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再会

你一路慢慢向上房走去,一路上,伺候着的下人们点起了一盏一盏桔黄色的宫灯。你看着长廊的尽头,看着在晚风里摇曳的灯笼,心如夏冰。奶娘的话犹在耳边,
“姑娘快逃吧,太子要杀你。”,
“杀我?”,你浅浅的笑,唇边荡起小小的梨涡。你执起木梳一下一下不慌不忙的梳理起自己的秀发。
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自己到太子府的第一天开始,人人都道你是大贝勒送来的内应,太子的母亲德妃娘娘更是面替耳授,对你事事防备。
只有你知道,事情远不是人们想像的样子。
你还记得,那一年贝勒府的玉兰开得很早。你应召前往上书房,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着盛开的玉兰花。后花园也有一棵广玉兰,满树的花,开的很是茂密,你特意绕了路过去看。走近了才发现树下立着两个人。
远远瞧见了你,大贝勒笑着对身旁的人说,“霄儿,你看~”
那人回过头,剑眉星眸笑容明朗。
“太子爷吉祥~”
他是太子霄贤。你盈盈下拜才将将道了个万福,他就欢喜的扑过来,牵起你的手,“小梅~”,他这么叫你。大贝勒抚掌大乐,笑太子认错人。就因为这个缘故,太子才讨了你回府。
你凭了一张恍若旧人的脸,得了他三年宠爱。这三年里,太子从未因为旁人的撺掇,母亲的劝诫,生分了你,反而亲厚有加事事打点。但凡有了新的好的,总是记挂着你。
除了他唤你梅儿~再无半点不好。
就算顶了别的名头,霄贤太子也是疼你的。
知道你体弱畏寒,冬日总是暖热了手,才去牵你的手。
知道你喜欢甜蜜软糯的苏子糕,总在四月里桐花落的时候,等不得就命人早早的去采苏子叶。
你夜里做了噩梦,吓醒了自己,也惊醒了他。他也未有半点不悦。他总是把你惊醒的你拥在怀里,笑着吻你的脸,吻你的发顶。他笑着对你说,
梅儿莫怕~。。。。
连太子妃都嫉妒你。连太子妃都不曾得到过的恩宠。
几年的太平日子很快过去了。渐渐的,随着大贝勒和各位阿哥的夺储之势日嚣尘上,各种传言越来越多。
你从不曾为大贝勒传过半点消息。大贝勒对你也不曾有过半点试探。大贝勒府你是待过的,大贝勒性格豪迈奔放,夺嫡?你是信的。但是一些下九流的宵小之数,他还是不屑做的。
这些话,没人听,也没人信。
风雨欲来之时,人人皆为惊鸟。
这些道理你早几年就懂了,事到临头又怎么会怕。你打点好下人,衣钵尽毁。这才来赴着断魂之约。
你一步一步走进内室,拉开门,空空的房间,无一人服侍,唯有太子霄贤端坐在上位,面前满满一桌酒菜。
“梅儿,”他眼中犹疑,不肯上前,“凉风有幸,夜色无边,你同本王一起赏月可好。”
你裙裾飘飘,软软回应,“是~”
他执起酒杯,却半晌不肯饮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你知他心软,想这三年,恩爱欢喜肌肤相亲,他定是不忍心的。回头看,窗外有一弯白色的新月,已经若隐若现挂上云端。
“今日月色甚好。。。。。”,他顺着你的眼光也看到了那一弯新月,“梅儿,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本王,”,他迟疑了一下,“本王一定为你达成。”
你端坐在桌前遥想,家中父母已于早年间离世,叔伯兄弟介是远亲,你早有顾忌,所以素日不肯与他们往来,想来万事也连累他们不得。看远处宫墙高高暮色苍茫。细细思量,你竟再无可挂念之事。
“长生富贵,花开百日。太子爷待奴婢甚好。奴婢没有什么心愿。”,你端起面前的酒杯想喝,他猛然拦住,
“梅儿,你再细想想。”,他期盼的看着你,“还有没有什么没想到的,本王一定满足你。”
“太子爷一定要奴婢说,那就有一点。”跪下来,你看着手中的酒杯明白了,这杯酒定是那索魂引。
“你且说来听听。”他抬手让你起来。
“夏日炎炎风透骨,秋起寒霜冻脚凉。”你跪在地上,不看他的眼睛,“奴婢想告诉太子爷知道,夏日不要贪凉睡在上风口,风吹了头会体软身绵,易着暑凉。”,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地上,你悄悄的咽下泪水,“秋日寒气由下往上,奴婢想告诉爷,秋天要保护好脚踝,不要腿脚受凉让寒气入体。。。。。”
“你为何不说春冬,单单叮嘱本王夏秋二季呢?”他大惑不解。
“春有花枝,冬有棉。最是一生好时节,”你低着头不看他,“春天万物复苏,冬季人倦鸟藏,这两个季节,”,你咬着微微颤动的嘴唇,“反倒不用奴婢特意嘱咐爷。”
“。。。。。你总是心细。”,沉默半天,他又颤颤巍巍端起酒杯,“还有什么没有。”
你摇摇头。
“太子府的三载寒暑,点点滴滴皆在心头,”你终于直起身,看着太子霄贤,“奴婢再无心愿可求。”
他看看你。突然一口喝掉杯中酒,站起来就把酒杯掷了出去,
“梅儿。。。。你,你会不会有一点后悔,”他背着手站在窗前,“那时若不是本王带你回来,你到现在说不定还开开心心的待在大贝勒府,也不用整日价在这太子府如履薄冰,心惊肉跳?”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德妃想杀你。他知道太子妃想杀你。他知道每个人都待你不好。
他懂你的苦。
你看看他的背影,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眼泪慢慢爬上来。
“梅儿!”他觉得不对,猛一转身,“你说什么?!”
“太子爷性情温柔,待人宽厚,唯独这半年,别说奴婢出不去,就连内院的奴才都近不得奴婢半步,”,你久跪突然站起,立足不稳,悄悄扶住了身旁的桌子,“奴婢就知道,太子在预谋大事,”,
他在窗前,不做言语。
“这内院只有我是大贝勒府过来的外人,”,一口气涌上心头,你用力咽下去,“只怕多的是人想除掉我”,
“没人动手,只怕还是,”,你抬眼看去,太子神色复杂的看着你,你忍住心中剧痛,用力撑起身体,“只怕还是太子爷不忍心——”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
霄贤太子突然口吐鲜血的倒下去,你如遭惊雷,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太子,太子?!”
他挣扎着抓紧你的手,“额娘要杀你,淑贤要杀你,连大哥。。。。都想要杀你,”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杀了你,我也当不成皇帝。。。”
又一口血喷了出来。你又慌又怕,只顾捂着他的嘴拼命呼叫,可四周静悄悄的,竟无一人前来。
“梅儿,”霄贤太子拉下你的手,“你,你不用叫了,我早早遣走了下人,他们听不到,也不敢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身体,哭得六神无主,“奴婢死不足惜——”
“你不是奴婢。”他温柔的看着你,用手撩起了你垂下的头发,“你是我的好梅儿。”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梅儿?”他忍着腹痛,努力的笑着。
你拼命地摇头,满脸都是眼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本名有个萝 字,绿萝生得单薄,又,”大概是因为腹痛得厉害,他抓紧了你,口唇越来越苍白,“又被人悬在高处,看着可怜的很,我,我要你像我园子里的梅花一样,”,他笑了,“被我好好的养着,只管开花就,就可以了。”
“。。。。”,你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流在了他的手上,原来你从不来不是谁的替代品,他心里有你!
“人人当我是太子,敬我怕我,恼我恨我,把我供在高高的神龛之上。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到底愿意不愿意,没有人问过我,我到底欢喜不欢喜。。。如今又想我举事。。。这个太子,我早就当的烦闷至极~”
“只有我的梅儿,”他摸着怀里你的头发,“只有你,从不当我是太子。。。。”
“我若是江湖里走街卖艺的小戏子,你也是。。。”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却还是温柔的看着你,
“我也还是爱你。”你大着胆子说出心里话,“你是小戏子也好,当街卖艺也好,我都会跟着你。”
“我。。。。。知道。”他在你怀里软软的笑了,“你逃吧,跟着你的乳娘,一起,逃吧。。。。”
你摇摇头,伸手抓起他面前的那只酒壶,一口灌下去。如果你的酒没问题,那毒一定是在这壶里!
他努力翻过身,爬过来扯住你,
“你为何不逃啊你。。。。”,他呕出一口黑血,“我眼见得。。。是不成了,你快逃啊。。。。。”
“我舍不得。”,一壶酒下去,肚腹之内如炭火焚烧,疼痛难忍。你回身抱住他,“我怕我一转身,就再也见你不到了。”
你伏下去亲亲他的脸,“你在奈何桥等我一等,”你轻轻说,“我就来找你。”
他看着你,突然很好看笑了一下,
“好。”
这篇是你门要的老秦。
老秦在我心里是个很笨的小天使,我觉得,他一定舍不得喜欢的人死掉,如果让他选,他一定愿意代替你死掉吧。。。。。
写给我的 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