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篇（四）幻灭

刚刚死去生命，他的灵魂是没有意识，也没有记忆的，想要找到他难度非常高。

不过，说起来哥哥他不是吃了创世神的眼睛么？用那双眼睛说不准能看到静龙的灵魂。

这么想着，我再次打开那个空间的传送门，门那头，哥哥并不在我离开时的地方，想必是回到他生活的区域了。

一边在森林的小路上狂奔，一边四处张望，企图利用自己这具被初步改造过的躯体寻找静龙的残影。不过结果很可惜，并没有见到静龙的半点踪迹，甚至连魔法痕迹都没有见着，但也并不全是坏事，因为我已经来到了软禁反抗军们的聚集处了。在一番打听下，总算是找到了哥哥的居所。

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至少算是栋正经房子。

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哥哥仍然闭着眼出现在我面前。

“哥哥……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眼睛的帮助。”

哥哥愣了一会，静静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哥哥他为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这个让他恐惧的视觉，也为了我而逞强睁开。

哥哥花了几分钟适应新视野后，跟随我以前开始寻找静龙。可是即便回到现场，也没能找到他。难道说他被卡米带出去了？不可能吧，卡米应该也是看不见刚刚成为亡灵的他的。

“静龙——！”

我开始尝试呼唤他，虽然他现在可能没有意识，但仍然能接收到外界的讯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吸引他自己回来了。

“战，那边有一丝很微弱的能量，”

我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到，但很有可能静龙就在那里，难道创世神的眼睛也捕捉不到静龙吗？我记得自己认识一个能看到刚死去灵魂的家伙，黑龙，静龙的“大哥”。静龙的身体里其实原本就存在着三个灵魂，只不过为了防止身体失控被静龙的母亲给后天排出体外了。黑龙在外界把自己给混成了恶灵，但不知为何与普通恶灵不同，能够保持心智。成为了恶灵的黑龙不但能够看见刚刚变成灵魂的生命，而且还能操纵其他恶灵帮助自己。但如果我告诉他我把他老弟搞死了，现在找不着灵魂飘哪儿了，他估计得掐死我（虽然我死不了）。没法让专业人士帮忙，也只能依靠哥哥的眼睛了。

我们靠近那个所谓的能量，但发现这确实不是静龙本尊，只是单纯的能量残留。不过万幸，我在能量残留处找到了魔法痕迹。估计静龙是无意识的把自己传送到了其他地方，但找到魔法残留痕迹后，事情就好办了，我开始针对痕迹进行追踪，带着哥哥传送到他所前往的地方。

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把自己传送到了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哥哥也明确表示了静龙确实就在这里，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地方是卡米储存神之种的地方。

柜子里有一瓶被谨慎收起的神之种，而桌上全是拙劣的仿制品，能够肉眼可见的看出，卡米并不是真正了解这个所谓神之种的东西，她甚至无法复刻出来。

“战，我之前也是想告诉你……神之种其实是卡米从创世神那里偷来的东西。这个物品可以做到让我们与创世神的体质高度接近，并且会和创世神一样，除非真心想死，不然根本死不了。”哥哥看着那瓶神之种，继续说道，“用我现在这双眼睛看神之种，似乎能看到什么很异常的东西，但比起这些，我感受到……这个东西被制作出来的起因，是完全出于私心，他是为了某个人所创造的这个东西。”

说实话我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这种事情他和静龙说或许静龙还能悟到点什么，我和创世神本来就不熟，听了也没用。

听从哥哥的指示，我终于是找到了那个站在原地发呆的静龙费尽心思的把他塞进传送门里后，我再次与哥哥道别。

静静等待时间流逝，由于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可干的了，难得的观察了一次静龙显现形体的样子。

静龙清醒的时间很快，但由于没看到自己尸体，记忆非常模糊。等到他完全显露灵体的瞬间，世界开始倒带。

再一次的重新开始，一切都和曾经一样，但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失去了目标。除了偶尔会去哥哥那里陪哥哥聊天外，几乎没什么事可做。直到有一天，女王，也就是静龙的母亲传唤了我。

她表示想让我接手管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国家事务，因为我也是神之子，等她下台后我就得坐上王位了，因此想让我慢慢开始适应管理国家的工作。

话虽如此，但我俩也都清楚，只要静龙的轮回还没关闭，她下台的日子也就不可能到来。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或许是因为自己心里与她一样有一种预感，轮回快要到头的预感。

静龙的母亲与我一样是“神之子”，都享有轮回记忆，但她的行动每次都很谨慎，仅仅只会在静龙即将在轮回中走入死胡同时才会出手，一个对静龙的肢体动作、一句语言暗示，都会非常大程度改变静龙的命运。这便是她与我不同，通常不会轻易做出与其他轮回内容相距甚远的行为。这次她的这个举动，算是一种对我的暗示，警告我不要再对静龙出手。

要说静龙和他母亲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很少将自己的表情展现出来，这一点在静龙幼年的时候尤为明显。虽然在他拥有轮回记忆后，表情管理开始有所改善，甚至现在已经变得演技超群了。

说起演技就不得不让我想起这次轮回的文化祭了，这次静龙除了参与演剧部的表演外，还和他的那个好朋友林落一起合唱了一首歌，曲子想必是林落谱的，而歌词似乎是静龙写的，歌词内容仿佛是静龙在向我乞求：他想要安静的生活。

反正现在也没必要利用静龙了，就这样随他去吧。

就这样，这次的轮回成为了终结，创世神心血来潮造访了静龙的住所，在静龙的请求下，顺手就关闭了轮回。

轮回的机制我是始终都想不明白，凡是会秘术的人，只要体力跟得上，都能打开轮回，但想要关闭轮回，只有创世神洛依才关的掉。

在轮回关闭的一瞬间，静龙仿佛失去了平衡，如果没有武绝撑着，估计已经跌在地上了。静龙会是这个状态，估计是因为轮回记忆同步被关闭，一瞬间不太适应。

从今往后，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静龙在那之后默默的读完了大学，毕业后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孩子和与他一起住那群大孩子上，武绝回到了他原本的工作岗位，我也拥有了更多和静龙做正常朋友的时间。似乎一切都步入了平静。

直到有一天。

时间已是深夜，静龙仍然未归，就在同居者们开始担心之际，门被打开了，静龙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门口，脸色煞白，眼角不断的往外涌着泪水，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漆黑的大衣，大衣袖口印着特殊纹案。

“静龙，发生什么了。”

我上前搀扶他，而他则有气无力的靠在了我身上，失去了意识。

将静龙安置在沙发上后，我开始窥探静龙的记忆，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做后续计划。

傍晚，静龙上街购物完毕后准备回家，却不曾想，一颗子弹擦过面颊。子弹是灭灵材质的，被这玩意打死保证不留全尸，相对的，价格昂贵，因此一般不允许浪费。

迅速察觉到危机的静龙，当场用魔法瞬移到了附近楼顶，虽然留下施法痕迹非常容易被追踪，但拉开距离要紧，这么判断的静龙开始在楼顶间穿梭，买来的东西也早已顾不上了。

袭击者一直穷追不舍，可见就是专门盯着静龙来的。静龙在跨越了数个楼顶后翻身一跃，在空中进行了一次瞬移，直接逃到了这附近的一片森林中。静龙从小便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对他而言，比起城市，在林中更有甩掉那些人的把握。但他跑了还没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壁，显然这是追击者的魔法。

撞得头晕目眩的静龙整个儿跌坐在地上，回过身时，袭击者们已经在身后的百米内了。他们举枪，射击，动作流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静龙眼前，紧紧抱住了他，等静龙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时，子弹已经尽数击中了他。

“诶……绝！？”

武绝像是守护了什么珍宝似的笑着，身形逐渐消散，化为微弱的荧光，静龙像是想要挽留这最后的希望一般伸出手去拥抱这光芒，却什么也没得到，最后留在怀里的，只剩下他的骑士团大衣。

子弹再次发射，却全部穿过了静龙的身体，毫发无损。不过明显能感觉到静龙心中的愤怒情绪一口气涌上了大脑，无视不断射击的敌人，缓慢站直了身子，慢慢抬起头。

顷刻间，眼前的袭击者们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身体开始崩坏。没错，崩坏，身体迅速溃烂，像是融化了一般血肉崩塌，骨骼碎裂，化为尘埃。最后地面上除了一大滩血水，什么也不剩了。静龙毫不在乎的越过血海，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森林，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刚静龙释放的显然不是正常法术，而是创世神的秘术，一般情况是绝对不能摆上明面使用的能力，当年就是因为金家长子会秘术才导致他一家灭门的。

虽然结局有点凶残，不过成功了，还免了工钱，不亏。

我将静龙这晚的遭遇和同居人们转达后，一群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说实话我上一次这么明显的在静龙记忆中读出愤怒的感情还是在他有心理阴影那段记忆中的自杀结局里。

“这么看来，还是别让他想起这件事比较好吧？”

“但是武绝就这么消失了，怎么说也瞒不住不是吗？”

“那要不，干脆把他喜欢的人也从记忆里改掉？”

“怎么说？谁能胜任？”

短暂的沉默后，静龙名份上的二哥秋龙默默举起手，指向了我，“战，你来如何？”

“诶，我吗？这样真的好吗，选黑龙也可以吧？”我极力遏制心中的喜悦，问道。

秋龙收回手，转而托腮，回答，“黑龙不行，静龙对他本身就有亲情在里面，改成他会很突兀。林落有自己的心上人，玲珑、泉磊没有和静龙结婚的打算，这么一圈下来就只剩你了。”

“那你呢？”

“我？”秋龙笑着靠在了沙发上，“我可还没风流够呢，虽然静龙确实合我胃口，也不太介意对方的生活作风，但再怎么说我自己良心上也不希望静龙赖上我这种不检点的家伙啦。”

确实，我只是随口说说，像这种有事没事就喜欢沾花惹草的家伙我也不希望把静龙的对象改给他。

“那好吧……我修改一下他的记忆。”

“啊，对了，戒指，上面刻了字的。”

“扔了吧，反正都要改记忆了。”

“……果然还是给他留着吧。要不这样，我们等他醒来后，把事情告诉他，这样对他造成的打击也不会太大……”

“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也不好保证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变得萎靡不振。”

删掉，删掉不合理的记忆，以防他察觉到从而恢复记忆。篡改，把静龙记忆里的武绝替换成我，抹消武绝的存在，这样一来，静龙就真正属于我了……这样一来……

我们在静龙醒来后，遵照之前讨论的结果，告诉了他，他的记忆被篡改了，我不是他真正的爱人。静龙确实没有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淡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像是去对待武绝那样对待我，总是刻意的与我保持着距离，而且时常会盯着戒指看，虽然他不记得武绝了，但肯定感觉的到我与他的不同之处。

或许，我是否也要向他表示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选了一个傍晚，正好除了我与正在准备晚饭的他，厨房里没有别人。

“静龙，关于你被篡改的记忆，你是怎么想的？”我一边帮忙他处理食材，一边问他。

他苦笑着说，“我也知道这是你们对我好，总之我会克制好自己的感情，不给你添麻烦的。”

“那么如果我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呢？你能接受我代替那个存在，和我真正在一起么？”

静龙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起来有些震惊，脸也跟着一起红了起来。

接着的是沉默，长达几秒还是几分钟，我也记不清了。等我再次听到静龙声音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战……求你了……把我的记忆搅得再乱一点吧……我知道我不能想起来他是谁……但是理智又告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记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干脆就让我彻底忘记这种事吧，我不想知道真相……”

“好啊，我答应你，那么从此，你就属于我了。”我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我，让他把我的脸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自从那天后，不止是我，所有人都发觉了静龙的变化，他变得对我格外体贴，甚至可以说是唯命是从。这副模样让其他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无所谓，他们不需要在意，毕竟静龙不是在他们的同意下被改过记忆了么。

在他人同意的情况下篡改记忆其实感觉还挺稀奇的，对方的记忆不会在使用魔法的时候有抵触的感觉，而且也忘得更彻底。

虽然和他的关系已经和预期一样近了，但我与他之间始终没有出现过负距离，一方面是我个人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另一方面是静龙要照顾孩子，以及他本人也和武绝不一样，对这方面没有需求。

孩子，我对静龙的孩子是没什么意见，但他知道武绝的事情。

时间？时间是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了，我还是动手了，当着静龙面，用灭魂子弹杀了其他这栋房子里的家伙。这种子弹比较方便，死了也不会留什么血迹，省的打扫，而且灵魂也会灰飞烟灭，没有后患之忧。

首先的一枪便是朝着静龙孩子的脑门，接着是其他家伙，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过程意外十分轻松。

静龙被眼前的事情吓得脸色煞白，似乎是大脑宕机了，与当时记忆里看到的逃命的他截然不同。大概因为对他们出手的对象是我吧。

等所有人都处理完毕，我来到静龙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没关系，你不需要记住这件事，你只需要把你所有的爱都只给我就够了。”

篡改，很简单，只需要把这件事中我的脸改成黑龙的脸，接着，最后那段改成他自尽就够了。

等静龙再次醒来，他向我哭诉自己的不理解与事情的突然，当然，主角不是我，而我则向他表述了惋惜与自己当时不在场的后悔。接着轻吻他的额头示以安慰。

没想到他居然反过来和我接吻了，感受着他逐渐升高的体温，愈发浓烈的香味，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第一次品尝了禁果，才发觉这是何等的美味，借着静龙对我那虚假的爱，我变得愈发痴迷，行为也愈发升级。

直到有一天，静龙醒来后对我感到了恐惧，我才想起来之前干的那件事对静龙打击过大，记忆很容易恢复，不过问题也不大，只要重新修改就行。修改完他又是那个服服帖帖的静龙了。

“静龙？你在这里做什么？”就在我沉溺于与静龙的二人世界中，开始愈发依赖静龙时，静龙在某一天出现在了地下室。地上是似曾相识的魔法阵，静龙的手中正源源不断的输出着能量，注入法阵中。

“这需要解释吗？自然是开启轮回的魔法阵。”静龙没有回头看我，低着头，专注于开启魔法阵，“已经来不及了，现在篡改我记忆也是没用的，而且我也已经逐渐想起来所有事情了。”

“你开始轮回做什么，不是已经可以普通生活了吗？”

“因为……因为开心啊。”随口撒着无聊的谎言，忽然，静龙笑了起来，笑容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凭添了一层阴暗。忽然，静龙背后出现了翅膀，只是和记忆中不同，不是那对黑白色的羽翼，而是如同骨骸般的骷髅翅膀，“顺便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还撒了个谎，这才是我这周目的翅膀。”

翅膀往往象征着我们一族的内心，骷髅，代表他的内心早就与曾经不同，变得残缺，无法飞翔，却又异常黑暗。

“静龙……”我将从静龙那里拿来的“善”还给了他，“或许这个东西并不适合我，它管不住我，但对你是有意义的，即便现在对你而言已经太晚了，但你可以把它带到下一次轮回。”

静龙看着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表情，“谢谢，那么，愿下次的你我不是以这种方式一起生活。”

轮回启动，光芒包围了静龙以及地下室的各个角落，时光倒流，黄粱一梦终将醒来。但不论是我还是他，甚至是创世神，都自甘沉沦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