声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该告别啦,很高兴认识你,汪声,你去这里的警察局找找看吧,说不定有先离世的亲人在这个世界呢。”
“是这样吗,”汪声回头看向城市,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回头看向任诗:“不对啊,我们明天还可以见面的,这不跟人世一样吗,明天带我去好不好?”
任诗摇了摇头,冲他笑了笑,那是悲伤的,苦涩的笑。
“人在死后,会从她出生的第一天开始从新生活,直到按照在世的时间,人会再次死去,转世回到人世间,所谓轮回就是这样。”
任诗说完,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我其实,是在十八年前的今天,离开人世的。”
汪声反应过来了,他想冲上前去,但却被任诗拒绝了。
“我很开心,能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遇见你。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它真的就是天堂,我又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除了自己,没有认识的人,我特别希望能看到我的爸妈,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也死了。”
“人总是要离别的,汪声,我只希望我转世后,你能留这那贝壳,看到它就能想起我,不是有句老话嘛,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我更希望在你转世后,我们能遇见,在人世间,在那个会感到悲伤,绝望的世界。”
“任诗……”汪声想要哭出来,但他发现根本没有眼泪可以哭。
“哭什么,我在人世间等你哦。”
海风吹来,吹在汪声的脸上,而此时夜光洒在海滩上,照出了他一个人孤单的影子。
在小区里的一座居民楼里,一个女生正抱着怀里的婴儿,唱着摇篮曲,哄着他入睡,而旁边的一对夫妻,正坐在女生身旁,看着女儿和儿子,眼里满是欣喜。
“诗诗啊,你说,给你弟弟取名叫什么呢?”
女生取下婴儿手里攥着的贝壳手链,戴在自己手上,笑了笑。
“叫声声好了,哭声那么大。”
中年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头,“行,听女儿的,就叫声声!”
一旁的女人拍了男人一下:“孩她爸,宠女儿也没你这么宠的!”
听妈妈说完,女生和父母一起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