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聊斋——变女》——青窈原创

宋朝昭宗年间，榕城有一村名为披甲村，有一王姓无赖，最是凶恶不过，常聚众闹事，趁乱捞油，靠收取商户“孝敬”为生。官府屡次捉他去，因并无要害，关不几日便放出，仍旧作乱，长此以往，众人都不去理他。王某不仅为恶乡邻，对妻子也是非打即骂，妻子苦不堪言回了娘家，王某赶着去接时，他丈人劝他对妻子好一些，王某嘴上答应了，妻子刚一回到家，便棍棒交加，久而久之，妻子不敢再告诉娘家，默默忍受。王某愈发气焰嚣张，对待妻子如同仆人一般，动辄不给饭吃。王妻饥饿难忍，向邻居讨饭，王某嫌妻子丢了颜面，一顿毒打后妻子不敢再出门，只好喝凉水充饥。

这一日，村东头来了一个黄杉老人，胡子长的垂到了胸口，腰间缠着酒葫芦，骑了一匹青驴。老人摆下摊子算命，有人去算时发现竟然很是灵验，一传十，十传百，众人都去算，老人得钱不少。王某动了心思，要去收“孝敬”，寻了一帮无赖上村头围住摊子，老人用手指着王某“你这厮，大难临头了还不悔改，若不是你祖上积德，你早该四年前就去了地府，你作恶多端，注定无儿无女，断了子孙。你竟洋洋得意，不思已过！”王某吃了一惊，很是不信，“兀那老儿，你说我有灾？”老人围着王某走了一圈，说道“你属马，是甲午年生人，生你那天有三只乌鸦在家门口树上叫了二十七声”，王某笑的打跌“放屁，老子是庚辰年生人，生我那年大雪，从没听过鸟雀声”，老人道“你的日子只剩四天了，这四天，你有大灾祸！你早洗心革面，善待妻子，友善乡邻，凭自己过活，若是改了，四天后吾还可以保你一命，若是不改，这辈子你罪孽深重，下辈子苦难无休无止”老人说完骑上青驴走了，众人要去拦时，却定在那里，眼睁睁放走了人。

王某醒神回家时，想起老人的话半信半疑，想着自己身无病痛，只要自己不出门，就遇不着灾祸，王某定下心来回到家并不害怕，吩咐妻子整治酒菜，一个人在炕上独饮。白天便在家里睡觉，并不出门，如此过来四天，无赖朋友结伴来瞧王某，见王某安然无恙，大笑道“那老儿诳人，你好好儿在这，如何说你遇灾，再见着他，定揭这老儿皮下来。”即命妻子整治菜肴招呼朋友，王某与众人在外室内饮酒耍笑，王某命妻子倒酒与众人，王妻因长期少食，瘦弱不堪，不慎将酒壶跌在地上，王某大怒抄起碗碟砸破妻子的头，仍不解气，众人劝时还赶着踢了几脚。正乱做一团，王某踢打妻子时，踩中地上瓷片滑了一跤，倒下正好头嗑在了碎碗上，当时双目出血，竟咽气了。众人慌乱报至官府，公堂判定王某无儿无女，家财九成归于族人，一成给予王氏，送回娘家自行改嫁。王氏归家后由父母做主，嫁了邻村一书生做填房，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只是因长期虐待弄坏了身子，到底难产血崩死了。

再说王某，恍惚间觉着有一黑一白两鬼差来勾魂，迷迷瞪瞪跟着走，过黄泉路时，只觉得漫天风沙刮得眼睛睁不开，行至一处，王某定睛一看见一大殿，殿上坐一黑面君王身披紫金袍，头戴金羚冠，不怒自威，众鬼差跪奏时称“秦广王”。秦广王翻看生死薄，道:“左右提这厮上前观看”众鬼差赶着王某到右侧大殿，见有台高约有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有一块横匾，写了七个大字 : “孽镜台前无好人”，鬼差拿烧红的铁棒赶着王某上了孽镜台照时，见黑雾浓厚，一幕幕皆是罪过，秦广王道:“此人损人利己、欺凌弱小、残害善良、忘恩负义、虐待妻子、虐待畜生、挑拨是非，实是罪人！左右听吾号令，领吾法旨，提这厮去见楚江王！”，便有鬼差押着王某，走了不知多久，见了前来接引的牛头马面道“这个人生前罪孽深重，要索了见大王的”，便有靛青大鬼给王某卸了枷锁，押至一座大殿上，见一白面君王身着大红袍，腰缠白玉带，端正庄重，鬼差呈上秦广王的批文，楚江王展开看来，道“此人一是损人利己该下黑云沙小地狱；二是欺凌弱小，该打入粪尿泥小地狱；三是残害善良打入五叉小地狱；四是忘恩负义打入饥饿小地狱；五是挑拨是非打入渴小地狱；六是虐带妻子打入脓血小地狱；七是虐带畜生打入铜斧小地狱；诸卿听吾差遣，授吾法旨，提这厮前去受刑！”青靛大鬼押着王某一一前去受过，王某生前做恶事心中只觉得百般快慰，如今受罪时心中悔恨不迭，只觉得万般苦楚，痛彻心扉，又是刀劈，又是斧砍，又饥又饿，皮开肉绽，等青靛大鬼把王某从铜斧小地狱里提出来时，王某大半化成脓血，腥臭扑鼻。楚江王道“尔前世对其妻室极其残忍，那王氏生前并无作恶，尔入地狱时便叫她投胎做一乡绅之子，前世为女多受苦难，今生做个男人，你便做个女人，前去赎罪。”众鬼押下王某自去投胎，行至到一破庙，把王某往门槛里一推，王某一跤跌下，待醒来睁眼时，已变成了女婴。见门前白杨树上有三只乌鸦围着树叫了二十七声，算算日子，果然是属马，甲午年生的，才知当时黄杉老人所言不假。

王某见家徒四壁，连墙壁都漏风，身边一男一女衣衫褴褛，放着破碗，棍子，心知自己已是乞丐的女儿了。渐渐长大，每天跟着出去要饭，有时运气好要些残羹剩饭一家果腹，有时运气不好，便没有吃食反挨打骂，总算是明白了前世虐待妻子的恶报。长到十九岁，邻村一刘姓乡绅因儿媳妇不好生养打算给儿子买个妾，见王某姿色尚可，便给了王某父母二十贯钱买了回去，当晚，王某服侍时见刘公子容貌肖似前世的妻子，便知这是报应叫妻子成了男子，愈发不敢慢待，小心服侍。刘公子倒觉得她柔顺，对她不错，刘妻很是嫉妒，不喜欢王某，让王某跟仆人一起干活，却又比别人加重一倍，干不完不给饭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服侍刘氏梳头洗脸，要是扯掉一根头发，就用烧火的棍子敲手，但凡一丁点儿水进到领子里，就拿头上的簪子戳脸。晚上与刘公子同房后就得到刘氏床前的地上睡，以伺候起夜，没几日便折磨的骨瘦如柴，王某自知报应不爽，不敢不敬，如此过了几年。这一日刘公子带着刘氏要去赶庙会，嘱咐王某看家，王某听家里仆人闲聊时说起村头来了一个老人，算卦算的灵验，忙去看看，果然是当年那个黄杉老人，王某上前跪着求老人救命，老人捋着胡子道“你今年多大年纪”王某说是二十二了，黄杉老人道:“不忙，前世你妻子十九嫁你，二十七才死，受罪了八年，你还有五年。”王某一听五年，泪流不止，哀哀哭求老人，情愿现在就死了。老人道“若想少受罪是妄想，前世的罪孽这辈子还不完死不了，若是想来世投个好人家，这辈子就得积德行善，不害人，不怨妒，不骄燥，不懒惰，如此才好赎罪。”说着老人摆摆手骑上青驴不见了，王某才明白自己碰到了仙人，此后吃起素来，一心向善，待人真诚，无论刘氏如何打骂，侮辱，一直无怨无悔，甚至刘氏生了重病在床前悉心服侍，端屎端尿，刘氏慢慢也对她好起来。又过了几年，刘氏得了哮喘死了，刘公子问过刘氏娘家后，跟族人商量把王某扶正。王某执意不肯道“因前世暴虐恶行导致今世赎罪无方，妾一戴罪之身能再托生为人已是大幸，更不要提与相公为妻了，甚觉羞愧，唯愿相公重娶佳妇，再迎新娘，我愿侍奉相公，伺候主母一生无悔。”刘公子越发觉得王某品行高洁，越来越喜欢她。第二年，重娶了新妇，刘公子便要求妻子善待王某，新娶的妻子秉性柔顺，对王某很好，王某也很敬重刘妻，把自己当做仆人一般，每日伺候刘妻穿衣用膳，梳头洗脸，十分殷勤仔细。第二年，王某怀了孕，生育时难产，血流不止，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忽见一黄杉老人自远处骑驴而来，行至刘府停下道:“痴儿，今日本该赴死，因你积德行善，罪孽已赎清，秦广王下旨，许你二十年阳寿！以后切不可再行作恶了。”说罢将腰间葫芦盖子打开，倒出一粒朱红丸药，让王某吃了，瞬间血就止住了，刘公子跟妻子忙谢过老人，老人摆手道:“无需多言，尔祖上与吾有一段渊源，前世作恶，今世赎罪，也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与吾不过顺水人情，积德行善，好生过日子罢！”

刘公子很是吃惊，赶着上前问“不知仙人何方洞府，日后好供奉香火，传与后人知晓。”老人笑笑骑了青驴远去，远远听见:“

                      举世多少人，

                      无知这老汉。

                      不是倒骑驴，

                      万事回头看。”

刘公子跟王某这才得知，黄杉老人原就是八仙之一的张果老……

后来，王某善待乡邻，友爱弱小，尊敬老人，教养子女，十里八乡闻名，人人称赞，活到五十岁，无病无灾，寿钟正寝。

前世作恶，妄想无人惩罚，结果地狱里受尽折磨。来世赎罪，以为苦难终生，到底行善事回头是岸。这难道不让人警醒吗？也告知世人，无论何时，都不要作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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