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图馆】七世纪的伊斯兰征服之路·创业篇

• 本期作者：郑三发

• 本文为史图馆专栏约稿，仅代表作者观点，与史图馆立场无关

披荆斩棘大漠开，创业建功无蹊径

在罗马帝国时期，依靠着那些在地中海来往穿梭的船只和沿着海洋而修建的宽阔驰道，往来处理帝国事务的官僚和商贾们对于整个“已知世界”了熟于心。向东方望去，欧洲的尽头是君士坦丁大帝修建的永恒之城，跨过君士坦丁堡穿越高原，从黑海和高加索山南下直到丰饶的埃及，从“西方的”安条克、大马士革、耶路撒冷，顺着丝绸之路延伸至波斯境内的呼罗珊大道抵达遥远的中国，如今我们所说的“中东地区”在罗马眼中一览无余——从公元前十五世纪掌握冶金技术的赫梯大军攻灭巴比伦，直到现在，并没有多少新东西，有的只是战争，冲突，动荡，烧毁的村庄，武装到牙齿的城塞，以及罗马的死敌波斯人。

罗马人同样也知道阿拉伯半岛——就像他们知道北欧斯堪半岛一样。他们同样也了解那里的居民，至少自认为如此：阿拉伯人是典型又古老的闪族居民，大多数聚集在***和波斯湾沿岸的城镇里，在他们隔壁的耶路撒冷，沸腾着欧亚文化的大熔炉。有趣的是，每隔一千年，便有一批人走出阿拉伯半岛，他们汇入并消失在那些在两河流域雄极一时的民族浪潮之中：迦南和腓尼基人（2500BC）；犹太人和叙利亚人（1500BC）；以及最近的一批，深受希腊文化影响的奈伯特人（500BC），他们在约旦建立了辉煌的文明。

但是阿拉伯半岛本土，历史的进展却相当缓慢，在罗马征服者到来时，他们同千年前一样四分五裂，各个部族和邦国割据，游牧部落经营着自己的贸易路线，并掠夺对手的，在罗马、托勒密埃及和波斯支持下的小王国各自独立，不时地爆发冲突。

直到下一个千年，也就是公元五世纪末，从阿拉伯半岛腹地通往耶路撒冷的路上，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正在聚集。而对于那时跋涉在这条商路上，勤于钻研希腊多神教、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年轻商人而言，他可能不会意识到，短短一个世纪后，阿拉伯帝国将完成一场堪比罗马帝国的征服运动，如今还四分五裂的阿拉伯人，他们的统治将从遥远的大西洋延伸到更遥远中国边疆——而这钥匙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同耶稣基督一样，关于穆罕穆德本人，以及他创教的记载并无太多值得详细叙述的材料。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相当部分人认为伊斯兰教是基督教的异端，但其实它的经典和教义更类似于犹太教。

来自阿拉伯地区的内部阻力非常早，此时阿拉伯半岛的宗教中心在克尔白，那里供奉着相当数量的神，有的诞生于本土，有的则是舶来品。三世纪时，阿拉伯人起义反抗罗马人的统治，甚至斩杀了一个罗马皇帝，这让他们对那些来自罗马的新神学观点带着敌意。控制着克尔白的古莱氏族作为既得利益者，对基督徒和穆罕穆德的新学说都带着敌意，这使得初期的传教工作并不顺利。

620年，穆罕穆德逃离了克尔白，他开始重新思考，修正自己的路线，这是一个转折点。而最关键的，最重要的一点是：

枪杆子里出政权！

624年三月的伯德尔，在穆罕穆德的指挥下，一支三百人的麦地那军队在原野上击败了上千人的麦加军队。穆罕穆德以这种方式宣示了自己的存在，而这场胜利造成的宣传效果十分明显，他在随后几年多次以少胜多，麦地那在一次次的围剿中屹立不倒——这是最好的广告。在630年前后，阿拉伯的局势开始一边倒，穆罕穆德主动出击，没有多少冲突，已经接受伊斯兰教的部族纷纷接受整合，异教部族则缴纳一次性的人丁税jizyah，并签订附庸性质的协议。到631年，整个阿拉伯半岛几乎全部皈依伊斯兰教，并被整合进入新兴的阿拉伯国家体系。

穆罕穆德的创造是开拓性的，通过宗教纽带，他成功地将过去一盘散沙的阿拉伯人联合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为什么穆罕穆德的事业能如此成功？

罗马帝国在两百年前一分为二，而到了六世纪中叶，东部帝国在查士丁尼治下经历了一场“虚胖”，因为国力从衰落中恢复，东罗马帝国一路高歌猛进收复失地，一度恢复了罗马帝国四分之三的疆域。但这场回光返照甚至开始时就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526年，异常的潮起潮落，海啸和火山爆发预兆着剧烈的地壳运动；

随后，环地中海世界一连串的大地震，对帝国的基础建设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531年，一颗巨大的彗星从天空掠过；

而十年后，西奈半岛上，一种被称为黑死病的致命瘟疫爆发了，它的破坏使得罗马和波斯这对老冤家都元气大伤。

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末日的气息愈发浓厚，人们将恐惧和绝望转化为宗教狂热，自五世纪以来无休止的教会争论和教廷政治斗争，上升为一幕幕血腥荒诞的黑色幽默。各种异端思想兴起，迫害异教徒和异端的行为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极端，并最终演变成波及整个罗马帝国的暴动。

正是这种松动，使得罗马政客们在阿拉伯半岛和中东其它地区小心翼翼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无暇自顾的罗马人不再关心这些“准领土”。在阿拉伯人接受了相当规模的罗马文化和政治思想，甚至建起了几座“罗马化”城市之后，再想忽悠他们回到一盘散沙的割据状态，就很困难了。

伊斯兰教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虽然它结合了阿拉伯人的生活方式和习俗，但它同样具有典型的舶来品气质。穆罕穆德在世期间，他集先知、立法者、宗教领袖、最高法官、军队总指挥和国家元首于一身，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一种信仰的代言人。

至穆罕穆德于632年6月去世之时，他已经完成了整个阿拉伯半岛的统一，尽管在强大傲慢的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看来，崛起于阿拉伯半岛的新兴势力不过是一个撞上大运的暴发户，他们一厢情愿地想着，随着先知的死，阿拉伯人将会再一次土崩瓦解。

但现实是，阿拉伯人正在武装起来，有史以来他们第一次集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准备走出阿拉伯半岛，或是侵略者，或是征服者，或是掠夺者，一场大征服运动已经蓄势待发。罗马人打开了瓶塞，并且再也没有机会将他们打回阿拉伯半岛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