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铁幕（208） 三人成众（18）
温科罗通过数控屏幕观察着坦克外部的情况，街道在黑暗划下的弧线中缓缓吐露，阿玛塔仿佛正追逐着那道弧线似的。超过60吨的重量赋予履带碾碎路上散落砖块的权力，它们覆盖在一层被强风平整过的积雪之下，无法通过视觉分辨。当阿玛塔离开之时，它们与平整但破碎的道路也不再有任何分别。
合金车组花了好几天整备与调试的光学伪装迷彩正在发挥作用，这让车身变得接近透明，即使有人能看到轮廓，也会认为是维利亚季城内随处可见的废墟堆。这几乎是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优势，阿玛塔的老式探测雷达虽然与大部分火控系统一样完好，却无法应对提丰的电子干扰系统，他们无法直接侦测敌人的位置，不得不借助人形们来进行主动标记。万幸的是那份让03基地下了血本的伪装也同样能隔绝提丰的探测。
阿玛塔沿着宽阔的道路行驶，这只是整座城区中能允许他们自由行动的道路之一。至于建筑之间狭窄的巷道，对于双方的坦克而言都更像是射击孔。合金车组在抵达维利亚季备战的几天里将所有可供通行的道路深深烙印在头脑之中，因为在血脉一样遍布城市的道路，有相当一部分是为提丰准备的陷阱。
“这里是索戈斯，敌方装甲部队正从主干道发起进攻，显然是看准了这里没有任何布置。无人机需要一点时间就位，我们需要些支援。”所谓主干道是从边界防线撤下的车队通过的路线，也是进入城区最便捷的道路。
“合金车组收到，正在前往交战区域，预计时间三分钟。”温科罗拿起对讲机说道，就算索戈斯不开口他们也要去交战地点转一转的。
“嘿，这些毛头小子还真会挑地方，那条路可是连同了各个要道，看来打算速战速决。”霍罗舍夫摆弄着火炮操纵设备，连同炮膛内的弹药，阿玛塔足足装载了四十五发满基数穿甲弹，他正准备将这些炮弹全都打出去。
“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温科罗调出了交战区的地图，在同一方向上有五六条路可供坦克通行，除去索戈斯提到的主干道，都被打上了叉。那些路上满是路障，对于坦克等重型单位而言只是玩具，不过那里遍布着反坦克地雷和用来对抗九头蛇的爆炸物。即使KCCO足够谨慎派遣步兵进入，在建筑顶端还有人形设置的火力点，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啃下的骨头。
“趁着没动手，你们两个是真的准备和几十辆提丰硬碰硬吗？”邦达列夫问道，“我知道这次是单程票，但我可没说要陪着你们两个自杀。提丰那装甲也许能顶住我们穿甲弹的攻击，但那些电磁炮阿玛塔可是一发都抗不下来。”
“别闹了，就咱们几个人了。要死我肯定拉上你们一起。”霍罗舍夫笑了笑。
“不用硬碰硬，我们打掉那些提丰的头车就可以，那东西的残骸足够将道路封死，如果KCCO不想推着一块几十吨的废铁打巷战就只能绕路。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趁着他们不知道城里有辆坦克，这是整场战斗中最容易成功的部分。老十，第一炮必须保证摧毁。”
“嘿，交给我。”霍罗舍夫自信满满地一拍胸脯，转头就打开了无线电，“汤姆逊，等下我们进入作战位置，把敌人最前方所有坦克的炮塔标记出来。”
“明白。”
温科罗点点头，示意邦达列夫将阿玛塔行驶进主干道的边缘街区，那里仍处于格里芬的防线范围，不用担心敌人可能形成的包围圈，他们将从那里横向行驶而出，将炮口正对主干道，一击即走。对于霍罗舍夫的安排，温科罗与邦达列夫都没什么异议，整个合金从接手这台坦克起就在钻研应对提丰的作战方案。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尽管提丰能做到绝对的一击必杀，但其二十秒的准备时间是一处致命伤，抓住信息差，阿玛塔完全可以打出先手攻势。
考虑到提丰那另类的设计结构，四个独立轮组的设计极大压缩了乘员与引擎的空间，这使得提丰在同等量级的对抗中缺陷明显，尤其是从侧翼发动攻击，直接炮击车身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合金很大可能会从正面进攻，正面的高强度，高厚度装甲，加上轮组位置极大的装甲倾斜角度，一发炮弹奏效概率极低，这一系列特征就决定了提丰是团队作战的狼群。所以合金做出了与震荡小队别无二致的选择——炮塔蓄能部。
指挥室中一片黑暗，电子地图的光亮打在伊万脸上。他默默听着几个老弟兄的交谈，两道粗重的眉毛压得很低。那计划当然有问题，堵住一条路，干掉一辆坦克，拦不住这群饿狼似的军方，反而有可能让一切变得高度不可控。但伊万什么也没说，格里芬不具备拿出一个十全十美计划的资格。
伊万慢慢起身，走出指挥室，走出那办公楼。雪花冷且硬，就像是细小的铁砂。它们此刻的降临是为了埋葬，这一夜里需要埋葬的人与事太多。如伊万这样的人早已不奢望于祈求命运与转机，他会淡然地站在终点等待着结果。
基地的夜晚一如往常，只不过春田的咖啡厅关了门，宿舍楼也不再亮起灯。摇曳的光影晃出满载弹药的仓库，伊万正要走向那里，作为基地守夜的人。
九头蛇横在街道前方，每一次落步都引起一阵闷响。山一般的巨兽缓慢地在街道上闲庭信步，子弹在装甲外擦出一道道火花，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们前进。机身前端的大口径机炮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两侧的重机枪手，核心装甲上端的飞弹巢也随着距离的拉近显露獠牙。道路上设置的以沙袋为主体的掩体根本抵挡不住密集的飞弹攻势，当KCCO在九头蛇的开道中踏着满地黄沙与人形的碎块前进，散落的弹片之上沾满被烈火蒸干的鲜血。接连的退却让人形们试图利用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巷道来从侧面与后方摧毁九头蛇，但怀揣着炸药与反坦克手雷的人形不可避免地先一步与独眼巨人和人类士兵交火，烙印技术与火控核心往往能让她们面对人类占据优势，但她们依然无法在军方人形的层层堵截下找到攻击机会。
“后撤！从高处发起攻击！”索戈斯不得不召回参与袭击的人形。这其中有一支小队是例外——汤姆逊小队，她们守在一座建筑物中，这里是能够观测到主干道最前方提丰的极限距离，由于位置更高且没有主动进攻行为，军方暂时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
相比于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老前辈，提丰在城市作战的定位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在前方扫除障碍的从单纯的步兵变成了九头蛇一类的战斗机甲。它们用更缓慢地速度在步兵的保护下驶入街道，战斗开始至今的几分钟里也没有炮击的准备，格里芬的守军一触即溃，九头蛇足以承担打击任务，没有需要提丰来拔除的火力点。
“合金车组就位，请求标记”阿玛塔出现在格里芬十字路口阵地的侧面，这里与KCCO的推进方向基本垂直，也让他们暴露在军方眼中的时间尽可能缩短。
“合金，这里是索戈斯，注意，提丰前方有一台九头蛇，可能阻拦狙击。”在索戈斯阐述情况之时，汤姆逊将两者一并标记在温科罗面前的屏幕中。
“啧，这是要我一炮打穿两个还是要我同时操纵滑膛炮和重机枪？”霍罗舍夫嘟囔着。
“这里是猎人-1，任务不变，九头蛇我会处理。汤姆逊，将九头蛇的标记同步给我。”NTW-20的声音冷风一般阻断了几人的交流。沉重的伤势让她有些虚弱，但她还能拿枪，还能扛住自己武器的巨大后座力，这足够了。她透过瞄具望向无穷的黑暗，调整着角度，只是凭着直觉，当她稳定下来，来自队友的同步标记浮现在考虑距离，风向等一系列因素所形成的不存在的准星中央。
开枪。枪口的气流吹飞了檐台的落雪，就像一记惊堂木压下满庭喧嚣，九头蛇的压制戛然而止，直到近四秒钟后索戈斯等人才隐隐听到那声枪响。NTW-20的自信已然攀上顶峰，扣动扳机，起身，根本不等前方的部队告知狙击结果便离开了原位。
“九头蛇已停滞，可以进攻！”汤姆逊说道。
“你们最好离炮口远点。”霍罗舍夫说道。
巨大的战斗机甲在道路中央坍塌，就像一座真正的山峰挡在军方与格里芬之间。这是个不小的麻烦，九头蛇的高度比提丰电磁坦克还要夸张许多，它的残骸挡在原地，留给合金车组的射击位置只有一条缝隙。
温科罗在计算，霍罗舍夫在计算，邦达列夫在猛踩油门。引擎爆发出低沉的咆哮，雪藏了半个世纪之后，阿玛塔在渴望战斗，60多吨的车身冲上街头，可看上去更像是风雪突然小范围变向。
“减速。”温科罗说道。
“停下。”霍罗舍夫随后说道，早已完成旋转的炮塔将滑膛炮边缘伸出陈旧的墙体，正对着九头蛇留出的缝隙。士兵们愕然地望着残骸边缘的黑色孔洞，他们尚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或许只是不敢相信。
“来自S10的问候，你奶奶的！”霍罗舍夫感受到炮弹出膛的震颤，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大笑，因为在邦达列夫重新加速将坦克驶出街区的前一瞬，他看到黑暗中爆发的强烈的蓝光。
“确认目标击毁。”那包裹在电弧之间的火焰冲上半空，险些燎去汤姆逊的头发。炮弹的实际命中部位在炮塔与车身的连接部，阿玛塔的穿甲弹以几乎水平的角度擦过车身乘员部顶端，接着小幅上跳钻进了蓄能部。殉爆的威力掀飞了炮塔，只留下庞大的车身拦在路口燃烧。
“我需要人接手那两挺重机枪！其他人交替后撤，不要再这里硬拼！”索戈斯下令道，两名HG人形接手了机枪阵地，索戈斯则在AUG的保护下带领人形后撤。
“Cyka！那是什么东西！”一名士兵低身躲在建筑后方，现在被压制的成了夹在九头蛇与提丰残骸中央的他们，“是反坦克炮吗？”
“要是有那东西他们早就拉出来了！那是台坦克！老式的动能弹坦克！”另一名士兵回答道。
“他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
“绝对不会很多！不然不用咱们动手安全局也会清算他们！妈的通讯被阻断了。我们掩护你，你去把这消息带给后面的装甲部队！”
“收到。”
“所有人。把你们的炸药拿出来，我们从房子里开条路出来！”
由牝鹿吸引火力，士兵们在手持霰弹枪与突击步枪的独眼巨人的掩护下开始在墙上设置炸药。与三战时期的许多战例不同，KCCO对维利亚季这座废城没有任何需求，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快速地全歼格里芬的所有力量。所以用炸药在隐蔽的建筑中开辟道路越过敌人防线并以此建立火力点的战术，士兵们执行起来没有任何障碍。考虑到KCCO方面有充足的用于火力对抗与攻坚的力量，士兵们所携带的也都是定向炸药，专门用于破拆墙体。他们背向炸药，低下头颅，按下引爆器，身上的作战服能提供足够的防护。但炸药的爆炸声中，巨大的冲击力裹挟无数子弹一般凶猛的墙体碎片与石子向着相反的方向袭来，处于爆炸范围内的士兵连惊讶和疑问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糊在身后的墙上。这只是发生在整座城市中战斗的一处缩影，在03，04基地将整条防线变为了埋藏着炸药的陷阱之后，人形们也在维利亚季城所有建筑的底层墙体上设置了诡雷一般的爆炸陷阱，就是为了在建筑失守或者军方强行通过建筑的过程中予以重创。
可残存的人形却并未因此失能，在可以实时变更命令的人类死伤殆尽后，它们的自律指令依然让它们从尘埃未定的破洞中钻入，与把守在楼梯间与遮蔽物后方的人形展开激战。缺少圣盾或者牝鹿那样的重型护甲让独眼巨人在极近的战斗距离上与格里芬人形拉到了同样的风险线。但不是所有人形都有着适合的武器或者地形，也不是所有人形都能发展到03主战部队那样的全员精英，相较于独眼巨人们制式火控核心的劣势让格里芬人形损失惨重。随着建筑中最后一个人形拉开手雷与眼前的敌人同归于尽，主干道方向步兵之间的冲突短暂落下帷幕。仅存的两名独眼巨人站在残骸中央，爆炸的残响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大楼内，它们的视觉传感器已经看不到任何完好无损的东西了。但这些都不重要，它们已经消灭了敌人，完成了指令。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邦达列夫问道。
温科罗将无线电拿到邦达列夫耳边，从那小小的方匣子里，正传出人形们的喊叫。
“敌袭！”
“告诉我它们的位置！”
“敌人的火力太猛，无法判断！”
“它们到处都是！”
飞弹的呼啸中断了通话，这代表又一支小队全灭或者又一处建筑的失守。巷道之间已经变成货真价实的血肉磨盘，在这些九头蛇与提丰等一系列重火力覆盖不到的区域里，人形们凭借事先准备好的轻重火力与掩体艰难地同敌人周旋。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战术人形们开始学着利用地形打击敌人的薄弱点，通过通讯网络共享信息来组织配合，在数座建筑乃至数个街区间与敌人来往拉锯。狙击手们在废墟之间伪装，遏制敌人的前进；机枪手们组成的交叉火力网则收割着彼此没有躲藏好的倒霉蛋。维利亚季城外围的大片阵地迎来了久违的激战，就像沸水淋上滚油。
但一切的前提是敌人的重火力不能发挥作用，尽管提丰坦克体积庞大，攻击手段单一，蓄力时间长，但它们又的的确确是战斗的决定性力量。对于格里芬一方，它们如同裁判下场参与竞技一般，毫无公平可言。
“敌人在多点进攻，我们只堵住一个口子根本没用。”邦达列夫说道。
“那就一个个解决。”霍罗舍夫说道，“我们是目前地面上唯一能做到这些事的人。”
阿玛塔前方骤然亮起，一道蓝光平行贯穿整条街道，仿佛就在这维利亚季城中划下了新的地平线，只是黎明远未到来。
“你们知道该去哪儿了？”温科罗说道。
“不用手动填装炮弹就是好。”霍罗舍夫开始转动炮塔。
几个老家伙嘻嘻哈哈向着下一个路口驶去，眼中都是截然不符的凝重。死神已剪下单程票的一角，他们早已无路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