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道历险记》 第三章(五)

没有比2005年发生的事情更符合布莱克所言了,这年夏天中国的一家小企业因为用人的头发生产劣质酱油被查封。我们的头发的L-半胱氨酸含量高达14%,L-半胱氨酸是一种氨基酸,通常用来给肉类调味和在烘焙业中赋予面团弹性。人类头发入馔有多普遍呢?足以使犹太教学者们就此依据洁净饮食法展开讨论了。“人发,尽管并不是让人胃口大开的东西,但也不违背饮食戒律。”《犹太食品生产》的作者祖舍·布勒奇拉比在Kashrut.com网站上评论说。他还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坚称“头发中没有不洁的元素”,把头发溶解在盐酸中,在分离L-半胱氨酸的同时也使头发变得无菌和不可辨认。布勒奇拉比在提到头发时更多考虑的不是卫生,而是偶像崇拜。“妇女们似乎喜欢留长发,然后将其剃掉以奉献给偶像。” 布勒奇写道。众所周知,印度神社的侍从会偷偷把这些头发卖给假发生产者,犹太教圈子里的一些人也担心这些被侍奉给神的头发会被卖给L-半胱氨酸生产者(注1)。幸好事实并非如此,布勒奇保证说“生产L-半胱氨酸的头发只来自当地的理发店”。呼,还真让人松了一口气呢。
推广新食物最有效的方法是拼命奉承食客,比如称他们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乐于接受挑战的英雄”。保罗·罗津曾写道;“当一个新食物与尊贵的身份相联系,人们就不再觉得恶心了,反而会觉得还挺好吃的。”目前内脏也在采取这个策略,名厨在高档餐厅中烹调这内脏菜肴,我们在洛杉矶的Animal餐厅、伦敦的St. John餐厅,以及《美食网络》杂志上都能看到内脏的身影。在电视节目《Iron Chef》的“内脏料理争霸赛”中,评委们为生心脏制作的的鞑靼牛排、羊肝松露、牛肚、胰脏和肫肝所倾倒。如果事情发展顺利,五到十年内心脏和胰脏就会成为常规的家庭菜肴。
AFB的副总帕特•穆勒曾一次又一次地见证了民族食品的发展变化:从高档餐厅的寻常人家,最终在超市冷库觅得一席之地。“刚开始只是满足猎奇心理的试吃活动,然后逐渐变成常规食物,变成你可以买回家随意烹调的食材。”
内脏的处理要比常规的肉类复杂得多,需要“去除筋膜”等额外步骤。不同于牛排和炖肉,内脏从外表上可以很容易和身体部位建立联系,这也是我们反感内脏的重要原因之一。“内脏,”罗津说,“让我们想起人和动物有多么相似。”就像尸体让人想到死亡,口条和肚也传递着令人不悦的念头:人也是有机体,只是个会咀嚼和消化的酒囊饭袋。
明知自己有肝脏而食肝脏,这种行为有些碰触食人禁忌。食用与我们关系越相近的物种,杀戮的罪恶感就越强,也越容易心有戚戚焉。这种关系的相近可以指情感关系,也可以指种系关系。米德曾写道:宠物和灵长类动物被归为“不被考虑作为食物”类。即使一个文化有食用猴肉的传统,也不会猎食类人猿。
当我到访伊格卢利克时,因纽特人并没有养宠物的传统,雪橇犬更像是工具而非同伴。当我告诉马加贝·纳托克我养了只猫时,他问我;“猫可以用来干什么?”在美国,宠物是家庭成员,不可能被当成食物,这种观念即使在二战期间也未曾动摇,否则马和兔子应该是比内脏更好的肉类来源,要知道在法国这些都可以做成佳肴。1943年堪萨斯城的科学家B. 阿什顿·基思写了篇评论文章《应该用兔肉来缓解肉食短缺》,感叹农场主们在大规模猎杀野兔之后把尸体白白地留给郊狼和乌鸦(基思的母亲似乎回收了不少兔肉:“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很多与煎兔肉、烤兔肉、炖兔肉和兔肉馅饼有关。”)。
白手起家的“营养经济学家”霍勒斯·弗莱彻倡导一种独特的方式,希望在不求助于战时配给和兔肉的前提下帮助美国渡过肉食短缺,只需要对人类机体进行一种既简单又繁琐的调整。
注1 L-半胱氨酸的另一个重要来源是羽毛,布勒奇就此提出了一个解释鸡汤医疗功用的理论。你可以在犹太教法典《塔木德》的德博拉篇找到一份鸡汤的食谱。布勒奇认为,L-半胱氨酸与黏液溶解剂乙酰半胱氨酸相似,而L-半胱氨酸在鸡皮中也存在,尽管数量少一些。布勒奇兴奋地宣称“鸡汤和其中包含的L-半胱氨酸可能就是医疗作用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