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八十五）

八十五

 

川崎家的车队马不停蹄，已经驶离佐仓。川崎希似乎确实很赶时间，傍晚时分路过城镇竟不歇宿，下令车队继续赶路，到晚间才在野外扎营。板野友美要是没有随她同行的话，可能真是匆匆一见便要分别了。

板野一路上和川崎互叙别情，已经大致了解了前辈这两年的经历。樱田门外之变之后，秋叶流分家，川崎希成为“免许皆传”，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乡水户藩。樱田门外之变起于水户激进浪士，川崎希知道藩中不会就此罢手，回藩之后还不知道有怎样的变故，所以谢绝了想跟随自己的后辈们，以免为难。这两年见过的同门就只有同样出身水户的“七叶”——中西里菜，然而两人回藩之后身份已然不同，也没多少交往。

在江户学艺时，川崎和中西两人一同位列“七叶”，颇为风光，细算起来，中西里菜的位次还要高一些。卒业之后的道路与学艺时相比就复杂得多了，川崎家是水户新贵，虽然没什么权位，但是财雄势大，川崎希学成归藩后自然一片前程锦绣；中西家论门第原是高于川崎家，可在这幕府飘摇的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已经松动，转而向财富妥协，中西家家道中落，中西里菜也只有依靠自己的实力苦苦支撑着家门。

 

“可是前辈为什么要反出水户藩呢？”板野友美这才知道川崎希原来出生于大富之家，“我知道前辈肯定不会认同攘夷派的主张，可是激进派得势这种事，也不是前辈能控制的，不参与他们就行了吧。这么大的家业，要另立根基，也是件麻烦事呢。”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川崎希苦笑道，“水户藩士群情愤激之下，哪容得了还有其它主张？从樱田门时起，那些人就已经被血光迷住了眼睛，只要不附和他们，就都是叛徒敌人。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呆下去？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即便我川崎家已经离开水户，他们还要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既然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若是还留在藩里，杀人夺产也不是不可能。”

板野友美点头道：“原来如此。好在水户藩实力已经大损，只能招些毛贼来骚扰前辈，不然就真危险了。”

“那也不尽然……”川崎希摇头道，“水户藩根基深厚，即便前几年折了众多好手，藩里还是有些人的……只是阴害我家这种事太不光彩，剩下那几个高手脑子虽然糊涂，脸面还是要的，而且他们现在恐怕在江户抽不开身吧。”

“江户？”板野友美疑道，“不会又要搞暗杀吧？”

川崎希仍是摇头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干什么呢？而且……里菜应该也去了……”

板野友美猛然想起一事，惊道：“坏了，那小南和あっちゃん她们……”

 

江户城中的小巷中，小嶋阳菜两番挫退前辈的攻势，心神不动，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蒙面杀手的感受却又不同，她所认识的小嶋阳菜虽然说不上多懒散，但和勤奋肯定不沾边，武艺总是不上不下，比起她自己绝对是差远了，所以满以为是手到擒来，岂料竟然失手。更令她惊讶的是，阳菜不仅躲过杀身之祸，其应对之高明，更远在自己估计之上！

然而蒙面女子既已现身，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眼前的猎物。她毕竟修为不凡，立刻收摄心神，欲重组攻势。刚才阳菜破去她的杀招，依靠的是精准的判断和薙刀的长度，那么正面拆招又如何？蒙面女子不再试图速战速决，稳扎稳打逼上前去。

小嶋阳菜仍是不紧不慢地应敌，心中却是暗叫可惜。她的刀术远比众人猜测的要高，不过要说能正面对抗“七叶”高手，还是有些勉强。所以阳菜放弃了薙刀利于猛攻的特性，引诱前辈先出手，再利用薙刀的长度，以长制短逼住对手的进攻。如果敌人心浮气躁加紧攻势，那便正中阳菜下怀，看准机会大有逆袭的可能。然而敌人毕竟是七叶高手，阳菜高明的战略没有奏效。

不过阳菜也不惊慌，一切都在她计算之内，她还有后着，在此之前，得先应付了敌人的太刀。蒙面女子改变方针之后，阳菜压力陡增，她所长者在于料敌机先，硬碰硬的话，可就吃力了，只有仗着兵器长度，尽量不让对手近身。

蒙面女子渐占上风，但是阳菜的防守极为坚韧，一时半刻尽可支撑。蒙面女子虽然勉强按下心头急躁，但是身处江户毕竟多有顾虑，不能再拖了。借着夜色，蒙面女子秘剑出手！

阳菜的衣襟被刀锋划破，若不是她一直借着薙刀长度保持距离，见机后退得又及时，这一记刀口就该开在她身上了。

“明明是斩向肩头的，怎么会砍在前襟呢？完全看不到是怎么出剑的……奥义·蜃楼！？” 小嶋阳菜看起来呆，思维其实极为敏捷，瞬间反应过来。交上了手，她自然认出了敌人是谁，“蜃楼”出手那便更无疑问了。当年一起修习这门奥义的……正是自己和这位前辈呢……只是不知前辈已经练成了。

蒙面女子又是飘忽不定的一剑刺出，小嶋阳菜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