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雯《龙盒子》（二十九）| 长篇科幻连载
今天更新苏莞雯的长篇《龙盒子》第4章第5话~
【前情提要】
罗小象一行人在高山荒漠地带发现了青宇，青宇挺身为羊群们引开金雕，自己也受了伤。然而野生岩羊们并没有因此接纳它，青宇的全家福计划面临失败。
| 苏莞雯 | 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奇想象。代表作《岩浆国》《九月十二岛》《奔跑的红》。《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长篇《三千世界》即将出版。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龙盒子
第四章 千里全家福
05 风沙中的羽毛
全文约3600字，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
风沙骤起。
在几只岩羊站立的峭壁前方，大风从远处袭来，在地面一遍遍卷起黄沙。风沙就像一道天然屏障，阻拦着青宇向峭壁走去。
“我感觉青宇的全家福计划要失败了。”李双旋望着车窗外头说。面包车正停在青宇斜后方十几米处，车内的李双旋逐渐恢复了正常脸色。
“为什么？”童晚霞不安地问。
“峭壁上的那些羊看起来不太欢迎青宇，完全把它当作陌生人。”李双旋轻轻拨动手中的相机，浏览刚刚拍到的几张照片。每一幅画面中的岩羊都神色严肃，甚至无比警惕。
“可是青宇刚才帮它们引开了金雕。”童晚霞有些心疼，“这样还不够值得它们信任吗？”
“我可能知道原因了。”简帆说着，提醒大家看无人机的监视器，“我让无人机飞到峭壁上方去了，你们看，有一只羊的样子很奇怪。”
画面中央的那只羊正侧躺着，肚皮一起一伏。它身边站着两只拥有弯弯大角的公羊，仿佛是守卫。
“这该不会是……”罗灵均说，“母羊要产小羊了？”
“对。”简帆点头道。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羊群很警惕吗？”童晚霞问。
“嗯，毕竟青宇虽然是它们同类，却不算家人。”
在峭壁前的青宇往前走了两步，立刻有两只岩羊发出强硬的声音。
“咩——”
青宇停下了。
“如果青宇没法拍出一张满意的全家福，它就不会跟我们回学校了。”童晚霞说，“可是，怎么才能让它们接受青宇呢？”
“你不是带礼物来了嘛。”罗小象说，“把那些送过去怎么样？”
童晚霞看了看怀里的苜蓿，却被简帆阻止了。
“现在最好不要下车，会惊扰到岩羊，也可能对生产小羊的母羊造成威胁。”她说，“岩羊本来就濒危，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来之不易，但是干旱和人类活动往往会给母羊的生产带来更多风险。”
“好吧。”童晚霞点点头。
“那就看我的咯。”罗小象从车上找到一只白色塑料袋，开始对它进行加工。
“哥，你在做什么？”
罗灵均看见罗小象正在将塑料袋撕成许多条状，分别搓成细丝线，又将细丝线接成了一条长线。接着，他从衣领中掏出蓝色羽毛项链，将羽毛系在丝线顶端。
“嘿嘿，风这么大，刚好适合放风筝。”罗小象说着，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把蓝色羽毛塞到了车窗外头。
蓝色羽毛就像一只小小的风筝，在低空中飞舞着。然而从面包车外头看去，根本看不到车子和捉住风筝线的人。
为了引起沸龙的注意，罗小象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吹出了哨声。
沸龙本来站在青宇和潘潘身边，听到哨声后它左顾右盼，看到了蓝色羽毛。那之后，它就有点焦躁不安了。它先是抬起一只脚蹭了蹭另一只脚，接着用下巴碰了碰潘潘的头顶。潘潘有点烦躁，推开了它。
沸龙蓝色的眼睛不断往蓝色的羽毛望去。在风中扭动的羽毛仿佛挠动着它的心。
终于，它迈出了一步。
先是横着慢走，然后正面快走——它想要抓住羽毛。
羽毛离它远了点，它又扑上去，“嗙”一声撞上了面包车。
“沸龙你没事吧？”罗小象的声音响起。
沸龙“嗷呜”一声，睁开眼睛左看右看。
罗小象打开车窗，露出了自己的脑袋。
沸龙愣住了。在它看来，就像是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半个罗小象。
“沸龙，是我。我们特意来找你们了。”
眼泪在沸龙眼眶中打转，不知道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困惑。
“对不起，那天忘记了你的晚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沸龙蓝盈盈的眼睛终于涌出了泪水，它既委屈又高兴，将侧脸和罗小象的额头碰在一起。
“听着沸龙，这附近太干旱了，岩羊们很需要水，青宇带你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到。”罗小象说，“你能下一场雨吗？”
沸龙支支吾吾。
罗小象取出信号眼镜戴上，和沸龙对视三秒后，连上了它的视野。他发现空气中的冷气团数量不多，而且个个都很小。
沸龙似乎也在愁苦这件事：想要吸收一只冷气团，就要走上一段路。
“沸龙，我现在还不能下车，但是我会一直看着你。”罗小象鼓励道。
沸龙的两只小手在胸前抓动，它很是犹豫。但听到罗小象又说“我相信你”后，便满怀使命感地昂起头，走向了一只冷气团，张大嘴巴将它吸收到体内。
“那就是沸龙吧，它在做什么？”简帆十分好奇，忍不住问叶泽。
“大概除了罗小象以外，其他人都看不懂沸龙的玄机吧。”叶泽说。
沸龙离面包车时远时近，这里嗅嗅，那里探探。而另一边，青宇和峭壁上的岩羊们依然在对峙着。
终于，沸龙回到了蓝色羽毛飘动的地方。
“沸龙，你准备好了吗？”罗小象又一次从车内探出头来。
沸龙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了。”罗小象抓住蓝色羽毛，挠动沸龙的鼻孔。
沸龙忍耐着，忍耐着，终于到了忍耐不了的一刻，将嘴巴对着天空。
“啊啾——”
一个震撼的喷嚏，吸引了所有目光的注意。
罗小象躲进车窗后头，青宇、潘潘和所有岩羊都朝沸龙望过来。
“啪嗒——”
雨水落在沸龙的头顶，也同时落在车顶和峭壁的岩石上。在干燥的岩石表面，雨滴很快就变干消失了，然而雨水还在源源不断落下。
岩羊们都激动不已，蹄子纷纷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脑袋也仰起。它们伸出舌头去舔空中的雨水和地上逐渐形成的小水洼。
“沸龙成功了！”罗灵均激动地拍拍车窗。
罗小象得意地笑着，仿佛早已对沸龙的本领胸有成竹。
“这可能是这里好几个月来的第一场雨了。”
简帆的话让罗小象陷入沉思：第一场雨是顺利下起来了，第二场雨还能成功吗？
“咩——”在峭壁顶端传来了公羊的叫声。
简帆调整了无人机的角度：“快看，小羊出生了！”
一只湿漉漉的小羊，在温柔的雨水中降生。峭壁上下的气氛，瞬间不一样了。
“现在岩羊们可以接纳青宇了吗？”童晚霞依然在关注着青宇。
小羊的出生引得岩羊们纷纷放声。它们高高低低地散落在峭壁上，“咩咩”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一言一语地庆祝。
空气融洽起来，青宇胆量变大。
它往前迈出一步时，雨停了，但岩羊们的叫声并没有变得不愉快。
青宇低下头，用一只前蹄蹭了蹭肚皮。从肚皮上不起眼的兜兜里，滑出了一只手机。
“原来青宇真的有手机！”童晚霞拉着罗灵均，想让她也一起看个清楚。
她们看到青宇叼起手机，交给了身边的潘潘。
下一秒，青宇站在峭壁下方。
又一秒，青宇登上了峭壁中部。
“它做到了！它融入进去了！”罗灵均也有些激动。
然而当潘潘举起手机，想要为青宇拍照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如果镜头里以青宇为焦点，就只能最多再拍到两只岩羊，而且岩羊们距离颇远，看起来稀稀疏疏的。
青宇下了峭壁，激动地奔向潘潘。然而当它看到手机中的照片时，极其严肃地“咩”了一声，仿佛在说：“这样根本称不上是全家福！”
潘潘不高兴地“嘎嘎”叫着，气鼓鼓地走到一边。
青宇则转向了沸龙。
沸龙还站在离它们有点远的地方，蓝色羽毛在它头顶打转。
聪明的青宇觉察到，那片蓝色羽毛有问题。它又低头拨弄起手机。
面包车内，童晚霞的手机响了，她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提醒是个陌生电话。
“这个……”
“接吧。”罗小象说。
她接通电话：“喂？”
“咩……”
“是青宇吗！”
“咩。”
虽然对话没有进展，但童晚霞知道青宇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她看向叶泽和简帆，征求道：“老师，青宇好像想让我现身，我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叶泽和简帆对视了一眼，点头道：“看来青宇已经知道你在附近了。”
童晚霞解开安全带，抱起一袋苜蓿下车了。她看起来就像是从空气中走出来一样，带着新鲜的苜蓿，和来自现代城市的气息。
“青宇，我们担心你，所以来找你们了。”童晚霞向青宇弯下腰，轻声说。
青宇对着她眨眨眼，潘潘也凑了过来。
“我知道你的心愿，你想要照一张全家福对吧？”童晚霞把苜蓿放在青宇面前，“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岩羊们，或许它们就愿意接纳你了。”
“咩……”青宇亮汪汪的眼睛似乎在表达感谢。
它低下头，叼起苜蓿走向峭壁，岩羊们却一下子跑开了，似乎受到了惊吓。这一回青宇发现是怎么回事了：岩羊们不是在抗拒它，而是在害怕跟在青宇身边的——潘潘！
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潘潘能在空中滑翔，又是鸟类，难免叫岩羊们害怕它和金雕是一伙的。
“咩。”青宇让潘潘在原地等它。
“嘎！”潘潘不高兴了，非要贴着青宇一起走。
青宇往前走，潘潘就紧紧挨着它走。青宇后退，潘潘也后退。这样一来，青宇还是没法接近那些岩羊。
“现在最大的阻碍反而是潘潘了。”罗灵均也有些着急，“可是我要怎么说服爱出风头的潘潘呢？”
“要不再让沸龙下一场雨，增加好感？”李双旋提议道。
“看样子不行。”罗小象否定了这个想法，“空气中能看到的冷气团已经都被沸龙吸收了，现在的它下不了第二场雨。”
“对哦，这边本来就是干旱地区……”
“难道拍全家福的方法只有一种吗？”罗小象提问了。
“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青宇就算走上峭壁也拍不出热闹的全家福，不如干脆让岩羊们离开峭壁吧。”
“离开峭壁？它们怎么会愿意呢？”
“简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罗小象的目光转向简帆，“既然羚羊们都迁徙了，岩羊为什么没有迁徙呢？难道它们不想去水源地吗？”
“我想主要的原因，还是它们数量太少了。稀疏的队伍很难抵御天敌的进攻，所以不敢轻易离开这座峭壁。”简帆说。
“干脆我们帮助岩羊们迁徙吧。”罗小象提出了大胆的想法，“既然它们本来就需要迁徙，我们这就不算是干涉它们。”
“你的意思是……”李双旋说，“让岩羊们一起到新的家园去，和青宇拍一张漂亮的全家福？原来，想要一张全家福，不一定是让青宇向它们走去，也可以是带着它们离开。”
“假装的热闹，算不上真正的全家福。”叶泽也赞同罗小象的想法，“对青宇来说，一张全家福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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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恐龙当家》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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