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玄驹的亲生女儿，不是她的女儿（三）

“……请先停一下，训练员先生，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我的意思是，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不知道你是误解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如果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我道歉，不过恕我直言，异想天开也请适可而止……” “……我就这么说吧，你觉得你有哪一点配得上我？家室、容貌、还是财富？当然即便你都有，我也不一定会选择你，毕竟我们有什么感情基础？……三年？你也知道我们才认识了不过三年？……” “……你是想说，你是一个会把学生无意识的亲密行为当做性暗示的人吗？你否认什么？这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说实话我都有点佩服你的想象力，你是哪里来的小学男生吗？……身为成年人还这样真是让人恶心，见鬼，我怎么选了你这么个人当训练员……你应该庆幸我今天就毕业了，不然我肯定马上就要和你解约……多说无益，别再让我看到你了，前训练员先生，你可真是……” “……真是个小丑，连哭泣都会发出这么滑稽的声音……” “……再见了，不，希望再也不见……” ………… ………… ………… 距离我从特雷森学院毕业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准确的说是多了十五天，而就在去年的今天，我和我的男朋友——我的训练员——正式开始了交往。 换句话说，今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这当然值得好好庆祝，我也发自内心地高兴；不过，让我更加兴奋不已的，那还另有其事。 不一会儿，训练员走进了酒吧——之所以选择在酒吧约会，其实是我的要求。我今年已经年满二十周岁，可以喝酒了，今天就将是我的第一次。酒吧离学院很近，以前训练员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老板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大叔，所以选择这里很合适——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发型也显然精心打理过，手捧着一束玫瑰，笑盈盈地走到我的面前。啊，多么完美的男人，我的嘴角几乎忍不住要勾起来了。不行，北部玄驹，现在还不能笑，我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训练员坐了下来，他的面前已经有了一杯酒——当然是我点的。他看着我的脸，一时有些困惑，“小北，怎么了？”他把花放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看了老板一眼，他自然是心领神会：“训练员先生，”他的表情很是沉痛，“有一件不幸的事情——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就在今天，里见光钻小姐……她在医院去世了。” 表情在训练员的脸上凝固了，他带着僵硬的笑容看向我，仿佛是在求救。他肯定在心里祈求这是个玩笑，但很可惜，这和你曾经的告白一样，并不是什么玩笑。 “真的是太遗憾了……”我从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她还那么年轻就得了绝症……连里见家的财力都救不了她……她的葬礼在今天下午举办，我本来想在会场上和你取消今天的约会的……但你没有到场，我以为是你接受不了才没去，直到你发了短信……” “我不知道这件事。”训练员咬着嘴唇，“没有新闻提到光钻，你们不要再编故事骗我了，这太差劲了，根本一点都不好笑。” “里见家还没有授权公布这个消息，根据光钻的遗愿，她将被安葬在一处秘密的墓园，她不想死后还要被无关人员打扰……” 训练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她的病呢？没人知道她的病？小北，连你也不知道？还是你们一直都在瞒着我？！” “……她的病也是一直保密的……大概是半年前才检查出来，发现时已经太晚，所以治无可治。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的……” 谎言。当然除了最后一句话外，其他都是真话，但我传达出的意思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事实上，里见光钻早就检查出病症了，早在毕业的半年前。我也一直知道她的病，确实对训练员刻意隐瞒了。不过这隐瞒的意愿不在我，而在于光钻本人，是她主动请求我不要向训练员泄露秘密的，她哭着向我请求，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真是老套的故事……哼哼……老套到极啊！没错，里见光钻不但不讨厌训练员，相反还一直爱慕着他，像我一样……她拒绝训练员的告白也是为了让他恨自己！她隐瞒自己的病，不让训练员知道自己的死讯，都是为了让自己能被遗忘掉；她甚至也知道我的想法，在毕业前就把训练员拜托给了我！哈！不知所谓，自我感动的家伙，你以为我会谢谢你吗？你本来差点就把我的爱人从我身边夺走，你死了不是活该是什么？你不是想要训练员恨你吗？好，我就成全你，如果你也有魂灵，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奈何桥边；你就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给我好好记住到下辈子吧！ 训练员把脸别了过去，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点什么，但过了很久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末了，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一边示意老板加酒，一边用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从他抽动的嘴角，不难想象出他现在的表情。 “呵呵……咕……呵呵呵呵呵呵……光钻……” “你就这么死了？……” “……你到最后都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你到死都不想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吗？我连你的葬礼都不配出席，我连你埋在哪里都不配知道，你就是到了天堂也不愿意再见我？” 他又喝了两杯，他浑身都在颤抖，甚至没察觉到酒的度数。他把右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头低着，眼闭着，声音却渐渐高了起来。 “……所谓的相互扶持……全都是假的，三年的时光在你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到头来我们连个师徒的情分都没了么？你真的……你真的就有这么绝情？……” “……你这样，那你就走吧！你走了好，走了我心里清净！你不想我心里念着你，那我就再不记得你，我把那三年权当是忘了！……你死吧！里见光钻是谁我从来不认识！关我什么事？你……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去吧！……” 训练员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本来还不错的脸上滚落着大滴大滴的泪，早就已经扭曲得一塌糊涂。 但是，越是这样的训练员，越是惹人怜爱。 “训练员，”我也端起了酒杯，“不要再去想她了，今后请一直看着我吧……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让我来做扶持你的那个人吧，我会一直爱着你！今天晚上就让我来安慰你，你的委屈与痛苦，都可以向我倾诉……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训练员，所以也请爱我吧！训练员！……” 训练员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我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说实话，烈酒入喉的感觉并不好受，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吞一把生锈的刀子。但现在，那种疼痛对我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快感，我仔细地品味着曾经面对光钻时的不甘，就像胜利者检阅收缴的战利品。我早就已经包下了一座无人岛，接下来的三天，我要把这三年积攒的欲望，好好地发泄发泄。 光钻死了，我赢了。训练员先生，在新生活开始之前，今夜就让我们沉沦在酒精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