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未渡的心魔

【第一幕:在世间】

  “什么？那还愣着干嘛呀，赶紧追上他呀！”王晨刹那间睡意全无，惊慌站起身。

  徐警官伸出右手放在他的肩上，制止了他。

  “他已经走了，追上去估计也没用，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相信他……”徐警官心惊胆战道，脸色依旧煞白。

  “但愿吧……”

……

  “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人。”叶舍在黑夜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把手枪套在手指上转着把玩。

  “自己犯了罪，居然还想无罪释放他儿子，呵呵……可笑。”

  随后他走进一条巷子里，里面很黑，几乎看不到三米开外的事物，他停下脚步，依靠着左边的墙壁，以求暂时的休息。

  忽然，一阵对话声随风传入大脑，应该是来自巷子的尽头外口，叶舍疾首蹙额的沉下脑袋，因为那是一段令人作呕的对话。

  “哎不是我说你轻点啊，我他妈的让你轻点，呜！……”

  “嘿嘿，真舒服，好久没有这么干过了，今夜终于可以尽情释放了！……”

  “你是压制了多长时间的性欲啊，这么强烈。”

  “那，你，撑住墙，我要从后面进去！快！”

  “嗯，嗯。好，我也忍不住了。”

  “两千块钱花的真值！租不起酒店了，在这里也不错，没有人，嘿嘿……”

  ……

  这番对话被离得不远的叶舍听的一清二楚，他阴沉着满是黑线的脸，再次拿出了手枪。

  就在两人叫出声后的一刹那，他就举起手枪，朝着如黑幕布一般的黑夜狠狠地开了一枪。

  手枪发出了震天的悲鸣。

  巷子口瞬间没了动静。

  但过了不到两秒，便传来了匆忙提裤子和急促惊恐的逃亡脚步声，两人仓皇失措逃走了。

  “真是晦气。”

  叶舍收起枪望着头顶上的那块无边的黑幕布，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开始口无遮拦的对它恼恨嘶吼:

  “你有本事吞噬星空，你怎么没本事吞噬太阳呢！太阳都照不透你，你就这么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对待你！你连一点光都不肯给我，你还指望着让我去照亮别人吗？你这简直不就是痴人说梦吗！况且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也不配做人，不配拥有任何的感情！像你这样的废物，你就应该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悲愤之余，他又转过身，将旁边的方形大号可回收垃圾桶用尽全力地推摔在地上，连接桶盖和桶身的轴承断裂，二者分离开来。

  叶舍的眼泪决堤，蹲下身痛苦的抽泣起来。

  但很快他就又感觉到，巷子里面慢慢变得明亮了起来，他又抬起头仰望夜空，只是这次，它为他变了一副模样。

  叶舍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左腿屈膝，右腿展直，他就这么坐在这儿，静静地看着它变化。

  漆黑的云层快速的飘散开去，璀璨星光逐渐露出，悬挂在他脸颊上的泪珠，也被星光赋予了生命般的光辉，变得那样的迷人，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黑云越来越淡，月亮也挣脱了束缚，努力向他散发着属于它的一份光，最终展现在他眼帘中的，是一幅精美绝伦的星月夜，又或者说，是刚才他放的那一枪，刺穿了黑幕，展出了繁星。

  旋转的星空，灿烂的银河，温柔的月亮，叶舍忽然感到身体很温暖，眼泪也不见了，仿佛有一个无形之中的人，此时正紧紧的抱着他。他忽然想到那次在美术馆里也曾看到过文森特·梵高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围绕着它的轨道转动，在天空中形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蓝色荧光漩涡，月亮也在众星的环绕下幸福的微笑着，灿烂的黄色光芒万丈四射，在更下面的民间，也无一不是灯火通明，颇有温馨过节之感；叶舍此刻看到的，正是一副这般的绚烂景象。

  比他在用生命的力量召唤出来的幻象世界里看到的更为璀璨。

  “致敬您，梵高老师，一位卓越的失败者。”

  他轻声细语，用诚挚的眼神望着夜空。他的身体很温暖，困意也随之而来，在漫天星月的拥抱下，闭上双眼，安静的睡去了，旖旎、憔悴而又温和。

  无与伦比的梦幻风景。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但我也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徐警官把江文关进小黑屋里后，对身旁的小程说道。

  两人叫上王晨，又加带领着两名值班警察，一同来到了停车场里。

  三人边走边说，

  徐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现在应该回到学校了，去学校找到他，我们也许会发现更多线索。”

  王晨:“我觉得悬，当时我虽然我困，但是听你说他已经走了，我感觉他应该不是去学校了。”随后他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希望他能在学校，因为这样能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徐良:“诶，到了前面就是我的车了，走，进去吧。”

  小程:“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个非要把我也拉过来？我跟那个学生又不熟，啊！……”

  忽然间，小程疼的厉害，叫出了声。

  “徐队，你他妈踢我干嘛？”小程揉着左大腿的根部，质问他。

  徐良满脸的轻佻和不屑:“你这种人，就他妈该打。”

  “为啥？”

  “为啥？你跟我说为啥，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警察，迎难而上，破解案子是你应该做的，就是你的本职工作。”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吵啦，上车吧我们。”

  王晨拉开了车门。

  “我靠，这年头，打人都他妈让你打出正义感了。”小程白着眼坐上了副驾位。

  车子发动了，车灯放射出两条长白的光束，徐警官捏着左手腕看了眼时间。

  “啧，这都快四点了，必须得赶时间了。”然后他又询问两人:“你们俩，晕车吗？”

  小程:“还行。”

  王晨:“不晕。”

  徐良:“好，那么……”

  他目视前方，扯扣上安全带，挂了下档，大喝一声“狂飙！极速漂移！”后，就旋即轰动了车子。

  黑色轿车猛然向前一窜，由于惯性，导致还未来的及系上安全带的两人猛然向后扎了个跟头，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徐警官就毫无间隙的向右猛打方向盘，极速驶出警局大门，冲上公路，整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

  途中的徐警官也不知来了多少个猛漂，到达学校后，小程抽搐着打开车门，像个醉汉似的软绵绵的爬下车，呕吐了起来。

  “呕，徐良，你这……你这个……施虐狂！……呕！……下次老，老子……一定，一定也逼你来搭一次！……呕……”

  看到满地的秽物，原本并不犯恶心的王晨此刻居然也开始反胃了起来。

  “我的妈呀。”

  徐良这时提着工具箱走到他旁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妈？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跟我走。”

  他又对小程喊道:“哎，还有你，吐完了，先别着急收拾我，先来查案吧，我们在后勤楼的二楼。”

  徐警官招招手，王晨和他就先走进了学校。

  趴在地上的小程满眼血丝，嘴角处的粘液和地面有轻微的拉扯。

  “徐队，我他妈修你十代仙人。”

  二楼后勤室的门敞开着，徐良和王晨走了进去。

  “听叶舍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看着眼前一片令人扼腕的景象，王晨皱紧了额头。

  “哎要不，我们给叶舍打个电话吧？”

  “也好。”

  徐警官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打了叶舍的号码。

  手机震动十一次后，电话接通了。

  “喂？”

  “嗯……找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模糊，显然是被吵醒后接的电话，但不难听出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而且还很熟悉。

  徐警官说道:“华生，是我，叶舍呢？让他接电话。”

  “叶，舍？”华声的声音多出几分清醒，她打开灯，环视了一圈后回应道:“他不在这里。”

  “不在吗？那你就先过来吧。”

  还不等华生反应过来，徐警官就“滴”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华生朦胧的放下手机，此时的她正坐在叶舍的电脑桌前，目光呆滞，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将叶舍的手机装进口袋，叫醒正躺在叶舍的床上熟睡的古拉，两人一同跑出了宿舍楼。

  “叶舍居然没回来？那他在哪里呢？”古拉焦急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的手机还在我这里。”

  另一边，徐警官通过二楼地板上贯穿一楼的空洞问王晨:“怎么样，有那个通道吗？”

  “调查二楼的意义不大，你赶紧下来吧。”

  “好，这就去。”

  徐警官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不料正巧遇上赶来的华生二人，于是三人便一起来到了一楼。

  “叶舍他不在这里吗？”王晨问古拉。

  “嗯，我们就是在他的寝室里等着他的。”

  “这下麻烦了，他能去哪儿呢？手机也没带。”徐警官一个劲的挠着头。

  “先别说那个了，你们快过来看吧！这真的有一条秘密通道！”

  三人听闻急忙跑到王晨身边，景象还是令几人惊骇几分。

  “怎么回事儿？这个场景怎么有点熟悉？”徐警官拍着脑袋，却迟迟想不起来。

  “黑市的通道，对！我想起来了！这个通道和黑市里的完全一样！”

  “什么？”三人同时震惊。

  徐警官解释说:“我是说，这个通道跟那次进入黑市里的通道一样，王晨你们三个走的早，所以就没来得及看到。”

  华生打开手电筒，往通道里照去。

  “这么说，他是根据黑市的入口设计出的这个通道？”

  “对，他一定是从那里受到了启发。”

  “可是，叶舍到底去哪儿了呢？我和华生原本打算在宿舍里等他回来的来着。”古拉拿过叶舍的手机，很是担心。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时小程也匆匆跑了进来，看到面前的景象后，也沉默了。

……

  “叮铃铃……”便利店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一名手提购物袋的男顾客走了出来。

  “诶，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木梅一边计算着前台收据，一边朝那位顾客离去的背影寒暄道。

  一旁的伊娜从背后将她抱住，温热的脸颊在她的后背上蹭动着。

  “今天还好有你，木梅，你太棒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干！”

  “过奖过奖了，主要是想多挣一些钱，不然的话，直播设备都要落后了。”

  “啊～怎么这样。”伊娜放开木梅，不高兴的嘟起嘴，“你们都比我强，我比不上前辈们就算了，甚至连你们都……哎……”

  “别气馁啊。”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两名女孩回过头，只见穿着工作服的森美声前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啊，前辈！”木梅连忙向她示好。

  “诶，不用不用。”森美声挥手婉拒道。

  “前辈这是要下班了吗？”伊娜双手背后，左右扭动着身体，脸颊微红，撒娇似的问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森美声的脸不由得也红了起来，她微微俯下身，微笑的抚摸他的头。

  “是呀是呀，你们也赶紧回家吧。”她又往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真可爱。”

  “真的吗？谢谢前辈！”伊娜向她鞠了一躬，脸颊愈发变红。

  “好啦好啦，用不着这样，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了古拉。”

  “古拉？”三人互相凝了一眼。

  “对了，话说回来，我们确实好久没有见过华生她们了。”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她们怎么样？”伊娜笑道。

  趁着木梅和伊娜对话的间隙，森美声缓步走去了换衣间。

  和森美声前辈告别后，两名女孩继续站在前台工作着。木梅随手拿了一瓶杏仁奶，用吸管扎破后，悠哉悠哉的吮了起来。

  “对了木梅。”伊娜突然开口。

  “嗯？”木梅侧头望了她一眼。

  “你看过‘深海’吗？”

  “深海是什么？”

  “是一部动画电影，四年之后才会有的。”

  “四年之后才出的电影，那你现在是怎么看的？”木梅很是震惊。

  伊娜则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因为我有一个神秘的网站，可以看未来十年的任何电影。”

  随后她又双手捧着下颚，眼神里充斥着一丝暧昧。

  “啊～里面的女主参宿真的好可怜呢，男主角南河虽然不太帅，但是人也挺好的，我真心希望，参宿最后能跟他一起走的。”

  “什么网站？能推给我吗？”木梅满是期待的问道。

  “嘻嘻，不可以哦，那个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回来的呢。”

  “那算了，不强求。”

  木梅将剩下的杏仁奶一饮而尽，暗自想:“什么嘛？明明知道四年之后才会有，干嘛要现在问我看没看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跟我炫耀她有那个网站吗？”

  “里面的星空真的好美呀！”伊娜放下胳膊，看了眼时间，都快凌晨四点了。

  “木梅，我们该走了。”

  “好的，走喽，一起回家。”

  木梅一把搂住她的脖颈，同她一起进入了换衣间。

  路上，伊娜又问她:“木梅，你知道梵高吗？”

  “嗯，知道，他是一名成功的失败者。”

  “我很喜欢他的星空的。”

  “我也喜欢。”

  木梅往伊娜身边靠了靠，继续与她并肩缓行。

  “嘭！”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把她们都吓得不轻。

  伊娜吓得直接扑进了木梅的怀里，泪水也迸聚在眼角。“为什么会有枪声啊？我好怕！”

  木梅也蜷缩着身体，两人相互依偎着，钉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了。不久，一阵绝望的嘶吼便传了过来，但木梅却因为惊恐而没有刻意去分辨，她只是隐约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同时也将怀里的伊娜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木梅才逐渐缓释了一些，她慢慢直起身，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景色顿时使她百感交集，因为此刻她看到的，不再是灰蒙的天，而是梵高的那幅融入了现实的画作:《星夜》。

  木梅甩甩头，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一轮巨大的蓝色绚烂漩涡仍然悬挂在半空，这不是梦！它是那样的梦幻和温暖，各种光芒聚集四射，漩涡遍布整个夜空，包裹着她们。

  她摇晃着伊娜的身体，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也被吃了一惊。

  星夜！

  梵高的星夜！

  “好美啊！”伊娜顿时破涕为笑，彼时的她就仿佛身处于梦幻之中，头顶上的每一个蓝白相间的漩涡，都在旋转着，既像海浪。又像梦境，她向前走出一步，她彻底忘却了刚才的惊慌，张开双臂，在星空笼罩下随心自然的独舞，一边的木梅看着这一切，也不由得忘乎所以起来，她跑到她的身边，两名女孩在旋转的星空下，脱离世俗般的共舞，相拥。

  “梵高太伟大了！”伊娜兴奋的呼喊。

  “没想到我的生命中居然会有这样的时刻，已经值得了！”

*   *   *

  “你们快看！天！”站在门口的小程指着天空激动的叫喊。

  屋子里的几人也来都到了屋外，看到天空后的一瞬间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了。

  “哇！旋转的星空！银河！”率先反应过来的古拉牵起华生的手，跑到了那个最大的漩涡之下，然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吻住了她的唇。

……

  （诚以此章，纪念我深爱的文森特·梵高老师，和星空。）

小剧场:

终日落雨:“唉不是，你说，如果梵高老师还在的话，你觉得他，会出名吗？”

叶良辰:“必然的。”

古拉:“今天的星夜真美。”

华生:“嗯，而且，还有你。”

一把抱住古拉（接吻）

木梅:“今天真的好辛苦哦。”

伊娜:“但这也仅仅是新生活的开始！”

（星空下独舞）

终日落雨:“愿每一个孤独的人，都有星空作伴！”

古拉:“努力活下去！”

华生:“为了自己爱着的人！”

木梅:“每天都要努力工作！”

伊娜:“注意身体，别感冒咯。”

森美声:“随时随地，与灵魂相伴。”

（愿每颗“参宿”，都有“南河”陪伴。）

（愿每个梵高，都能画出属于自己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