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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团聚(下)

2022-12-29 15:32 作者:_青梅竹_  | 我要投稿

二楼的每间屋子都被一丝不苟的清扫了,积攒的尘土堆成了小丘,碧落用畚斗将其铲起来,拿到屋外,撒到草地里,任由野草将这些灰尘吸收掉。当她扫完二楼下来时,看到卡迪隆已经将遮挡石板路的杂草清理掉了,对他来说,这么短的时间的工作量比酒吧累,酒吧基本是站着,而这次却要频繁的弯下腰去拔,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直接用火烧的方法去除草。

碧落拿着工具回到一楼,先从两边的房屋开始,最后才轮到大厅,大厅弄完后,她又下到了地窖里,点上灯后,同样将内部打扫的一尘不染,她有把握相信就算晚上阿萨入住,也不会下到地窖检查,可出于尽责的想法,她还是清理了地窖。仅仅是将这些做完就已经临近中午,碧落本来打算先弄桶水到二楼,把窗户和遗留的家具擦了,同时还得用除尘掸清理下家具或窗帘上的尘土,经过丈夫和女儿的劝说,最后决定先去附近的找个餐厅用餐,然后再回来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

将铁栏杆的门锁上,至于房屋的则开着,碧落认为在此期间房屋得保持持续通风,这样才能在晚上阿萨住进去后,不会觉得呼吸难受。此外她并不担心这会招致盗贼的惦记,在打扫房屋时,她就发现屋子就算居住都缺少生活用品,更没有什么能被称为值钱的物品,除非房屋内有她不知道的暗门藏着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应该不会,除了大与良好的采光,这栋房子甚至比不上自己的洞穴。况且以她整个上午的经历看,也没有人会对一栋闹鬼的房子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她找了家便宜的餐厅的,与丈夫和女儿点了些价格适中的菜,期间两个孩子还说要是能快点干,也许下午她们还有时间去城市的其它地方看看,来到这里,活动空间被局限在院子内,看着大人干活总是觉得无趣。

能否尽快干完,碧落心里也没底,下午得墩地,还得擦下窗台与玻璃,屋内家具不多,这到省了些力气,如果快了应该在太阳落山前……她正想着这些,餐厅的服务员走过来端上了汤,并小声的问:“你是被雇来,给广场的住宅做打扫的人吗。”

“是的。”碧落说。

“那栋房子闹鬼。”一边上着汤,服务员一边小声说,“你最好赶紧离开,不要为了赚钱而招致危险。”善意的提醒,却没有继续解释,服务员毕竟在上班,快速说完几句话就走了。

两个孩子还想问问,被碧落用眼神制止,卡迪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越发的不解,以他和妻子上午的遭遇看,除了除草带来的疲劳,他们没有遇到什么能被视为危险的事。可他也没有将对方的警告视为戏言,作为本地人,不可能无端去吓唬外人。

“碧落,”卡迪隆用叉子戳起盘里最后一块腊肠,送入嘴中,咽下后说,“也许咱们该注意点,我记得你曾有个保护的咒语。”上次去寻找她大伯的头颅,碧落就从禁书中抄了一段驱逐恶灵的咒语,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

让碧落去回想那条咒语太难了,可能会记起几个词,但整段无法念出来,与上次比,今天的目的区别很大,可她会在下午谨慎应对,一旦察觉不对劲的事,会立刻设法离开房屋。

吃完饭,没有休息,他们马上返回广场,也许房屋确实藏着秘密,可不威胁到她与家人碧落也不愿去管闲事,只要能快点打扫完,然后离开,危险就逮不到自己。

打开铁门的锁,回到院子中,与他们去时对比没有任何异常变化,可能唯一的改变就是经过通风,房屋内的空气会更清新。“妈妈。”大女儿突然叫住了碧落,她指着被清理干净的石板路,上面多了一块不小的石头。

这肯定不是卡迪隆疏忽导致的,他只除草,而不会在院子里捡起石头放在行走的路上,也不是姐妹俩,只能是在他们吃饭时有外人丢进来的。碧落感到气恼,幸好只是落在了石板路上,假如不小心打碎玻璃,那赔偿钱恐怕就只能从自己的薪水里扣,毕竟房屋被交到她手里,“谁这么讨厌。”她看向铁栏杆外,想要寻找破坏者的蛛丝马迹,怀疑的对象是附近的孩子,可她没有看到任何窥探的身影。

“别去了想了。”卡迪隆说:“清扫完我们就走。”

“咦!”小女儿想要将石头踢到草丛里不碍眼的地方,凑近却看到石头被纸裹着,打开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快离开。

这是警告,碧落看完后对于房屋的好奇升到了极点,阿萨说房子是在被烧毁的遗址上重修的,估计当时死了人,被火烧死的人呈现出的姿势总是很恐怖,事后查看现场的人留下心理阴影于是想出死者的灵魂徘徊在此处也理所当然。碧落自以为找到了解释。可还有一种,就是房屋内的确存在被外人畏惧的东西,毕竟对于这种事,她亲历过好几次。

关于接下来的清扫,夫妻俩产生了分歧,碧落想的依旧是自己负责上层,而丈夫负责下层,而卡迪隆坚持要陪在她身边,有情况的话可以互相照应,最后碧落同意了丈夫的方法,两个人尽快扫干净二层再去一层,至于姐妹俩,卡迪隆要求她们留在院子里,或者坐在门廊前,总之不许进屋。

“爸爸,妈妈,小心点。”丽姬娅说。

“我们会听话的。”拉扎娜说。

碧落打了桶水,拿着墩布与丈夫上了二楼,她像上午那样,从左往右,逐个房间的清扫,每进入一间屋子前,卡迪隆都会找东西挡在门框上,以防止出现门突然关上这种事,并且他很赞同碧落把所有穿户都打开的行为,不止是通风,有危险从二楼直接跳出房子对他们轻而易举。

真要有情况,肯定不是这些小手段能抵御的,碧落谨慎,却不提心吊胆。她和丈夫分工明确,由丈夫墩地,而她去擦窗台与玻璃,就这么按部就班,一间间的屋子被依次清理干净,碧落非常满意付出的辛劳,看着整洁的房子,你会有种舒服的感觉,现在只要配上家具,这里住上十几个人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的,夫妻俩来到了二楼最后一间屋子,刚要进去,碧落与卡迪隆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屋内有人,或者说某个东西。它站在窗前,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朦胧的感觉,这东西整体像是由飘渺的雾气构成,外观则如同一个人将全身裹在一大块床单中 只在头部掏出两个可供观察外界情况的孔洞。若非其体型过于虚无,碧落会认为这只是小孩子拙劣的恶作剧。

它只是站着与夫妻俩沉默的对视,卡迪隆咽喉部位蠕动了一下,他并不害怕,与从前见过的一些邪恶之物比,这东西显得非常单调,换成是晚上,配合昏暗的夜色还能体现出少许恐怖,可在阳光下这东西只是神秘,而不会让人惊慌。

“你是什么。”碧落冷静的问。眼见为实,附近的人对于房屋的惧怕并非臆想,早在她应聘前,肯定也有人目睹了这一幕。可她不认为这东西在当下有攻击性,上次去找大伯的头颅,查曼的灵体不一会就对夫妻俩发动了攻击,可这家伙更像是在看风景。

那东西看着他们,然后一言不发的扭过头,进入了墙壁,消失了。好一会,夫妻俩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那东西真的穿墙离开了,还是墙后隐藏着暗门,终于鼓足勇气的碧落走了上去,而卡迪隆拿起墩布当防身武器,他用坚硬的那端轻轻地敲着墙壁,从声音判断不存在暗室,碧落检查后也没有注意到缝隙之类的。

他们又搜索了片刻,见没问题,碧落就提议继续打扫,可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女儿们的叫声。

“嘿,你干什么。”

“不许丢石头,你给我过来。”

比异常的出现更能牵动夫妻俩神经的就是女儿们遇到麻烦,抛下工具,他们赶紧跑下楼梯,来到屋外,就看到丽姬娅与拉扎娜正隔着铁栏杆冲一个男孩大喊。男孩看外表和她们岁数差不多,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碧落赶到后,从丽姬娅口中得知,她和妹妹正在无聊的看着天,突然听到草坪上有东西滚落,循声望去,眼尖的姐妹俩就看到男孩正在往院子里丢石头,而且石头上也也被纸包裹着。

她们追了过去,而男孩想跑,拉扎娜威胁会盯紧他,男孩要躲到家里,她就追上去敲门。

“你在做什么?”卡迪隆质问,“这可不是小孩子该捣乱的场所。”他不会认为是男孩想用石头砸女儿,不然他的脾气会更差。

“我是为你们好。”男孩说:“赶紧离开这栋闹鬼的房子,我曾见过有清洁工脸色煞白的跑出屋。”

由于刚刚目睹到的现象,碧落十分重视男孩的警告,她更想借机了解其中的原委,“听说这栋房子因为失火而后来翻修过,你听过这件事吗。”

“不是失火,而是谋杀。”男孩紧张地说,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在我妈妈还是孩子的时候,这房子被人蓄意纵过火。”

“怎么回事?”丽姬娅问。

“跟我们好好说说。”拉扎娜催促他靠近点说。

男孩始终与铁栏杆保持着距离,可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如数相告。这块土地产权属于一位富有的银行家,他雇佣了建筑师来建造住宅,在新房完工并装修好的当天,银行家邀请好友,以及建筑师一家来参观并庆祝,可没想到在晚宴进行时住宅发生了火灾,烧死了好几个人,但也有人逃掉了,包括银行家和建筑师,事后经调查才知道,失火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犯罪,银行家的儿子在外欠了高额赌债,为了还钱,铤而走险决定杀死父亲,继承家产以此还钱,宴会上的酒水已被下了毒,未免被人查出来,他还放了火。可没想到银行家幸免于难,纵火者潜逃最终被抓捕入狱,而事后为了不回忆起这场噩梦,银行家换了住处,但这里的产权他依旧保留。在男孩父母结婚的那年,本已荒废的院子竟然被重新启用,迎来了新的工人,并建起了一座比原来住宅略小的房屋。好奇的人向工人打听,得知是之前的建筑师主持的,他得到了房主的允许,盖了新房,可是盖完后几乎无人入住,只有建筑师会定期雇人去打扫,然后在里面住一晚,有时夜里路过此地的人,能听到从住宅内传出优雅的小提琴声,只不过近几年这种声音没了。

小提琴,碧落想起了见到阿萨时,窗台上放的琴弓,看来这个人也算多才多艺,设计之余还擅长演奏,可他为什么独自入住,难道他的家人……碧落不再乱想,而是请求男孩继续说下去,可接下来的内容越来越模糊,说不管是路过的人还是被雇来的清洁工,都宣称在某个时刻看到了诡异的人影,有时是在房屋的走廊里,有时是从窗口一闪而过。

“难怪外人都这么怕这里。”卡迪隆说。

成年人总因为各种顾虑与忌讳而不敢直言,正常的对话便沦落成一场故弄玄虚的猜谜游戏,而孩子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往往童言无忌。但敢说不代表所说的就绝对真实,不论谣言最初如何诞生,经过时间的沉淀,以及大众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流传到现在的一定与原本的内容相差甚远。

接下来的话男孩也只是专转述各类道听途说的信息,建筑师精神有问题或者已经被恶灵操控,用曲子来进行致命的仪式,而被雇来的人则是牺牲品,闹鬼的屋子会给打扫者施加诅咒,在未来的某个夜晚,他们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莫名的回到这里。此时房屋的面积也会变大,而霸占此地的邪灵会展开一场针对受害者的狩猎,他们会手持大斧、长矛、利剑、弓弩,甚至是口径大的足以猎杀犀牛或大象的步枪在房屋内追杀目标,只要能熬到东方阳光出现的时候,才能摆脱噩梦,不过至今没有幸存的记录。

“猎杀犀牛或大象,”卡迪隆说:“这么大口径已经不是枪了,叫手炮还差不多。”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男孩慌张地说,“我之前就投了石头警告你们,现在我又来警告你们,不听就算了,别把我牵扯进来。”说完,他转身就跑,并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碧落将阿萨说的与男孩的话做对比,基本能确定火灾以及房屋是二次翻建都是真的,可老人对于其中闹鬼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有些不对劲,作为定期会来住一晚的人,阿萨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还找出些似是而非的理由,如果只是用来糊弄打扫者大可不必,他完全可以摆出雇主的身份,用你不愿干就走的态度对待碧落,可没有,他在掩饰什么。碧落已经工作了一上午,除了刚刚与灵体的相遇,没有任何危险出现,想到这里,她突然叫了起来,“哎呀。”

“怎么了妈妈,你发现什么?”丽姬娅问。

“碧落!”卡迪隆也说。

“我们是不是得赶紧走。”拉扎娜说,男孩的话让这里的氛围变得沉重,而妈妈的表情变化更是让她紧张。

“不是。”碧落不好意思地说,“听他说了半天,原本打扫的时间都被浪费了。”到最后,她还是决定要把委托的工作做完。

因为听男孩讲述花了点时间,尤其到了后来,他的讲述根本不连贯,穿插了太多矛盾的话,让碧落怎么也想不通。不过在丈夫的帮助下,一层的房间也都全部擦完了,包括地窖夫妻俩也做了认真的清洗,然后碧落又等了十几分钟,想让房间能尽量的多换换气,直到认为可以了,她才再次进屋,关上每扇窗户。最后就是锁上门,屋门和铁栏杆的门。

“我去还钥匙,你们先回旅馆等我。”碧落说。

不管是丈夫还是女儿都执意要陪她去,清扫结束了,万一阿萨打算图穷匕见,他们也可以及时出面制止。

“好吧,一块去,但进屋与他见面的只有我。”碧落说。这点卡迪隆倒勉强接受。

敲开阿萨的门,对于她现在就完成了委托,阿萨有些惊喜,房屋内的时钟指向5点左右,以前的清扫者都需要再过40分钟才能归来。

他不知道,打扫的不只是我,还有我丈夫,若不是与人聊天耽搁了时间,本来能更快的。这些碧落都没有说。

收了钱,碧落却没有立刻走,老人看出了她有话要说,于是先转过身,去拧动八音盒的发条,然后才说:“还有什么事吗。”

“你要独自去那里过夜吗。”碧落说,那栋房子,家具不多,尽管有床,可是对于独居的老人,在如此空荡荡的环境,内心的孤独感反而会加重。

“只是一晚而已。”阿萨平静的说,“对于我,需要的不止是能容身的空间,也是一份回忆,在梦中回到过去看看,就这么简单。”

回过去看看,碧落想起男孩的说的建筑师全家被邀请,以及火灾死了许多人,只有建筑师逃了出来,看来他的家人都已经……

“是不是有外人看到你后说了些什么。”阿萨看出了碧落留下的意图,“那处房产不属于我。”直白的回答令碧落有些意外。不仅如此,房主与阿萨甚至不是亲戚,关系也仅限于受邀设计房屋。那块地之前有过另一栋房子,是他设计并督造的。更大,更高贵,可后来,就如外界说的,发生那场灾难后,地皮就荒废了,像块坟地,或许是不愿想起那件事,房主另择了居所,“我觉得不太合适,就当是弥补心中的遗憾吧,我找到房主,与他商量,他同意我自费在原址上建起新的房子。”

弥补,碧落不理解,若是弥补,难道不该房主自己来吗,可阿萨出了钱,在原有的设计上做了简化,他做了这些事结合当下的处境看,似乎花光了以前的积蓄。房子的产权依旧属于银行家,他只是将铁栏杆以及房屋的钥匙交给阿萨保管,至于定期的清扫,也由阿萨独立担负。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当年的灾难夺走了他的亲人,可为何他执意要重建那里。碧落欲言又止,每个人都有苦衷与秘密,就像自己,除非绝对信任或迫不得已,她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条龙。

碧落最终告辞了,临走时祝愿了老人身体健康,阿萨笑的很祥和,就像是听到了自家人的嘱咐,“放心吧,我挺好的。”

时间仍有富余,是直接回家还是在当地吃晚饭,碧落选择了后者,不过她却不打算利用仅存的白天与家人领略萨拉佩斯的独特,他们回到旅馆,托人买了几份报纸,对于她的逗留,老板是有些别扭的,总觉得一个招致诅咒的女人与家人留在这影响生意,可公开赶人走也不妥,毕竟碧落并没有给他造成麻烦,所以他勉强的询问碧落打算什么是启程返回,而碧落的回复是,等认为合适了,她会连夜走,不论多晚,她都能赶回家。

“尽早离开,免得被恶灵缠上。”老板故意加重语气说,“有传闻,老索卡尔的内心崩溃了,走向了疯癫的极端,通过邪恶的仪式尝试复活家人,而那些被雇来的人就是祭品,只要死够一定的数量,他的家人就会回到他身边。”

“既然如此。”卡迪隆反问,“为什么不报案。”任由这样的危险行为继续,也太离奇了。

“查过,”老板抱怨说,“警察,反奸行者都来查过,可他们说老人没问题,大众也就不好说什么,他也算是受害者,只不过人们对他的畏惧已经大于同情。”

“这样啊。”碧落小声说。

直到最后的残阳彻底消失,旅馆外已经有负责点亮路灯的工人经过,他们才离开旅店,对于走夜路回去,老板询问是否用帮他们叫辆马车,婉拒后,在他惊讶的注视下,一家人隐没于夜色中。

碧落没有走,而是再次来到广场,她想要去看看阿萨是否入住了,并且因为白天接触到的几个人,从与他们的对话中,碧落想起了一件事。

“与魔法有关对不对。”卡迪隆问。

“是的。”碧落说,“世上有这么一首曲子,好像叫《追思之曲》。”那是碧落以前最想要的一首歌,据说从前,有这样一首曲子,诞生于罪恶的目的,用来助演奏者与腐朽阴云在思想上进行互动,为了取悦那些神秘莫测的存在,演奏往往伴随着血腥的献祭。后来,大战胜利,与此有关的许多事物出于对后世安全的考虑,都被销毁了。这首禁曲的乐谱仅存的一卷,落到了一位喜好音乐的法师手里,法师在研究乐谱时发现其特殊的通灵性质,恰逢法师的爱人去世,难掩悲痛的他不惜一切想要再次见到爱人,却又不想成为之前那些残忍的人。于是,他利用所学,改良了这首曲子,删除了残忍的成分,使乐曲成为了一首追忆逝者挽歌。能正确演奏出的人,可以将逝者的灵魂短暂的召回来。

碧落曾急切地想在黑市买到《追思之曲》,可始终不能如愿,现在丈夫复活,这件事对于她就成为过眼云烟,而今天的事,以及在索卡尔家看到的琴弓让她联想到,《追思之曲》的其中一份文本也许经由黑市,落到了阿萨手里。他用来与家人见面,因此引来了外界的误解,《追思之曲》的特点之一是,若是在逝者离去的地方演奏,召回的成功性是最大的,也许这就是阿萨重建房屋的目的。

来到广场,碧落失望的看到房屋是黑的,没有一扇窗户透出灯光,阿萨没有来。

“妈妈我们怎么办。”丽姬娅说,难道他们一家要在铁栏杆外站岗吗。

“等他吗?”拉扎娜也问。

“你们留在这里。”碧落说,她决定再去拜访阿萨,若真相如她所料,她无法给予阿萨实际的帮助,只想告诉他,自己理解他的哀伤,只有失去过才能读懂老人的内心。

卡迪隆不放心,想要陪她去,这次碧落摇了摇头,她请丈夫相信自己,这不会有危险,她要去找的不是邪恶的黑魔法巫师,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当她赶到公寓时,还没敲门,就听到从门内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老人似乎遇到了危险,碧落赶紧敲门,询问情况,如有必要,她会强行破门,却发现门没有锁,开门就看到老人倒在抽屉前,痛苦地捂着胸口。

“你怎么了……”碧落连忙过去扶起他,“我得送你去医院。”她想要去把隔壁的租住者,或者房东找来,让他们去叫医生,而老人拼命地摇着头,指着抽屉说,“里面有药。”

碧落打开抽屉,发现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调配好的药水,依照阿萨的吩咐,她往老人的嘴里小心的滴了10滴左右,本来因为发病而导致嘴唇发白,呼吸急促的老人状态渐渐稳定下来。

“我去给你找医生。”碧落说。

“去了给我开的也是这种药。”阿萨说,“这病困扰我多年了,现在我只想去那栋房屋,求你了,带上钥匙和八音盒,求你了,带我去那,我必须去那。”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她应该根据眼下的情况,送阿萨去医院才是最佳的选择,可不知为什么,碧落竟然取了钥匙和八音盒,将药揣入兜里,跟着背起老人,向着打扫完的房屋匆匆赶去。

在摇晃中,阿萨慢慢恢复了部分意识,他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有力的肩膀上,略微冰冷的空气拂过他的发梢。这让阿萨想起了童年,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发了烧,母亲焦急的背起他,前往医院的经历。

昔日顽皮的孩童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个形单影只的老人,可这一幕触动苍老的内心最薄弱的一面,他忍不住轻轻的,带点撒娇的口吻说了句:“妈……”

碧落愣了一下,暂时停下了脚步,也许是她赶的太急了,颠的老人有些不舒服,所以她调整了一下身体,尽量不加剧阿萨的痛苦,“没事的,快到了,坚持一下。”

她突然挤出一丝笑容,月色下,年轻的女子背着老人赶路,老人因为糊涂了将自己误认成了母亲。沿途若被人看到,恐怕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年轻,可终究是女人,阿萨老了,但体格比自己大,女人背着老人,能以不慢的速度赶路,一定会为未来的谣言增砖添瓦,但事情紧急,顾不得世俗的眼光。

“对不起,”阿萨说,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认出了背着自己的是碧落。“你说话的语气刚刚真像我妈妈。”

“没关系,”碧落说:“我确实当母亲了。”

“你有几个孩子。”阿萨问。

“两个可爱的女儿。”碧落说。

“真好,”阿萨羡慕的说:“我曾经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碧落没有问他们在那里,有些事既然能猜出来,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你劲可真大,”阿萨这时才把最该说的话说出来,“我不轻的,你能背的动我,从公寓一路走来,却不喘,难怪那么快就把房子清扫干净。”

“我劲很大的,认识我的人都爱这么说。”碧落说:“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铁栏杆外,卡迪隆与姐妹俩诧异的看着背着老人赶来的碧落,“别说了,快开门,然后去把屋里的灯点上。”清扫房屋时,碧落留意过大厅以及每间房屋的烛台上都有蜡烛,尽管长短不一,可还足以维持短暂的照明,在储藏室,预先也存放了备用蜡烛以及打火工具。

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卡迪隆接过钥匙,与两个孩子跑进住宅,很快客厅就被点亮了。

“放我下来。”阿萨说,到了这里,有些事,他坚持着也得自己完成。

碧落搀扶着他,就像个保姆,阿萨将八音盒放在客厅的小桌上,缓慢的上着发条,并对碧落袒露了这些年的生活,自从火灾后,他的心情一落千长,近乎走到要自杀解脱的程度,要不是还有些朋友在鼓励他,他坚持不下去。阿萨没有再次建立家庭,过着独居的日子,直到有对魔法感兴趣的朋友提议,不如他加入通灵会,来告慰内心。阿萨服从了,并在学习通灵的过程中,从黑市买到了《追思之曲》的乐谱,通灵会的参与者众多,不可能每次都召唤出他的家人,为了能见到他们,阿萨开始自学拉小提琴,凭借执念,他终于学成了,并为了保证通灵成功,他找到了银行家,请他将台地的产权暂时租给自己,银行家起初不答应,后来耐不住阿萨的纠缠,于是同意了。

通灵,学习小提琴,以及重建房屋,令阿萨花光了以前的积蓄,为此变卖了自家的家,住到了出租公寓里,靠着亲友的接济,以及继续帮人设计房屋维生,每年他还要拿出相当一部分钱雇人来打扫,他想要在整洁的环境下与家人共享美好的一晚。由于通灵卓有成效,家人的亡灵有时就算没有召唤也会出现在房间内,因此吓到了打扫的人,继而引来了外人的恐惧,慢慢的,本地人都不愿意来打扫,阿萨就只能雇外来的人。到了后来,由于年龄渐长,疾病缠身,为治病又花了一下钱,导致原本每周都要进行的清扫,现在变成了半个月一次。

“白天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阿萨说,年龄以及疾病,令他颤抖的手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演奏乐曲。在求医的同时他开始物色是否有其他勇敢且兼具音乐天赋的人愿意帮他去奏响与家人会面的旋律,可没有。而通灵会的人也多年没有来往不好去请,就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希望的大门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敞开了。

芬奇市,知识汇集之地,他也曾为此奉献过智慧与汗水,最著名的一座学校出自他的设计,校内一位年轻风流,在机械、数学、魔法三个方面都有不俗见解的学者在得知阿萨的诉求后,为他精心打造了这个八音盒。从此,不需要费力的演奏,只需机械运转,带有通灵能力的乐曲就可响彻耳边。“他是个天才,之前据说还造了台永动机。”

“没想到马修·戴森也有这样的一面。”碧落小声说的。

阿萨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发条已经拧满了,他坐回到椅子上,音筒匀速转动,凸起拨动音条的簧片,设定好的音乐徐徐的在大厅内扩散开,当一曲奏完,先前看到的轮廓很快就出现了,不是一个,而是6个。阿萨起身,拒绝碧落的帮助,亲自动手重新启动八音盒,当乐曲第三次演奏完,轮廓变成了清晰的影像。

阿萨站了起来,一瞬间,疾病与老迈仿佛与这个人告别了,他兴奋的向碧落介绍着自己的家人,他的父母、妻子、弟弟、以及一对儿女,“他们都回来了,我的父亲……”他诉说着每一个人生前的往事,父母年轻时带着他去郊游,他的弟弟是个小提琴手,放在公寓窗台上的琴弓就属于他,他的妻子,体质不太好,每年要定期去泡温泉,还有子女,他的儿子想要长大后出海去看看,而女儿想要继承他的职业,去设计心中最美丽的房屋。

死亡的阴霾短暂的被遗忘了,屋内在音乐的伴奏下洋溢着幸福的氛围。阿萨笑着,快乐极了,他和家人聊着自己的近况,并介绍碧落给他们认识。

他是满足的,至少在此刻。尽管只是旁观者,碧落一家却完全被感染了,有时欣赏别人的快乐也能令自身感到满足,姐妹俩与阿萨的一对儿女在房屋里玩耍,说着各种孩子感兴趣的话题,聊起剧院的表演,聊起童话故事,聊了很多很多……

房屋内的挂钟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午夜,随着钟声敲响,被召唤回来的亡灵渐渐变得模糊了,说出的话也难以被听清了。

“回去吧,我会去找你们的。”阿萨说,他的家人化作一小团雾,将他拥入其中,直至彻底消散。

快乐的时光总会过去,欢聚结束了,阿萨低喘着坐回到了扶手椅上,看着碧落一家四口,他的眼神充满了惆怅与羡慕,曾经他也拥有过这样美满的幸福,可如今早已远去,只留哀思,“我叫阿萨.索卡尔,不是什么腐朽阴云的信徒,他们也不是带来诅咒的恶灵,而是我的家人,他们有血有肉的活过,我就是见证。” 

像是对于世界的最后一份郑重宣言,阿萨嘴角挂着遗留的微笑,闭上双眼,头歪向一侧,看着似乎是由于疲倦而睡着了,可碧落、卡迪隆,丽姬娅与拉扎娜都明白,老人走完了一生,追随家人而去了。

“你们,”碧落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背过身,不忍再去看老人的遗体,她擦了下眼角说,“看好他。”她得去找警察,得有人处理老人的遗体,平时她不愿意与警察接触,可这次她决定破例,为阿萨把最后的事办完。

警方很快就赶到了,询问完情况后,他们去了阿萨租住的公寓,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份预先写好的遗嘱,可能是感觉到身体的日渐不佳,阿萨留下这些话,阐明了自己的行为,在遗嘱最后,他希望能与家人葬在一起。而钥匙,他委托给执行者还给银行家。

葬礼于2天后举行,碧落没有参与,在与警方讲述完自己的情况后,她就连夜与家人回到了恶龙角,只有一件事她没有说,她带走阿萨用来通灵的八音盒。

“妈妈,为什你要这么做。”丽姬娅问,碧落只是放在家中,从没有用过。

“你想要召唤阿萨一家吗。”拉扎娜问。

“一份纪念对不对。”卡迪隆说。

碧落点了点头,不是对于这次事的纪念,而是纪念一个值得尊重的家庭,八音盒要是落警方手里,也许只会当做一件普通的遗物而随便地处理掉,八音盒背后所代表的那份铭记的情感就没意义了,它该被妥善的保留。

她要去芬奇市,去找戴森,这个花花公子也曾做出过让人感动的事,既然是他的杰作,戴森也应该能收藏好这个,毕竟,这不仅是八音盒,而是逝者活着的见证,他们曾无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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