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猖狂是我的保护色

 

一、

魏晋南北朝，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

这个时期，成了中华文学史上的一个高光时刻，诞生非常多的文化大牛，也成就了诸多的文化典故。譬如顾恺之、王羲之、陶渊明，或者嵇康、刘伶、阮籍。

对于后人来说，确实是，痛并快乐着。

这个时代但凡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无不出自各大士族，无他，九品中正制牢牢将统治阶级权益权益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是以“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这里的特权，除了政治和经济，也包括教育。

士族力量的膨胀和土地兼并的加剧，“百家谱”士、庶界限的分明，阶级内部的矛盾，

相应地，这一阶级必然要面对来自上、下层最猛烈的夹击，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为矛盾交杂的一代。

 

二、

魏晋南北朝，一个大分裂时代。

战乱、人乱、心乱，一切都乱套了。

曹丕做了老爹不敢做的事，称帝。

司马炎做了爷爷来不及做的事，称帝。

贾南风掀起武则天都不敢做的事，杀婆婆。

这三个人，彻底改变局势发展，左右了历史方向。

接下来，就是八王之乱。

接着，便是西晋灭亡，东晋偏安，五胡乱华。

整整219年。

三、

“孔融让梨”的那个孔融早已被曹操咔嚓了，因为他说，父于子并无恩，母于子也并无爱。这对于致力于宣扬孝义，对企划篡权谋声望的曹操来说，无疑是唱反调的主，只能以儆效尤。

那么，孤松独立的嵇康呢？随着他的头颅落地，世间再无叔夜打铁。

他与孔融踩了一样的坑，只不过，坑是司马昭的。

是的，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那个司马昭。《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是代替嵇康出手的那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司马昭企图逼宫禅位、野心勃勃的厚脸上，啪啪做响。

所以，他必须死。

死，嵇康是坦然的，只是叹息，《广陵散》于今绝矣！

嵇康的死，给了向秀和阮籍很大的刺激。

向秀不再拉风箱打铁隐居，径直投入司马昭麾下。

阮籍大醉一场后为司马昭写下了劝进表，为他的谋朝篡位添上一把火。

“竹林七贤”在强权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阮籍大概早就预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吧。

所以，当他的儿子兴冲冲想要加入竹林大队伍时，阮籍伸手拦住，我们阮家有两个代表已然够了，你就别来的吧。

 

四、

阮籍是狂浪的。

居丧期间，大醉于堂下，啖肉于人前，人人皆骇然，唯独他不管不顾，自在潇洒。

为了邻家不相识的早逝女子哀恸大哭，只因她素有才色，未嫁先卒。

敢于席间冲着司马昭长啸，若不是司马昭素知他狂放不羁，且爱其才，早就被咔嚓了。

酒垆内与王戎觥筹交错后，直接醉卧美娇娘身侧，终无他意。

与兄嫂关系不错，日常聊聊天，出行还送别，时人讥讽风化日下，阮籍轻轻一句“礼教关我什么事？”化作巴掌啪啪打回去。

七贤竹林共饮，王戎不过来迟，便被阮籍嘲讽不过是个俗物。

阮籍于席间发出惊人之语，弑父形同禽兽，弑母禽兽不如。

 

五、

阮籍是有才的。

八十二首五言《咏怀诗》便是他交上的最好答卷。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于李。

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

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大先生传》：“且汝独不见夫虱之处于裩中乎？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裩裆，自以为绳墨也。讥则啮人，自以为无穷食也。”

阮籍借着讽物，将那些依附于统治阶级的寄生虫们揭露得淋漓尽致，韵散相杂，悲讽相交。

 

六、

阮籍是悲伤的。

虽然行为狂狼放诞，内心却十分痛苦。

“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

时局动乱，人心浮动，强压的政治局势下不能畅所欲言，不敢针砭时事，只能寄情玄学，醉生梦死。

他做不到嵇康那般强硬出手，却也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司马昭的马前卒，只能长醉，且发酒疯，只敢于席间长啸。

满腹愤懑却无法直舒心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最多只能青白眼以示喜恶。

满身狂浪的阮籍，却能做到终身口不臧否人物，因为他知道，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变成刺往自身的利剑。

阮籍耽于酒，不过借着饮酒昏酣，才能遗落世事，胸中有垒块，得须酒浇之。

关于阮籍，以这首《咏怀》结束吧。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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