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降临】第十七章 执棋之人
马萨达国际会展中心 地下停车场
装甲运兵车内。
“你个笨蛋！！”
“自己钻人家口袋里了？！！”
要不是这耳机能动态调整音量，我的鼓膜大概已经先行去世了吧。
星尘：“啊啊！？那，那个……因，因为一直连接不上……”
我在控制台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这辆车的屏蔽模式关掉，终于接通了通讯，刚打开通话，就听到熟悉的怒吼声。
耳机中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我脑海中浮现出她把桌子锤烂的画面。
“所以……你就擅自行动了对吧？”
“是不是我太久没跟你谈话，你特别浑身不自在啊……”
她不在叫嚷，而是换成了一种低沉但充满威胁的语气。
好像比刚才更吓人了！
“你自己说吧，遇到了什么状况。”
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解释了……
星尘：“因，因为星星……不见了啊。”
通讯寂静了。
星尘：“我记得昨天是晴天，贫民区的光源又少所以天上的星星都看得很清楚，可后来那些人经过贫民区的时候，却一颗星星也看不到了，再加上当时，各种通讯设备都没了信号……”
星尘平复下心情，说道。
星尘：“我觉得那可能不是一般的干扰设备——像是某种……异质物？”
“……什么意思？”
星尘：“我感觉那个场景，和之前我去诺亚旅游时遇到的状况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随着我和妈妈的通话信号突然中断，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远处的楼群变得扭曲模糊，原本晴朗的夜空也瞬间暗沉下来，晚风变得时有时无，也听不见叶子的沙沙声了。”
我记得当时就是，星星一下子全消失了……”
她沉默了好一阵，我像个打碎了花瓶的小孩子，大气不敢喘等着家长的回应。
“……所以，你就傻乎乎的跟她们去了？”
听到妈妈无奈中带着责备的语气，我一直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下来。
“她们也只是军校还没毕业的学员吧，不明白这种事应该找专业机构吗？”
星尘：“其实开出贫民区后，艾米莉跟军队，警察和情报部门都报告了，还打了反恐举报热线……但他们都拿出冠冕堂皇的回应，说会尽快前往贫民区确认，并且感谢提供线索什么的……”
艾米莉说他们这反应不奇怪，因为贫民区经常发生帮派械斗，晚上有人拿着武器上街很常见。而在一般马萨达市民眼中，这里入夜后街上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恐怖分子……
星尘：“而且根据艾米判断，以马萨达的城防系统，那些人根本打不出贫民区。如果车上装的真是炸弹，而他们选择在签约仪式上引爆的话……“
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
“因为联系的机构都反应迟缓，她们才决定自己搞点事情，迫使签约仪式延期？”
星尘：“嗯……”
“那你不是 有 大 把 时 间 能给我 打 电 话 吗？”
母亲的语气忽然凶狠起来，随着她断句的节奏，耳机中不断传来掰指关节的声音。
星尘：“诶？！！！”
啊啊啊啊说漏嘴了！
星尘：“对，对不起！！我错了！可，可是艾米她……被抓走了啊！”
“呜………”
紧张、焦虑、后悔、委屈一大堆情绪忽然一股脑涌了上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真是笨蛋……”
母亲叹了口气，切换成了坚定而沉稳的声音。
“艾米莉是国防军的人，还是巴别塔的尖子生，况且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破坏。各个机构有她昨晚报警的录音能证明动机，还有她的爷爷就算为了家族颜面也不会袖手旁观。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被抓，否则她们行为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如果有你参与其中，那就是通敌，通敌在任何时候都是死罪，明白了吗？”
星尘：“嗯……”
她用那种冰冷的语气说话时，总能一下就抓住重点，让人无法反驳。
“还有什么问题吗？”
星尘：“你每次安慰人的时候，不能温柔一点嘛……”
“……不能，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
星尘：“听明白了。”
我点点头，抹掉脸上的眼泪，鼻子还在不争气的抽泣。
“沙尘暴很快就要来了，在那期间我帮你找机会撤离，你现在就乖乖呆在车里别乱跑。”
星尘：“这辆车是分配给他们的吧，会不会被查到……”
“不会，如果能关联到她俩，就不会开着去劫持物资了。袭击的事我会找人调查，就算真有人要趁着签约仪式制造袭击，会展中心附近也是安全的。我现在还有其他工作，这条线路一直开着，你说话我能听到。”
星尘：“好……”
我关了语音，做了几个深呼吸，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沙尘暴啊……好像只在新闻和电影里看到过。
我一只手搭在控制台上，切换着屏幕的信号源。从车体监控来看，会展中心周围还笼罩在在清晨特有的淡粉色微光之中。然而切到本地早间新闻时，死海东岸的直播画面居然已经是黄沙漫天，看不清一米之外了。
再过一会，西岸这边也会变成那幅景象吧……
……
奥罗巴 MIB总部
Asta关闭语音后，大屏幕上只剩下秋的实时通讯。
秋：“我不记得你还有学别人母亲说话的技能……”
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Asta：“她的身份不是早已经调查清楚了吗，在那种心理状况下，欺骗这个孩子没那么困难。”
秋：“不，我更震惊是你说话的语气……”
Asta沉默了一会，她听懂秋在说什么了。
Asta：“那种事回头再说，先专注眼下的工作。”
秋：“明白。”
Asta：“事件串起来了，原本她在历史博物馆完成入境任务，傻傻的被那个巴别塔学员给拐了，拉着她去劫自家的屋子，结果被无人炸的灰头土脸，之后因为封城在外城区过夜，碰巧看到了反抗军的车队，事情到这里本来和她还没有太大关系，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和她俩一起去，她觉得要是遇到危险，或许能靠自己的体质帮他们脱困。”
Aling：“那个陨石里的异质物？”
Asta：“正是，你也看到了它的效果，真是匪夷所思的能力。”
秋：“所以是擅自行动，没有汇报给她的母亲。”
Asta：“她知道她妈妈一定不会批准，所以故意不报告。”
Aling：“那什么，好像不是她自己的承认的吧哎呀——”
Asta一记手刀敲到Aling脑袋上，顺手拿起桌上小瓶装的功能饮料，仰头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Asta：“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心理描述的如此准确。你才睡几个小时就醒了？”
Aling：“上次去诺亚出差带回来的那个异质物有压缩睡眠时长的效果，我一直放在办公室里。”
秋：“那个不是没通过安全性评估吗？你小心精神错乱——”
Asta：“反正对她没什么区别，关于这个暂且不谈，那个小家伙说之前在诺亚旅游时遇到过星星消失的情况，有什么头绪吗？”
Asta将瓶内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
Aling：“如果星尘描述的没错，联合议会背后的组织也参与进来了？那种武器我记得是……”
秋：“不好说，那种能干扰一定区域内全频率电磁波的异质物武器最早是在西亚战场出现的。马萨达从未公开承认过这种武器的存在，但他们不予承认的武器太多了。根据上次出现的观察记录来看，那种武器的作用机制与一般的电子干扰设备不同——在其作用范围内，发射源距离越远的电磁波被扭曲的越厉害，所以能完全阻碍卫星的成像。天上的星星也并不是消失，而是被扭曲成了长长的细线，由于亮度被分摊而变得无法观测。上次国际和平论坛期间，想要劫走『天穹光幕』复制品的那只黑衣行动队，也配有这种装备。”
Asta：“我曾以为那是马萨达军方研发的武器，通过某种协议将技术共享给了联合议会，但其实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Aling：“啊嘞？”
Asta把手里的空瓶立在Aling头顶，示意她顶好。
Asta：“那种武器来自西亚战场的另一方。”
秋：“你是说……”
Asta：“如果那东西是抵抗军研发的，并且他们将其作为某种筹码交给了联合议会呢？”
指挥室里陷入了寂静，一向喧闹的Aling居然老老实实的顶着空瓶一言不发。
秋：“这个猜测也太……”
Asta：“你不觉得奇怪吗？联合议会能轻易摆平脚下各个派系的军阀，却一直对抵抗军这个自己认定的恐怖组织毫无作为——如果这是那个人设计的话……”
Asta的脸上笼罩着前所未有的冷峻神情，事态已经快超过她的想象了，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她的对手，世界的对手，未免太棘手了一点。
Asta在控制台调出了瓦利德·慕沙尔的卷宗。
Asta：“外界对抵抗军在装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一直能够生存最普遍的猜测，是马萨达在养寇自重。甚至不少人认为，如果国防军不在乎平民伤亡的舆论压力，一周就能把抵抗组织彻底荡平。MIB关于这位抵抗军领袖的情报一直少的可怜，大多是他在妻女被杀之前作为学者留下的公开信息。曾与他在大学共事过的同事和教授都说，这个人极为聪明并且深爱自己的家人。很难想象一个对马萨达有着深仇大恨的天才，会去做国防军的傀儡。但如果换个角度想的话……两年前的诺亚的绑架事件——抵抗军在第二届国际和平论坛期间策划绑架一位董事会成员的女儿，由于绑匪在市区投放了从马萨达流出的无人机武装机群，董事会迫于压力终止了战争债券的发行。在有效的资金来源被切断后，马萨达的裁军就只是是时间问题了。”
秋：“从经济上，确实如此……”
Asta：“也许从那个时间开始，抵抗军不断传出派系分裂的消息，让外界觉得这个组织好像随时都会散架。这两年马萨达国防军一路高歌，歼灭了一个个小头目，但这些派系旁支似乎越打越多。把军事哨站伪装成平民救助设施，说明这场战争他们越来越打不起了。”
秋看着Asta在几分钟内仅靠一个大胆的假设就串接起一系列线索，并得出惊人的结论。不禁想起她在学校为自己出头，把导师辩驳的哑口无言时神采奕奕的样子。
而某个躲在装甲车里的小家伙，似乎已经不需要被营救了似的。
Asta出神的凝视着屏幕上的照片自言自语。
Asta：“不在乎一时的输赢，也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用精确的计算和纯粹的理性进行的复仇。意识到自己正被这样的对手逼进死角，施恩内曼总理可不会坐以待毙……”
秋：“所以才设计了『自动反击系统』！？”
秋恍然大悟，Asta点了点头。
Asta：“即使你满盘皆胜，也永远无法将军。现在抵抗军如果显露出攻击马萨达堡的意图，就等于与全世界为敌——到时候联合议会可不会在乎自己做过什么承诺～”
Asta刚刚梳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Asta：“反观马萨达，只要保住首都，保住这个国家的精英，就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改革和转型。面对施恩内曼总理这反客为主的一手，慕沙尔选择的对策是……”
Aling：“那个那个——”
Aling头上依旧顶着瓶子，乖巧的举手发言。
Aling：“星尘的营救计划……要不要先讨论一下？”
Asta：“不需要～”
让Aling没想到的是，秋也几乎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Aling：“诶……”
秋：“任何营救都有风险，何况是在摩诺拉眼皮底下。”
Asta：“想靠沙尘暴救人不现实，他们对这种天气肯定准备了预案。所以让她乖乖被抓，然后我们赎回来就好～无论是情报还是权限，MIB有的是摩诺拉想要交换的资源。即使他们对星尘的能力有所了解也没关系——马萨达现在急于推销自己的产品，浑身都是软肋。面对MIB和联合议会的直接威慑，他们不会做出不理性的选择。”
Aling：“原来如此……那个叫薇拉的怪力女去救人了，她怎么办？”
Asta：“薇拉应该是去找安全屋了吧？”
在大型集会场所设置安全屋是国防军通用安保协议，是马萨达经历多次恐袭后换来的应对经验。如果发生突发情况，在无法确认出口安全的时候，安全屋可以临时保护VIP和关押重要犯人。
Asta：“把这个情报通知薇拉的父亲，好歹是总参谋部的高层，不会眼看自己的女儿羊入虎口的。”
Aling：“你真是坏心眼呐～”
Asta：“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
Asta一只手捂着下腹，在大屏幕上调出了签约仪式现场的新闻联播。
身体略微发福的哈蒙和留着白色络腮胡的慕沙尔正在长时间握手，前者的笑容几乎要凝固在脸上。
Asta咬着牙，说道。
Asta：“这次慕沙尔把自己都交了出去，必然是策划了一场能毕其功于一役的袭击……”
秋：“Asta……你的脸色不太好？”
Asta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接着一言不发的冲出指挥室。
秋：“……………………”
Aling：“哦呀呀……”
Aling轻轻把瓶子从头顶拿下来，放入一个印着生物危险品标志的密封袋然后小心的封好。
秋：“那个不是一般的功能饮料吧……”
Aling：“稍微……加了点东西，本来想用自己测试一下，24小时分批次喝完的……谁知道她两口就喝掉了～”
